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教众人跟在朱珠身后很快纷纷散去,只剩下欧阳玉独自一人望着地上须远的尸体暗自发呆,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夏颖酌走在最后,回过头去见欧阳玉愣在原地,故意大声说道:“快点走了,石玉!”随即讥笑一声,“你现下跟着石老三的姓,喊着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也不打紧,以后喊得多了慢慢就习惯了。”
欧阳玉回过神来又是一怔,紧跟上她问道:“你叫我什么?”
夏颖酌怪笑道:“某人好像不记得了,刚刚才说过今天不宰了须远那小子就跟石老三姓,所以我现在只能叫你石玉咯!”
众人在二人身前,听到他俩对话不由掩嘴而笑。欧阳玉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话,结果须远那小子还真不是自己亲手所杀,眼见夏颖酌一副讥讽嬉笑的表情,又隐约听到前面传来一两声嘲笑,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心中暗骂道:“小狐媚子,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须远的尸体躺在地上死状惨不忍睹,林箫一阵长吁短叹,心道:“这位道兄,不是我不出手相助,照刚才的情形我若跳出来,只怕又要多一个人陪你一块儿躺在乱葬岗了,你可多多包涵了。”
人群渐渐去得远了,只剩下几名家丁在清洗地面,又用白布将须远的尸体裹得严严实实抬到板车上准备拉出去埋了。林箫一阵自嘲,真心佩服自己刚刚进来时的勇气,若是一早得知自己还敢这么做吗?
四周又恢复寂静,林箫悄悄地从树丛中钻出身来,心想还是赶紧出去为妙,这龙潭虎穴只怕再耽误片刻就要引火烧身了。他原路潜返到大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几名家丁正守在那里。他一时进退两难,想不好到底是现在硬闯出去还是等天黑了再想办法。忽听其中一名家丁对边上的人诉苦道:“我们这次真要遭殃了,办事不力被须远那小子逃了出来,说不定还要受责罚!”
另一名家丁却道:“要说这责任也不全在我们,这小子本来就是由他七杀堂在看着,欧阳玉自己的人不管非要推给我们,这倒好咱们又要干活,负责这些个老爷的吃喝拉撒,还要看管犯人,哪里顾得过来?
“谁说不是呢,这小子被关在偏房里,手脚还都被铐着,咱们才刚走开了一小会儿就被他跑了,真是晦气。”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挣开镣铐的,你说会不会还有同党?这次来的人这么多,会不会是你们几个疏忽了,有贼人趁乱混入府中放了他也说不定。”
边上几人同时摇头否认,“不至于吧?今天来的人咱们可都仔细检查过了,每个人进门之时都出示了我教的金令牌,只有陆游陆营主一时找不到,但他来的次数多面熟得很,确认是本人无疑,咱们这才放他进去的。”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人都堵在门口,你们确认每个人都仔细检查过了吗?听说大管家都已经被上头叫去盘问了。”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咬着说进府的每个人都检查过了,不然万一出了岔子,上头追查下来不被打个半死才怪!”
“你说得对,还有那些个临时的帮工,送货的小贩待会都得再好好查一遍,千万不能再出纰漏。对了,小连子呢?他先前不是带着个送瓜果的乡巴佬去茅房了,怎么到这会儿了人影都还没见着?”
“对啊,说起他差点都忘了,怎么一去就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咱们赶快到处去找找。
林箫听了心底一凉,他们口中的小连子应该就是刚刚被自己打晕的那个家丁,这要被他们发现了还得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林箫当下把心一横,准备硬闯出去,不料就在这时,大管家带着十余名天火教弟子急匆匆地赶过来,叫道:“你们几个不用守在这里了,朱副教主有令,府上现在由紫薇堂负责把守,你们去做别的吧!”
几名家丁跟在大管家身后不断嘟嘟囔囔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要突然换防。
大管家回过头瞥了几人一眼,扯着沙哑的喉咙怒道:“你们几个长点脑子好不好?须远这小子好端端地被锁在偏房,为何能突然逃出去?还不是有人趁你们疏忽之时故意放走他的,幸好被咱及时发现,朱副教主才能将其击杀。但放走他的同党此刻定然还在府上,因此朱副教主立刻下令将整个宅院封锁起来,务必要找到此人。”
几人听了恍然大悟连连称是。此时,只听其中一名家丁叫道:“糟了,小连子带着那个送瓜果的乡巴佬去茅房,多时都不见回来,会不会出事了?难道那乡巴佬就是那小子的同党?”
“怎么,小连子还没回来吗?”大管家一听急了,连忙说道:“送瓜果的那个小子我见过,长得还挺壮实,当时正吵闹着要上茅房,我一时未加分辨便留着他去后厨帮忙,现在想来此人鬼鬼祟祟的确十分可疑。你们几个快去后厨瞧瞧人到底在不在,赶紧回来向我报告,再多叫些人一定要马上找到小连子!”
林箫听到此处知道自己行踪已露,更要命的是私放须远的人现在应该还这府上,但他们误将自己当成了那个人。这一封锁自己好比就是那笼中鸟,要不了多时定会被发现,做了那人的替死鬼。此刻林箫心急如焚,根本等不到天黑,要杀出去就是现在,不过十几名紫薇堂的弟子如凶神恶煞一般立在门口,这杀出去的想法又谈何容易?
林箫暗想:“事到如今机会就在顷刻之间,必须瞬间放倒这些人,一旦时间拖得太长惊动了其他人,只怕插翅难逃了。”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寒月清辉剑,沿着墙根蹑手蹑脚地向前行进。很快墙根已至尽头,此刻离门口还有四五丈的距离,他暗暗提了一口气,闪身而出径自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朱副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出门,你是哪堂哪营的?令牌呢?”紫薇堂众弟子见林箫眼生,一下警觉起来,准备上前盘问。
林箫本已准备动手,一听这话瞬间心念一动,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捡来的天火教金令牌,在众人面前一晃,“令牌在此,我奉朱副教主之命有急事要办,需要立即出门,烦请各位让行。”
众弟子一听是奉朱珠的命令,态度一下缓和了不少,纷纷向两边退开。其中一名弟子继续问道:“你有朱副教主的手瑜吗?”
“事态紧急只有口瑜,还请诸位速速放行,若耽误了大事只怕大家都吃罪不起。”林箫故作镇静随口编道。
“那不好意思了,还请拿了朱副教主的手瑜再来,我等负责把守在此,得上头命令不得放任何一个人出门!”紫薇堂弟子道。
“我再说一遍,此事急迫异常请立即放行,不然别怪我硬闯了!”林箫心急万分唯恐生变,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下去,只等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
众弟子见他态度强硬,只怕是真有急事,也不敢贸然上前强行阻拦,此刻一位白脸男子不知从哪里突然闪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林箫一眼道:“脾气倒是不小啊,我看你面生得很,到底是哪一堂的兄弟,把令牌拿来我再瞧瞧!”
林箫先前听家丁们的对话知道这块令牌是神机堂地字营营主陆游的,四大分堂一十六位营主在天火教中也算得上是头部人物,只怕教中无人不识,绝不可能蒙混过关。他不再报任何侥幸心理,一手暗暗握住剑柄,一手将令牌递了过去,只等他翻看之时便立即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白脸男子正要伸手接过,忽听边上传来一声催促:“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小姐让你办的事还不赶紧去办,若耽误了你吃罪得起吗?”
林箫听这声音甚是耳熟,连忙回头看去,原来说话之人正是方琬璃的贴身丫头青鸢。林箫不知青鸢为何在此突然出现,难道说她也是天火教的人?但听青鸢说话的意思似乎是正在想办法替自己解围,当下喊了声“青鸢姑娘”便即住口不说,只怕前后对不上,且先听听她怎么说。
白脸男子倒是对青鸢甚是恭敬,明明年纪比她大上不少,居然开口喊了声“青鸢姐姐,您说此人出门是为大小姐去办事?”
“怎么?白熊,我刚刚的话说得不清楚么?难不成连小姐的事也要你过问了?”青鸢瞪了一眼反问道。
白脸男子姓熊,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与他虽是一母同胞,但脸色却是奇黑无比。二人并称黑白双雄,但教中众人叫着叫着就叫成了黑熊白熊,似乎也忘了他二人真正的姓名。林箫此刻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先前坐在朱府大门对面的茶水铺时,曾见到夏颖酌身后跟着两名男子,一人黑脸一人白脸,而其中那名白脸男子就是眼前这个人。
白熊一听青鸢的话中似乎有责怪之意,连忙赔笑道:“岂敢岂敢,只是这位同门刚刚对属下说是奉了朱副教主之命,眼下姐姐又说是奉了大小姐之命,属下一时不解想要问问明白。”
不料青鸢忽然发怒道:“大胆白熊!不论是大小姐还是朱副教主,不管是谁的命令难道还需要向你详加解释吗?要不要大小姐亲自来跟你说?”
“不用不用,属下不知轻重多问了几句,青鸢姐姐千万别生气,我这就放他出门去!”白熊说完连忙喝令众弟子让路。
青鸢怒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又转过头对林箫说道:“还不快走,难道要我送你?”
林箫不知琬璃是否就在周遭正暗中瞧着自己,他四下张望只盼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也是好的,但偏偏事与愿违哪里有半点她的影子?林箫架不住青鸢再三催促只能点头谢过,亦步亦趋地走出门去。青鸢见他模样更加笃定他今日就是为了小姐而来,跟着他走出数十步见白熊等人离得远了,这才轻声说道:“现下你总该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了!若不是她暗中瞧见替你解围,今日你必死无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不要再来了,小姐也说了今后不会再见你!”她误以为林箫今日是为了见小姐才偷偷混了进来,因此刻意出门警告他。
林箫劫后余生心中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先前并不知道方琬璃会在这里,更不是如青鸢所说刻意寻上门,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才知道了这一切罢了。林箫听她这么说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禁反复问道:“你家小姐真的这么说?她真的不愿再见我?”
青鸢却道:“我骗你做什么?小姐说了她与你根本不是同路人,大家萍水相逢互相留个念想也就罢了,今后不必再见,否则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林箫记得当日在西湖边的亭子里,琬璃也曾对自己说过几乎同样的话,之前他只当琬璃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苦衷,直到今日知道她的身份才隐约明白过来。
不等林箫细想,青鸢又道:“白熊这个人心细得很,别看现在被我三两句蒙混过去,搞不好等他反应过来只怕立刻就会向朱副教主禀报此事。今日我教四大分堂集聚于此有要事相商,也不知你到底听去了多少,你若想活命只当自己从未来过此处,出去后也绝不要再多提一句。再者你面相已露只怕今后会有麻烦,我看你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青鸢与林箫本就有些误会,又见他老是花言巧语想法设法缠着小姐更是心中不爽,觉得他就是贪图美色根本不安好心。况且此人除了萧吹得好点,其余时候看起来根本一无是处,但是今日见他竟然胆大包天,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混入府中就是为了来见小姐一面,倒也暗暗佩服他的勇气,对他略有改观,因此才好心与他多交代了几句。
只是林箫自顾想着心事,根本没讲青鸢的话放在心上,随口答道:“多谢青鸢姑娘提醒,只是林某刚刚在此地安定下来,现在哪里也不想去。”
青鸢不禁摇摇头,嗔怒道:“若不是为了小姐,我都懒得跟你说这些,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离去。
林箫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百感交集,直到今日他才终于得知当日在望湖楼偶遇的弹琴少女方琬璃竟然是天火教的人,不禁让他大感意外。虽不知琬璃在教中的真正身份,但从他人口中听到“大小姐”三个字只怕是大有来头。天火教恶名在外素来为非作歹,江湖中人不仅将其冠以魔教的称号,背后说不好这些人还是一群朝廷乱党。自己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岂能对一个这样身份的女子有非分之想?况且天火教为祸已久,如今以纯阳宫为首武林各派对其已渐渐萌生对抗之意,只怕要不了多久必定势成水火,欲除之而后快,到时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林箫回到家坐在床头,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脑海中一阵胡思乱想,竭力找寻各种理由试图说服自己不能再对琬璃念念不忘。走错了路要记得回头,爱错了人要学会放手。话虽如此,但只要林箫一闭上眼,想起琬璃绝美的面容,明亮的双眸,温柔的言语,顿时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只知道要是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只怕自己心都要碎了,又管她是从何而来,是何身份?一日不见,余日更念,林箫脑海中满满都是她的倩影,试问忘记她自己又如何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