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魏乘风震怒。
见事态不受控制,祁盛咳嗽了一下,“好了,都少说一句,今天前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咱们话归正题,威德门悍然举兵,斩灭西山魔宗,引发大动荡,世人议论纷纷,给两家关系造成极度恶劣的影响。
本着友好协商的态度,本人奉命前来调停此事,请你们双方陈述。”
“既是友好协商,为何要用“威德门悍然举兵”这等偏颇的言辞?你是来调停的,还是来指责我的?”林有才敲了敲桌面,道。
“额···”祁盛一怔,这才发现,不知觉间,用错了词语。
许宗衡闭住眼睛,算是看明白,所谓三方会谈,乃金陵三世家设的局,名为会谈,实为兴师问罪。
西山派死不死,灭不灭,他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西山派的资产,能不能分一杯羹。
更在乎的是,怎么把威德门这条凶虎,赶出金陵,独占宝地。
“既然你们说“客为尊”,还是请魔门先说吧。”
再次睁开眼眸,里面一片漠然,若平湖之水,不起涟漪。
无形中似乎他才是话事人。
而二老对此,没有丝毫的质疑。
在场之人,皆纷纷把视线,投射到他身上,一双双炽热的眼神,宛如刀子一般,仿佛要剜开皮肉,把他看个一清二楚。
许宗衡保持微笑,一一回视。
看到沈轻舞,也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许先生要我魔门先讲,鄙人在这里谢过。不过···”
凌元武眼珠转了转,呵的一声笑了:
“西山派是我凌氏分支,事情起因,之前已跟金陵调查局对质述明,还是让他们为我转述吧。”
许宗衡眼中微诧,生出一股忌惮,好个心思深沉之辈,故意在威德门跟金陵调查局间引火,是要内部相斗吗。
他希望金陵调查局回驳,再怎么闹矛盾,是道门内部的事,若遭外人挑拨,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但魏乘风开口了:“事情起因,再明白不过,许宗衡你跟张麻子,在万柳镇袭杀西山、黑水两宗精英弟子,此为整个事件之开端。”
“没错。”花婆婆站起,拄着龙头拐杖,怒斥说道:“你们两个,杀人在前,挑起事端,造下这场杀孽,你该负大责!”
“你看,天师道门,还是有执正义之言者。”凌元武微笑。
只是这份笑容,落在许宗衡眼中,分外觉得刺眼,那是赤裸裸的讥讽。
不是讥讽他,而是···整个道门,仿佛在无声的说:看,这就是所谓的天师道门。
两位长老,见惯太多的阴暗勾当,这些许的讥诮,不会入他们眼和心。
不过许宗衡却记住了这个讥讽,面色不变,然怒意已生,更有一抹深深的失望。
之前只是怀疑三家跟魔门合作,此刻几乎百分百肯定。
这群腐朽之辈,像烂透了根的大树,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呵呵,蒙凌宗主夸奖,老身受之有愧。”花婆婆半弯腰,脸上却眉开眼笑。
“你方怎么说?”祁盛看向林、魏二老。
“你确定要老子说?”魏成叔唇扬,眼中闪动着凶残。
祁盛便语噎了。
“还是我来说吧。”许宗衡直视过去,既然不要脸了,那就索性撕破,“万柳镇斩杀的魔头,乃西山三鬼,黑水宫四护法,这些人已不配被称作为人了。
先说西山三鬼,为修炼邪术,杀黄山村二十八户人家,妇孺老幼,惨遭毒手。黑水宫更彻底丧掉良知,吸人精血来壮魔功,不过一二年工夫,白骨累累,冤魂无数。”
“此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他含怒猛拂衣袖,吐气开声间,正气煌煌:
“条条罪业,记录在调查局档案,是以发下悬赏,我二人不过是依悬赏做替天行道之事,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如果非要说我二人有错、有罪,那么先有错的、先有罪的,也是你调查局!魏局长,我说的可对?”
“嗯,好!”林有才抚须。
“你们有什么话说?”这一次,魏成叔反问。
魏乘风脸色阴沉,抬起头,第一眼,先是看到,对面少年一双冷冽的眸子。
变了!
真的变了!
之前随意呵斥,甚至渺小到不足以让他记住容貌,弹指一挥即可抉其生死的少年,而今竟成了敢反斥自己的存在。
“孺子,你这话可不对,我调查局从没有下过这些悬赏。莫不是在胡言?听说张麻子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你跟着他久了,想来也染了些病症,一个神经病患者的话,大家觉得能信吗?”
花婆婆拄着拐杖,走到中间,大声说道,那张褶皱脸露出一个冷笑,像是半旧不新的残菊在开。
“哈哈···”楚长歌跟杨雄大笑,“花婆婆说的太有道理。”
其余人也唇角勾出一抹微笑的弧度。
“放肆,孺子也是你叫的!”许宗衡眸寒:“我乃威德门第一弟子,论身份高你无数,论力量你拍马难及,身为下阶,如此捏造谎言讥诮与上位者,你罪在一!
对魔门凌氏,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对于天师正朔的威德门,极尽讽刺,吃里扒外,罪在二!怎么,当我不敢斩你吗?”
“你···”花婆婆大怒。
“这里是调查局,不是你威德门,容不得你动兵戈。好了,花婆婆,你也退下吧。”魏乘风挥手,脸上挂着笑意。
恶话总要有人去说,去冲锋在前,花婆婆便是最好的人选。
但,下一刻,脸上的笑意凝固。
花婆婆退了下去,香风忽起,一道倩影,却是站了出来。
沈轻舞银牙紧咬:“我管理档案室,收录的档案中,记载着西山三鬼等人所作所为,他们残害生灵,罄竹难书,悬赏也是有的,都在档案室。不信的话,我可以取来!”
说着,径直转身。
“轻舞,回来。”沈三郎叫了一声,但未唤回,轻轻摇头,今日对威德门发难,调查局早准备妥当,就是去了档案室,也找不到西山三鬼等人的资料。
“此一点暂摁压下,你威德门逞凶灭门,该又何论!”魏乘风暗含不满的瞪了一眼沈三郎,掀起第二轮进攻。
“悍然兴兵灭一宗门,好大的威风,今日灭西山派,是不是下一个就要灭掉我金陵其他宗门呢?”楚菁华板起脸庞,道。
“道门、魔门,两家交好,是天师钦定,你如今无故灭人宗门,毁人根基,不但违了天师规矩,单冲这等恶劣行为,人神共愤!”杨战拍桌,怒目圆瞪。
“灭人宗门,总归是有些不妥,为什么不能商量着解决呢,调查局就是为解决修行者纷争才设立的。”沈三郎叹道。
“你们的老天师,连年与我凌氏修好,我凌氏尊着和平之则,三年来不动一刀一戈,但不代表我凌氏可欺。”
凌元武脸色一沉,傲然斥道:
“西山派是我凌氏分支,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可别怪我凌氏兴怒师问罪!到时可就不是死一个宗门,灭两宗门,那般简单了。”
“许宗衡,你干的好事,如果因此让两家动武,你就是我天师道门的罪人,罪该千刀万剐!”花婆婆怒喝,龙头拐杖,捶在地面,发出咚咚闷响。
“人生苦短,有的高山不容挑战。”魏乘风直视许宗衡,这般开口。
“你们说完了?”许宗衡一脸平静的问。
这种表情,让对面诸人,蹙起眉宇,一时惊诧。
林、魏二老,一直微笑,看着这帮孙子表演,既然演完了,就该他们的了。
“有因才有果,无因何来的果?”许宗衡拿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投影到正厅,面无表情摁下播放键。
在对面众人不明的惊愕中,正厅显现出一个画面,那是茂密的森林,数百的魔门弟子,数位强大魔门长老,将一个少年围在中心,狞笑扑杀。
几个魔门长老,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回荡在大厅,极其刺耳。
眼神里面,绽放着一股极度的贪婪,那火热的眼神,让在座诸人见了,都深感不舒服。
一声声话,从魔门长老说出,什么心智迷失,种下魔种,成为魔奴,什么炼制阴尸王,太多了,皆是觊觎至宝的话。
视频没放完,魏乘风便坐不住了,一站而起,“你哪里来的视频?这是假的、假的···”
许宗衡冷冽的看着他,眼神有傲气,更有不可凌越的威严。
有高山不容挑战?
今日且一试,看看谁的手段多。这座高山不但要给你挑了,还要给你扳倒!
视频是王虎拍摄,当王虎给他说出时,他立马意识到视频的重要性,拿了过来,并安排了一系列后手。
视频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两大魔门,觊觎他的上古力量,一个要擒拿回去做魔奴,一个要炼制成阴尸。
档案你可以毁掉,但视频你怎么毁?
王虎当日无心之举,却是成了他绝地反击的大利器。
“假不假,放出来,给天下修行者看看,让他们去验证。”
他面容森寒道。
林有才站了起来,轰···衣袍无风而荡,强烈的杀意,弥漫大厅,脸庞震怒,伸出一根手,指着凌元武就开骂:
“凌家的,老头子我看你眼睛也没瞎,你们凌氏分支,竟然敢对我威德门煌煌上古力量传承者下毒手!
那么多魔头,围杀两个人,妈的,要弄回去当魔奴,还要炼阴尸?
是可忍孰不可忍!奶奶的,今天你小子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答复,必上交黄老天师,请老天师作主,去质问魔君,害人子嗣,该如何论罪!”
凌元武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之前傲然神态,转瞬的不见,对面盛气凌人的林有才,他竟失语不能答。
魔君才不会管这些事,西山派是他这一支脉所建,此行而来,打着魔门的旗号,去谋自己这一脉的利益。
任何一个上古力量传承者,皆若恒河之珠,放在哪一家,都是宝贝疙瘩,有人残害,那是要豁出命去报复的。
威德门是黄天师之脉,若真个闹上去,黄天师拿着这个视频,去质问魔君···
他不敢想,浑身打颤,遍体生寒,灵魂恐惧。
“我、我、我···实不知有此等事。”
“谁先坏了规矩?嗯?你们给老子好好说道说道?”林有才怒气不减,胡须被气的翘起来:“我两个老头子,去你魔门蹲着,等你家的天才出门,把他杀了,嗯···先从你的弟子开始,你看行不行?”
凌元武口干舌燥,身后的几个年轻弟子,更是面露惊恐。
“老头子我告诉你,事还没完,西山派灭了,另一个凶手黑水宫尚在,是你们自己回去把凶手交出来,还是我提兵去抓?”魏成叔敲了敲桌子面,问。
“这、这、这···”凌元武后悔,真的后悔来金陵了,这群王八蛋,不是说一切安排好了吗?怎么会有视频流出?
咚!
花婆婆拄着龙头拐杖站出。
“老身说过,许宗衡久跟张麻子,已患了精神疾病,诸位都知道,在法庭精神病人提交的一切,不能算证据。什么上古力量传承者,谁知道是真是假,被那么多人追杀,居然能录下视频,诸位不觉得奇怪吗?疑点太多了,要审查,必须审查许宗衡,这是我调查局的权利!”
砰···许宗衡身下梨花木椅,被一股雄浑劲气生生震碎。
他眼眸徒然一睁。
“嗯?之前警告过你,居然胆敢再犯,死,是你唯一的赎罪的途径!”
嗡···冷霄剑感受到主人寒冬般肃杀之气,发出一声龙吟,彻动四方,呛得一声出鞘。
许宗衡单手一握,凌空而起,从原地消失,而在半空中出现一道极致剑虹。
无法形容这一剑,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如海中之月,不可捞取,更如锐金之气,催杀不可挡!
众目睽睽之下,强势一剑而起,横贯六方。
“住手!”
“安敢!”
一男一女,两声大喝响起,却丝毫阻止不住。
“不···”
扑哧···剑芒一闪,伴着一声无比惊恐地惨叫,一颗老妪人头,滚落下来。
一滩鲜血,流在大厅,浸湿了地毯,染做血红之色。
“善作死者得死。”
魏成叔抿一口茶水,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