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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杀人诛心

在目睹古涅被米兰达一剑刺中后,整个山崖上的人都沸腾了,一个个都将手指放在弓弩的扳机上,只等奥菲利亚一声命令,他们就会将底下的山谷化为一片焦土。
芬格尔看到这群十字军居然想连自己家少爷也一并射了,怒吼道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武器放下!”
众军士却不听他的,他的指挥权已经随着奥菲利亚的到来消失了。
老管家一阵恶寒,‘他们不会想要趁这个机会把少爷也一起杀了吧!’,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上更多的手下,现在小姐不省人事,少爷也遭遇危机,若是此刻亚历山大家族突然发难,后果将不堪设想!
“全军听令!”奥菲利亚右手握拳,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十字军倒是令行禁止、动作整齐,“哗啦”一下子就将弓弩收回,箭头朝天。
“殿下,现在少爷有危险,您能不能去……。”芬格尔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请示奥菲利亚。
“你放心,他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我肯定会救他的,毕竟他可是我妹妹的未婚夫,也是我的朋友。”少女将刚才芬格尔的神色尽收眼底,特意强调了一番两家如今已经结盟的关系,暗示自己不会对盟友下绊子。
“可是……”芬格尔虽然听出了奥菲利亚的弦外之音,但局势还是很危急,刚想要再劝两句点什么,就被周围军士的惊叫声打断了。
“天呐,那是什么!”
“血!是血飘起来了!”
奥菲利亚似乎早有预料,面无表情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个什么‘太阳’根本就不是团长的对手!”那名挟持着莉蒂亚的白袍武士见米兰达将古涅击倒在地,回过头来对着她就是一阵嘲讽。可精灵少女居然神色不变,他不由得大为奇怪
“他输了你的命就保不住了,你为什么没点反应?”
莉蒂亚宛如未闻,目不转睛地盯着古涅
“哼,这个精灵怕是已经吓傻了吧!”那个武士跟同伴调笑道,又恶狠狠地说,“这就是自称‘太阳’的后果!这个称号只会属于炎阳的大都护,永远也轮不到一个北境人!”
“他还没有输呢。”莉蒂亚轻声道,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笃定。
众武士哄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其实莉蒂亚说的‘太阳’和米兰达他们说的不是一个词,莉蒂亚是精灵,那个所谓的‘太阳’不过是精灵语翻译成通用语的产物。就好比莉蒂亚指的是“helios”,而通用语翻译成了“sun”,这两个词看似撞车,其实并不是一个含义。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够,突如其来的严寒就笼罩了他们,古涅的鲜血抽走了整个山谷里的热量,转瞬之间,形势反转!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凝固,目瞪口呆地看着纷飞的血液。
莉蒂亚美目神采奕奕,从她的视角看去,那就是古涅身后的‘太阳’将米兰达身上燃起的火焰强行“拽走”了一半,空气中的能量从四门八方朝少年涌去,‘太阳’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即使吸收了这么多的魔力也只是色泽稍微明亮了一些。
可这点魔力,却足够奠定胜局了。
古涅感觉到力量从四肢百骸中升起,一条条血管将魔力通过鲜血运送到身体各处,原本还在淌血的伤口瞬间再生……可却又有种破坏一切的冲动突破了他身体的桎梏。
少年睁开了猩红的眼睛,再次将魔力汇聚到了手上的血剑当中,这次比上次的魔力量更加恐怖,只怕这一击若是出手,整个山谷内将会无人幸存。
血剑颤动,即使是它似乎也承受不了这么海量的魔力。人类的身体中仿佛酝酿着一个怪物,它在渴望将死亡与毁灭带给这个世界,他渴望古涅将这一剑劈下,杀死眼前的所有活物。
米兰达之前就无法挡下那一剑,现在失去火焰化的她更没有了活命的希望,他被古涅的气势所慑伏,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但古涅的失控却被奥菲利亚看在眼里,她当机立断命令十字军后退,之后运用起“超频”从山崖上腾空而起,犹如一只黑色的大雁。
大雁迫降在少年身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纯银的十字架,她口中默默祈祷,十字军顿时散发出了柔和的圣光,圣光流入那血红的魔力循环内,企图唤醒古涅残存的神智。
辛德拉的鳞片也在疯狂地释放寒意,圣光和寒冷双管齐下,这才让古涅逐渐清醒了过来,但魔力汇聚已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些魔力本来就不是古涅自己的,是从四周“掠夺”而来的,他根本就无法完美地控制这些外来户,就算是心理素质如他,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天上!往天上释放!”奥菲利亚及时地喊道。
古涅将自身的精神力全部用于维持这道斩击,他嘶吼一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剑刃转向了天空。
宽达十余丈的红色剑气,呼啸着划破了空气,割裂了一朵正巧位于上方的云彩,直直的飞向了天边,消失不见。
这道斩击应该会在进入大气层后因魔力耗尽而消失,古涅还远远没有到达能斩出这颗星球的等级。
如果这里真的是颗星球。
“这已经堪比四十多级剑豪的全力一击了,我估计贾坤老师这种不长于力量的剑豪都发不出这样的剑招。你是怎么办到的?”奥菲利亚见危机已经解除,也不顾已经愣在原地的米兰达,反而悠哉游哉地向古涅提问道。
这一击仿佛抽出了古涅的灵魂,他一屁股跌坐地上,满头大汗,累的说不出一句话了。
“你赢了。”米兰达低下了头,有些羞愧地说,“我愿赌服输,这条命任你们处置!”
“哦?这位不是兰斯洛特家族的大小姐吗?”奥菲利亚故作吃惊,可惜配上她那副面瘫脸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亚历山大!我承认这次算是栽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不要再羞辱我了!”米兰达情绪激动。
“不,我没有羞辱你,我只是很好奇,”奥菲利亚瞄了一眼周围的白袍武士
“现在包围你们的十字军已经撤离了,古涅也处于半残状态,最关键的是你们手上还有个人质!”少女又指了指为刚才那道斩击而大声叫好的莉蒂亚,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逃跑?”
米兰达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古涅,轻声道
“他说的很对,如果连信誉都不要了,那你不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以后做什么都会失败。”
古涅表示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这次就放了你。”
她居然想要放走敌国刺客!可米兰达并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面露警惕,高声道
“我不会背叛我的国家!”
“我可没让你背叛你的国家,我只是想让你稍稍背叛一下皇帝罢了,毕竟你效忠的国家指的是人民而不是他吧。”奥菲利亚目光锐利,仿佛将米兰达看了个通透。
“这……”米兰达陷入了纠结,亚历山大家族很明显是想要卖她一个人情,可他们两个家族所属的国家不出意外将在几年之内开战,和敌军高层有这种交情,说小了是私交不慎,往大了说就是叛国罪。
见米兰达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奥菲利亚抛出了最后一块筹码
“放心,我不会携恩图报,放走你只是我个人的选择,和圣国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在胡说八道了,即使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但处于她这个位置的人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私交”或者是“个人名义”之类的东西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亚历山大家族的意志。
米兰达虽然对这些心知肚明,但奈何这个“饵”太过于诱人,奥菲利亚击中了她的软肋,看穿了她那强烈的求生意志。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心理博弈了,而是上升到了阳谋的程度,即使你很清楚她大致想要做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吞下这个“饵”。
“我很想答应你,但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米兰达的确很想立刻点头,可既然已经把大话说了出去,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没事,他会同意的。”古涅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他连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恐怕一个三岁小孩现在都能拿把刀剁了他。
“你看,他同意了。”奥菲利亚面不改色地说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米兰达再不同意那未免有些不识抬举。
“好,既然你饶了我们的性命,那我发誓,从今往后炎阳武士团不会再来刺杀你了!”
喂!你的“杀一人活万人”呢?躺在地上的某人很想这么大声吐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抽搐了两下。
“感激不尽,不过下次见面,就会是敌人了。”
“呵呵,如果咱们还能见面的话,不用留手。”奥菲利亚的话别有一番深意。
“那就告辞了,希望我们不会在战场上重逢。”米兰达拱了拱手,朝她的部下们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低声问奥菲利亚
“他.......战死了吗?”
“是的。”
“他最后……是……”她已经说不下去。
“很英勇,绝对没有辜负炎阳武士团的威名。”
“是吗……。”炎阳武士团的团长仰头朝天,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忍耐什么强烈的情绪。
奥菲利亚很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可金色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米兰达也没有回头,原地站立了半分钟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对面。
只留下了点点微光,在岩石表面闪烁。
古涅感觉自己的脑袋枕在了一块柔软的物体上,一抹薄荷清冽的香气冲进了他的鼻腔。
奥菲利亚用手轻柔地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抚平,动作非常温柔,让他突然有种想要时光凝结在这一刻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古涅突然发问,“可不要拿忽悠她的那套白痴理由忽悠我。”
“因为我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诛心。”
“天呐!杀人还要诛心?你好狠毒啊!”古涅身体抖了抖,浮夸地大叫起来。
“她是塞提斯鸽派的希望,如果帝国将这束希望之光借这个理由抹除了的话……”
“塞提斯就会先失去一部分民心。”
“没错,塞提斯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奥菲利亚眼中闪动着深邃的光芒,望向远方。
“但我还是觉得放走她将来会有大麻烦。”古涅插了一句,心里暗道:‘她这不是妥妥的主角模板吗?’
“是吗?我倒觉得她可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良性的影响。”奥菲利亚轻笑了一声,随后又叹息道
“不管是麻烦还是助力,至少这是件有趣的事,不是吗?”
“是啊,确实很有意思。”古涅在奥菲利亚的大腿上拱了拱,将脑袋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体位,仰头望向天空,正巧看到了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将整个山谷染成一片金色。
无论是什么精妙的阴谋、丑陋的争斗、残酷的战争,都不能让那轮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有丝毫改变。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落下,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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