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狐狸感受到班长大人那锐利的目光,居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胡大少爷很忙嘛,看见人家走了就迫不及待的要跟上去。怎么?还想摸人家的马尾?”话语仿佛是从胡璃的牙齿缝间蹦出来的,“以前和我同桌的时候,怎么没见胡大少爷这么开心?”
这股莫名其妙的心虚劲是从哪来的?我他妈为什么会心虚啊?
胡离挠了挠额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唉,坐后面太久了,都快忘了和人说话是什么感觉了。害,真怀念以前和班长同桌的时候。”
那时候,胡离每次上课打盹睡觉碰上讲台上的老师往下走,班长都会伸出手扯扯胡离的衣袖。
胡离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班长美好的侧脸。有时候阳光透过窗缝,映在班长侧脸,更添一丝圣洁之感,仿佛落入凡间的精灵。
这样的场景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胡离的脑海里,撩动着他。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怀念是吧?我给你个机会,留下上晚自习吧,我坐你旁边来。”班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语毕,胡璃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了两套课外的理综卷子,把其中一套递给狐狸,坐到了他的旁边。
我怀念的是坐你旁边做题?我怀念的是睡你旁边啊!
胡离在心里腹诽着。
班长撑着脑袋,做着卷子,用余光瞥了瞥同样撑着脑袋做题的胡离,她抿嘴笑了笑。
——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班级聚餐。
胡璃看着班主任汤慈和班上的同学都在场,自己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的。
手机上是狐狸不久前给她发的消息,说他和叶言高考结束没多久就钻进了胡桃里喝酒,顺便解决晚饭。
她很不开心的给那只臭狐狸打了电话,她记得在打的时候她看见了汤老师时不时的目光也瞟着自己身旁的空位,脸上的神情好像也不开心。
电话那边传来了胡离带着酒意的嗓音,还有叶言和陌生的女声催促胡离快喝,别养鱼。胡璃也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貌似她对狐狸发了一点小脾气。
没一会儿那只臭狐狸就带着一身烟酒味儿来了,还笑嘻嘻的凑在自己耳边,说因为她,他把那边的叶言和漂亮小姐姐们都抛下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还略有些孤僻的狐狸只是坐在自己旁边和自己说着话,没和班上的其他人交流,只是有人来找他喝酒的时候他才举起酒杯。
吃完饭,大家转场KTV。
臭狐狸也只是坐在自己旁边帮忙喝酒,中途臭狐狸端着酒杯去给汤老师敬酒,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汤老师没什么表情,她却感觉汤老师的桃花眼里有那么一丝藏起来的失落。
臭狐狸敬完酒之后回来告诉她,他喝不下了,他送她回家。
那天晚上不是特别热,晚风徐徐的吹着,她缀在胡离的身后,胡离当时好像是说:“头有点晕,我们走走吧,反正离你家不远。”
走了一会儿,胡离伸手牵住了她的手,笑嘻嘻的。
“喝多了,有点走不稳,帮你挡了这么多酒,班长让我牵牵没毛病吧?”
她记得自己当时心跳的很快,被胡离攥着的手都开始微微冒汗,那只臭狐狸当时肯定察觉到自己害羞了。
“班长,你以后去哪上大学啊。”
“益城吧,离家近。”
“那挺好,我应该也是去益城。”
“哦。”
自己当时被牵着手,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机械的回答着胡离的话。
“班长,你喜欢夏天吗?”
“还好,太热了。”
“我喜欢夏天,漫长得过不完的暑假,蝉声里的打闹,空调房里吃西瓜打游戏,跟喜欢的人吹夜风压马路。”
当时他侧过脸,看着自己。他是在表白吗?他是要表白吗?
“班长,我……”他欲言又止。
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疑惑羞涩的眼神,他沉默了会儿,又笑了笑:“班长,我觉得肯定还有无数的夏天等着我。”
后来很多次回想起那个晚上,她都觉得胡离应该是想表白的,那时候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上了大学,两人都在益城,却不在一个学校。
渐渐的,他们的联系不再那么频繁。
自己偶尔去他的学校找他玩,还会碰见另一个女生。听他说叫洛水昔。他们俩看上去很般配,就连兴趣爱好饮食习惯都相似,他也变得开朗了。如果这是部电视剧,一定很多人磕他们的CP。
再到后来,自己和他在一起喝酒。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大家都留在了益城,他依然是孑然一身,自己也是。
他喝的很快,也喝的很多。一向很能喝的他没多久就醉醺醺的了。
自己借着酒劲问他:“怎么还单着?还没遇见喜欢的人?洛水昔不是挺适合你的吗?”
他醉着点燃了一根烟:“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伤感情。”然后好像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去喜欢谁,没必要去耽误别人。”
“对了,高中毕业那天晚上,我本来想说,希望以后每个夏天都有班长陪的,幸好没说。”
她记得胡离当时彻底醉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如同一只被命运抛弃了的小猫一般蜷缩着,嘴里好像还呢喃着“没时间了,真他妈舍不得啊”。
他二十四岁生日前一天,自己发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没有得到回复。
第二天,她接到了叶言的电话。
叶言有些哽咽的告诉她,狐狸快不行了,在医院,问自己有没有时间去一趟。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般到了叶言所说的医院。叶言靠在抢救室门口的墙壁上,一身草莽气息的中年男人面色难看的站在门口,二人都抽着烟,地上一地烟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医护人员上前制止。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漂亮女人已经哭红了眼。
洛水昔那个看上去清冷骄傲的人面色空洞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攥得紧紧的。
就连高中班主任汤慈也在这儿,她略微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肩膀在略微耸动。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看到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对着中年男人鞠了一躬。她根本听不见医生说什么,只看到中年男人手里的烟掉落在了地上。
她以前不理解的“幸好没说”和“没时间了”,现在理解了。
她没见上活着的胡离最后一面,也没听见胡离再叫她班长。
人们都说,水向东流,覆水难收,岁月从不回头。
所幸,时光倒流,岁月回首。
24岁的胡璃没有得到胡离,并且永远失去。18岁的胡璃只想一辈子都牵着他的手。
——
胡离感受到班长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自己的脸上,眼睛里还有蒙蒙的水雾,仿佛是泪。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班长你干嘛这么盯着我?我很认真好吧。”
胡璃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眼前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俊脸,眨了眨眼,璀璨一笑。
“我怕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