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赤红色的彗星划过天空,于天幕上留下的残痕仿佛能将晨昏分割为泾渭分明的两界。
“砰!”
彗星坠地,巨大的冲击力将地表轻而易举地砸出一个深邃的凹陷,冻土纷飞,雪浪冲天而起,随后呈放射状散落周遭。
古涅自被高温融化成蒸汽的水雾中缓步走出,抬耳一听,便察觉到不远处传来了一连串嘈杂的混合声。
看来他的登场方式实在是太过“酷炫”,导致正面战场那些正处于混乱状态的兽人主力部队们都注意到了他。
但这么高调也是没办法的,正所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若要追求速度,那么从高达几百米的山峦上迫降无疑是最合适的方案。
当然正常人是用不了这种方案的,古涅虽然也想如之前那样模拟“重力”使自己平稳降落,可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涨破的魔力却明显有点不听使唤……或是说难以操控?
如此一来,非但没有起到遏制坠落速度的作用,反而还为这逆火流星般的盛大登场添了一把柴薪!变相造就了几秒钟前的那幅震撼场景。
“姆……咔咔!”古涅闷哼两声,用手掰了掰脖子,浑身骨节发出不自然的爆响。
他倒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相比之下,甚至还觉得一阵身轻体快,似乎将魔力大量轰出去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看来等级提升得这么快也不全是好事,至少对于魔力的操控度大不如前了……’他默默端详起自己皮肤之下仿佛在流窜着深红色丝绒的手掌,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这还只是吸收了十之一二的灵魂,要是全吞进肚子,我现在还能站得起来吗?!幸好前面还有不少反派角色能给我练练手,好好熟悉一下这股暴涨的力量……’
没错,吸取了海量灵魂后,古涅这厮竟然瞬间从十几级一路蹿火箭似地直接升到了二十五级!
别人升级都是勤学苦练,日积月累,他倒好,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
此等壮举别说是世所罕见了,恐怕别人连想到不敢想!你小子是大罗金仙下凡还是神皇转世啊!
若是亚瑟知道古涅居然在短短十分钟内就达到了自己二十多年所累积的程度……怕是要被直接气得七窍生烟,心生死志。
从被自己砸出的大坑中轻松跳出后,古涅不禁皱起了眉头,视线也是愈发凌厉。
水雾再次化为冰粒飘落,同时显现在他眼前的还有数百具兽人的尸体。
果然狼骑兵部队也不全是视死如归之士,而在他与身后的那些豺狼人友好接触之前,看样子就有不少士兵丢盔弃甲地当了逃兵,发现山脚下也是无路可走后刚欲折返之际,正好撞上了送他们一程的“死神”。
尸体的样态皆是“脑袋与身体彻底分离”,致命创口相当平滑利落,古涅还能从其上闻到些许尚未消散干净的“圣光气味”。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上述的这些细节推理,此时此地会经过这里的人一直都有且仅有一个!
只是……她到底跑哪里去了?这里距离主战场已经相当之近了,不过古涅并没有在前面搜索到厄露恩的魔力波动,由此可得——她下了山后竟然没有直接冲向已经士气、阵型全无的敌人,而是……不知所踪了?!
呃呃,这和她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不太符合啊。
思路拐进死胡同,古涅不由得再次变得烦躁了起来,想要拔剑的冲动愈演愈烈,而冰之傲慢似乎也察觉到了使用者的情绪,开始在剑鞘中不安分地晃动了起来。
古涅自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刻意地控制着自己,就连解决那些敢于伏击他的豺狼人时也没有拔剑。
因为这半年以来,这柄魔剑就仿佛一片无时无刻不在他头上悬浮着的乌云,可能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其实他每次使出剑招时都相当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慎失去来之不易的操控权。
魔剑就好比一块干瘪的海绵,无论注入多少魔力都能照单全收,与其冒着天大的风险,还不如一直让它保持“饥肠辘辘”的状态,虽然这样威力会发挥不出十成十,但却来的稳妥。
况且古涅本就无法让它展现出“水元素权柄”的真实面目,纵使魔力比现在再高上个十倍百倍,也是杯水车薪。
而他如今这种魔力满溢而出,控制力大大下降的情况,显然不够稳妥。
所以在找到一个令他不得不拔剑才能对付的敌人之前,他只能暂且积蓄“剑意”了。
当然,“剑意”什么的都是他瞎诌的,至少在他掌握的剑术体系当中压根就不存在“越晚拔剑,威力越强”这种玄幻设定,而威力一般只跟魔力的运用与多寡有关系。
不如说,像他刚刚那般毫不节省、堪比挥霍的作风,只会适得其反。
正当他黑着脸打算继续前进之时,斜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破风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一支直逼他后颈的箭矢!
可古涅却连头都不回,只是向前微微错开了一步。
自高空坠下的米兰达化为一道白色倩影,沿着与古涅一般无二的轨迹,坠入深坑之中。
只不过她的动静远没有某人那么“声势浩大”,因为“一团火”无论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不会有什么声响的。
“至于吗?还没开打就把自己的大招用了?”古涅眯着眼,双手交叉俯视着从火光中逐渐凝聚回人形的炎阳武士团团长。
“呼、呼……你,你打算一个人,咳,先上吗?就算你再自信至少也应该等等大部队吧!你可是我们这支部队的统帅!也该……有点责任心吧!”
“火焰化”带来的体力消耗让米兰达有些气喘,但她又不是古涅这种肉体强度特化的怪物魔剑士,可不敢轻易尝试用魔力覆盖身体,硬抗从几百层楼一跃而下所产生的冲击力这等糊涂事。
义正言辞的指责令古涅为之一愣,可转眼间这厮就拟定好了一套说辞,扬声反问道:“呵,懂不懂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啊?再者说,你不也没等你的小队,直接一个人追上我了嘛?在责任方面咱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了。”
“……”
谁知对方却对他的调侃毫无反应,好似已经彻底摸透了他这个人一般。
嗔怪满满的眼神即便是古涅这种脸皮厚比城墙的精神病患者,也多少感到了一丝心虚。
“那个……话说,为什么你每次变成火之后,衣服还能那么完整啊!”并非只是单纯的扯开话题,这个问题古涅早就憋在心里好久了,如今正好一吐而快。
“因为我的全套衣服,全部都经过了防高温处理,使用的都是些耐火材料,否则别说是火焰化了,稍微动用些魔力就得换一套新衣服。”
米兰达一本正经的回答反而让古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了,只得暗暗咬牙。
你一个一穷二白的破落贵族,哪整来的这么好的装备?啊哈,不用说,肯定是那个臭矮子吧!母亲的,居然不知道给老子也定制一套?你难道不知道老子每次用完沸血,衣服就得烂掉一大半吗?!
罗莎琳德表示自己也很无辜,老板你也从来没要求过啊!再说了,老娘还以为你很享受那种裸奔的感觉呐!
“应该再有五六分钟,部队就会集结完毕了,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下那样的命令。”最终还是米兰达打破了沉默,她发现古涅并没有离开反而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后,便知道自己的劝谏成功了,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窃喜。
说实话,经过雪崩一事,她已经彻底对古涅的计谋心悦臣服了,所以这几个小时内,这家伙在她眼中简直成了什么算无遗策、行为永远都有深意的谋士,无论是多么离谱的命令,仿佛都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玄机。
“这怎么了?你应该晓得在我们这儿,一个手脚完全的兽人是可以去金龙商会换赏金的吧。”
“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兰斯洛特小姐并没有对这种肮脏行径表示任何不满,反而是开始认真思考起古涅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也就说,他们如果有贪图钱财的,大可以趁势俘虏那些已然毫无抵抗之力的豺狼人,可这么做就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了;如果想像你这样快速赶到的话,就难免得杀几个挡路的了。”古涅的瞳孔在眼眶内来回滚动,脸上再次出现了倨傲的笑容,恍若已经遗忘了有关于厄露恩的种种谜团。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想测试一番他们战斗的意志!”米兰达顿时恍然大悟。
“错了错了!这边的人都是精锐,战斗意志什么的还需要测试吗?”某人嘿嘿一笑,连连摇头。
“那……”西域美女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自己蜂蜜色的长发上开始绕圈,满脸的冥思苦想之色。
“我是在测试你们的智商啊!”
“智……智商?!”
“哈哈,你觉得是抓几个脏兮兮臭烘烘的兽人回去领那么几个塞牙缝都不够的赏钱有前途,还是跟着我进兽人中军冲杀一番功劳大呢?”
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了。
“肯定是后者功劳大啊!”米兰达想都没想就这么回答道。
“没错,所以选择前者的不就是蠢吗?”古涅终于图穷匕见,充满恶意与嘲讽意味地嘿然道:“为了剔除人民群众里的呆傻分子,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对方被他这番话搞得彻底无话可说了,只得闭上小嘴,陷入沉思状态。
‘桀桀桀桀!鄙人不过是临场胡编乱造了一通,你居然就信以为真了?!真是单纯、天真又可爱的女人呐!关键是他们敢不跟上来吗?临阵脱逃,置主帅于不顾的士兵回来可是要斩首示众的!姆……不过打了胜仗后还会有人在意这种小事吗?’
古涅其实并没有将他的诡辩逻辑讲全。
虽说兽人中军已经陷入肉眼可见的混乱状态当中,可至少有一部分精英还是保有相当战斗力的,况且人家怎么说也有数万兵力,光凭北境这一万精锐就当真能“砍瓜切菜”吗?
我看不见得吧……所以,肯定会有人战死。
也就是说,刨除军人的天职先不谈,面对一个稳赚不亏的平庸选择和一个能扬名立万但却有生命危险的高风险高收益选择时,人类又该如何选择呢?
“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噬魂者’吗?”古涅问得看似漫不经心,好似只是没话找话,但实则对这个问题铺垫已久。
“嗯......是她刚才提到过的那个吧......可我完全没有听说过欸。”
‘啧!真是没用!’确认对方的确是一无所知,甚至还表现出了完全不似假装的迷惘后,古涅也只得腹诽连连。
不过说真的,他已经在心中拟定了一个七八不离十的假设,并逐渐认定这就是最贴近于实际的猜想。
噬魂,“噬魂”,乍一听挺邪乎、挺唬人的,但转念一想不就是文雅点的“吃灵魂”吗?
再结合之前自己的种种表现,这简直已经把谜底都盖在鄙人脸上了啊!
很显然,吞噬灵魂获得经验值,然后升级的金手指似乎并不是被古涅这一家垄断了。
‘母亲的!我凭什么能如此理所当然地以为只有我拥有这种能力?’古涅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心情变得无比沉重、沮丧,活像个搞丢了最喜欢的玩具的孩子。
这么一番推理下来,厄露恩极有可能也拥有这种“打怪升级”的能力,这也能恰好解释她为何如此热衷于“审判”。
只是......说不通的地方仍有许多,例如:
‘噬魂者这种金手指到底是不是天生就有的?如果是,那我为什么直到最近才察觉到?以前也不是没杀过人,凭什么那条龙一说我就像是突然顿悟了这种技能一样?!而且我当时居然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古涅的眉毛越皱越深,灵魂深处仿佛有一道老旧的门锁被暴力拽断,一瞬之间回想起当日辛德拉与自己的对话片段,只觉得疑点简直像是天上的星星,井里的癞蛤蟆一样多!
‘该死,该死!那只活该万年飞机场的老女人!绝对耍了什么花样!’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聪明一世,察觉的实在是有点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