林箫知道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但不论是生是死定当保护月儿周全,于是说道:“天火教只要我一人性命,你若还是个汉子,就不要为难那姑娘。”
黑雄却道:“本来可以,不过那贱人刚刚刺了我兄弟一刀,我不会放过她。”
林箫道:“既然如此,为保这位姑娘,我绝对会让你死在我前头。”说罢,紧握寒月清辉剑,“唰“得挽出一朵剑花,一招“破天剑”刺向黑熊胸口,剑势凌厉,宛若惊鸿。此乃生死之搏,林箫须竭尽全力。
黑雄纵身一闪,忽然双手一抖,将两把弯刀互相交叉向外一收,竟硬生生地将寒月清辉剑紧紧夹在当中。
林箫万料不到对方竟有如此奇招,一时进退两难。黑雄忽然大声喝道“撤”,内力灌出,林箫只觉虎口巨震,长剑拿捏不住就要脱手。他本就仗着兵刃之利才苦苦撑到现在,若丢了寒月清辉剑岂不任人宰割,恐怕连月儿的性命都要赔进去。紧要关头林箫绝不能放手,咬紧牙关,拼命以内力相抵。
凡高手相斗,最忌以内力相搏,若无深仇大恨绝不至此,一旦硬拼上若不是两边同时撤力,必定要分个高下,落败者非死即伤。原来黑熊早已试出林箫只是剑法精妙但内力实在平平无奇,而自己将近有三十年的内功修为,因此故意设计引他用内力相拼,再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霎时间,林箫只觉对方内力如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五脏六腑都似在翻滚一般痛楚万分,而如今又不能轻易撤手,一旦撤手对方内力便没了阻碍,如山洪决堤,喷发而出,自己必定经脉尽断而亡。
黑熊见林箫神情痛苦,大汗淋漓,知道他已至极限成为强弩之末,再加把劲定能将他击杀。却不料正得意间,忽听耳边刀声呼啸,兀自吃了一惊,连忙低头避过,这一分心手上立时有所松懈。
林箫本已神志混沌,突觉压力顿减,稍稍清醒后定睛一瞧原来又是月儿在一旁朝黑熊突施冷箭。
黑雄深知此时撤手必定身受内伤,但被月儿从旁偷袭迟早要中招,一时陷入两难,不由心中暗骂一早就该先杀了这个臭婆娘。他一边要分心躲闪,自然无法全力施为,渐渐让林箫缓过劲来。
月儿见黑熊左躲又闪,始终伤不到他,不由心中着急,她虽然武功平平,但也深知二人此时正是内力比拼的要紧关头,再稍有拖延只怕林箫哥哥坚持不住,忽然灵机一动见二人手提兵刃已死相抵,突然提刀往黑雄手臂砍去,暗想:“这下看你还不放手?”
黑雄见状已然避无可避,心中大叫不好,再不撤手只怕这双手臂就保不住了,急忙间双手用力一推,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两人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出一丈多远,各自双手撑地,口吐鲜血。
好在二人比拼内力是隔着兵刃,虽然内伤颇重但总算性命无忧。黑熊先行撤手遭到林箫的内力反噬,伤得还要更重些。月儿见黑熊伏在地上气喘如牛,不知他此时已无力还击,若是再补上一刀必定取了其性命。但月儿这么做只是为了迫使二人分开,无意再伤害黑熊,加上担心林箫伤势,举刀佯装上前了两步,便折了回来,扶着林箫关切地问道:“林箫哥哥,你伤得怎样?”
林箫又呕了几口鲜血,喘着粗气道:“我还好!”他见黑熊伏地不起,也不知对方深浅,只怕他稍一喘息又缓过劲来,急忙说道:“月儿,我们快走吧。”
月儿听林箫说自己没事,心中宽慰不少,连忙将他扶起,奔走一阵见后面无人追来,心中压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林箫受伤颇重,不能再继续操劳,急需找个地方休息静养,只是这夜深人静哪里去找这么个地方?月儿一阵焦急,左顾右盼,想起此处不远正是那董秀才的住处,正好去他那里稍作休息。
门是虚掩着的,月儿伸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见状心中有些奇怪,谁家半夜睡觉是不关门的,莫非里头没人?走进门去,院子里头漆黑一片,只听见寒风吹过树叶沙沙声响,偶有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此刻听来甚是凄厉。
月儿随口喊了几句:“有人吗,有人吗?”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应,忽然狂风大作吹得门窗摇摆作响。吓得月儿浑身一颤,差点要叫出声来,紧紧抓住林箫的手。
林萧心中也有些发毛,说道:“月儿,我们进屋看看。”可惜二人走得急没带火折子,只能沿着墙一路摸到门边,伸手一推,屋门竟也是开着的。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林箫在门口喊了几声,见无人作答,便对月儿说道:“看样子董秀才兄妹不在家,也罢,我们进去把灯点上,今晚就在此休息。”
月儿应了一声却死活不肯先进去,林箫知她害怕,又道:“那你扶着我,我走在前面。”二人摸着黑进了屋子,一边伸手探路一边慢慢向前挪步,走着走着林箫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蹲下身来伸手一摸似乎是一张倒着的椅子,心想:“上回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理得整整齐齐,但今天来这椅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倒在了地上?”他刚想把椅子抬起来放好,脚下不知又踢到了什么物事,咕噜噜地滚了开去。林箫心里一惊:“屋子里怎么弄得这么乱,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正想着已摸到了桌边,伸手在桌上一扫,只觉桌上乱糟糟的,并没有灯。
林箫忽觉头晕目眩,刚刚受了严重的内伤,又是一阵操劳,感觉就要支撑不住,说道:“月儿,没灯就算了,先扶我过去到床上休息一下吧。”
月儿“嗯”了一声,又到处一阵乱摸,好在屋子不大,很快就找到了床。林箫口中自言自语道:“董秀才,今日不得已借你的床一睡,可别怪罪啊。”正要躺下,忽听一声尖利的惊叫声,吓得差点跳起来。
惊叫声乃是月儿发出的,林箫忙问道:“月儿妹妹,你怎么了?”
月儿死死地抱住林箫,哆哆嗦嗦地说道:“床……床上有人,我摸……摸到他的手了。”
林箫大惊失色,一激动牵动内伤,差点又要呕血,咳了几下总算平复下来,颤抖着伸手去摸,床上果然有人,不过却是个死人,触手冰凉,已经死去多时。林箫不禁心中骇然,“这……这人不会是董秀才吧?月儿,快到外边找找灯在哪里。”
月儿脸色惨白,虽然心中害怕之极,但又不能让林箫去做,只能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颤颤悠悠地出门去了。不多久,月儿打了一盏灯笼回来,说道:“林箫哥哥,我从别家门头上取了一盏灯笼,你快看看床上这人是谁?”
林箫接过灯笼,只见屋内惨不忍睹,满屋子都是斑斑血迹,伸手将灯笼移到床头一照,死在床上之人正是董秀才。林箫心头巨震,半天说不出话来,顿时天旋地转,感觉随时要晕过去。忽听月儿又是一声尖叫,“小莲姑娘!”
林箫循声望去,只见董秀才的妹妹董小莲吊死在房梁上,双眼凸出似乎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瞧。林箫脚下发虚,差点没站稳,还好用手在衣柜上撑了一下才勉强站住,他见小莲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下身还有斑斑血迹,只怕在死前还被人侮辱过。
月儿一头栽进林箫的怀里,抽泣道:“哥,他们死了,都死了!”
林箫不忍再看,搂住月儿的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道:“月儿乖,不怕不怕。哥去把小莲的尸身放下来。”
月儿“嗯”了一声,擦了擦眼泪,拉着他的手一步也不敢松开。
林箫抱起小莲的尸身和董秀才摆放在一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即而怒道:“董秀才满身淤青,全身骨折,该是被人活活殴打致死的,照腐烂情况看似乎死去最多两三日。而小莲……哎……不说也罢,实在是惨绝人寰!”
月儿忽然开口问道:“林箫哥哥,他们死得这么惨,你说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林箫正要摇头说不知道,忽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脸色剧变。
月儿心中早有定论,不等林箫回答,抢着说道:“定是那狗屁员外郝仁干的,上次我们假扮山贼抢了他的银子还打伤了他,弄不好被他哪里识破了,为了泄愤故意报复董秀才兄妹……林箫哥哥,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是不是害了他们兄妹?”月儿越说越觉得是自己的过失,不由眼泪汪汪,就要哭出声来。
林箫听了月儿的话,也觉得是自己做事没有思虑周全,到头来反而害了他兄妹二人,不禁越想越恨,捏紧了拳头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我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他?为什么?”林箫心中自责万分,一激动血气上涌,牵动了伤势几欲晕倒。
月儿见状急忙拿了椅子过来让林箫坐下,安慰道:“哥,你没事吧?你也别多想了,你刚刚才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这事我们以后再查,如果真是那狗东西干的,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为董秀才兄妹报仇!”
林箫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叹道:“月儿,你林箫哥哥做事向来都是鲁莽托大,不仔细考虑后果,如今董秀才兄妹因我而死,我真是对不住他们啊!”
“不是哥的错,这事说起来应该怪我,当时就该听你的话……若不是我硬要拖着你去,现在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是我的错才对……”月儿一边哭一边说道。
林箫摇摇头,道:“这事与你无关,只怪我一时手软,若当时就结果了他,便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是我该死,是我该死!”他心中愤恨无处发泄,不由重重地敲了一下床板,引得自己又咳了好一阵子。”
月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忙在林箫背脊上轻轻拍了一阵,轻声责怪道:“你明知自己受了伤能不能不要乱动?”
林箫缓过气来,免得月儿再担心自己,索性低着头一言不发,暗自生闷气。
月儿嗔道:“我们也别争了,这事始终没查出个结果,说不定与我们无关呢?还有林箫哥哥,你以后也别再说死啊死的这种不吉利的话了,你若死了,我怎么办呢?你舍得妹妹一个人留在世上无依无靠被人欺负吗?”
林箫见月儿小脸急得通红,泪眼婆娑,知道月儿是关心自己才说的气话,心中觉得愧疚,于是安慰道:“月儿,是哥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再说丧气话了,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你一生一世,怎么会留妹妹一个人无依无靠呢?”
月儿点点头,道:“就是,你别再乱动了,到时伤势加重,你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二人纵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睡在屋子里,又害怕天火教再有人追来更是不能出门,只得凑合着在灶头间靠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二人稍作乔装,出门找了一家棺材铺,付足了银子命人好好安葬,又在家中设了灵堂。
二人不敢再回家中居住,待殓葬事宜了却之后,便急匆匆的出了城去,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躲一段时间,顺便养伤。
林箫受伤颇重无法多走,月儿沿途买了一辆板车,一路推着林箫前行。月儿身材纤弱力气小,往往推不了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大冬天的小脸蛋儿涨得通红,但仍是咬着牙一句苦都不叫。
林箫瞧在眼里心疼不已,对月儿的深情厚义也是十分感动,暗暗发誓等伤势好转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她。林箫每每让月儿推一段便坚持下车自己走,只是天大地大,二人也不知去往何处,便盘算着先在附近找个僻静的住所安心疗伤。
二人走了两日来到一处村庄,山青水秀环境甚是不错,且村庄里的人大多都去城里干活了只留下一些老人孩子,因此空着的屋子不少。林箫在一处池塘边看中了一间新屋,付了东家几两银子,便在此暂时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