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四日行于闹市,窃赌徒之钱物以资温饱。白日无话,南十四在介休闲逛,以候令行简归来。是夜,南十四见一民舍虚掩,于是登门上梁而居,准备过夜。屋内简陋,有一缫车,旁边放着蚕茧,看着此处应是一纺娘所居。介休县有张姓赌徒,名搏时。张搏时品行很差,喜爱赌博。其妻韩氏,勤俭持家,日夜织布贴补家用。然张搏时却将家中资财,韩氏之衣饰,一赌而磬!即便家徒壁立,张依然常常流连赌坊,彻夜不归。当日,张搏时在一赌坊聚赌,深更赌资尽输,被其他赌徒排挤出局。即便如此,张搏时依然恋恋不舍。张搏时有个表弟萧然,乃鼠窃之辈,与他同在赌场赌博。此时张搏时赌瘾上头,拉过萧然窃窃私语道:“我内屋箱子里有青蚨三百,是你嫂嫂卖布的钱。你去帮我妙手窃来,济我一时之急。”萧然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嫂嫂溺水,也不可以施以援手。吾何敢去盗嫂嫂的钱财啊?”张搏时催促劝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就算你嫂子察觉,也只当你是个小孩。”随后,张搏时又许了一些好处,萧然动心,遂行。等到萧然到了张搏时的家,恰逢韩氏在屋外。萧然窃喜,摸进屋里,翻箱找到了张搏时说的卖布钱。屋内种种,恰巧都被梁上的南十四一一收在眼中。南十四心道:“这是遇到同行了?唉,蟊贼无德,竟盗如此贫贱之家。”萧然得手,正想出去,没想到韩氏突然回到家中。情急之下,萧然爬上柱子,登上房梁躲避。这一上梁,却见南十四已经躺坐其上,把萧然吓了一跳,差点跌了下去。南十四拉了萧然一把,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右手弹出一枚铜钱,左右翻弄,又忽然不见。萧然见这手法,立刻知道眼前这人也是个贼。两人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安心躲避。却见韩氏进屋后就将门窗关上,将油灯放在缫车旁开始缫丝,坐地轧轧不停。韩氏不走,萧然不能去,心中有些焦灼。正凝睇间,忽然看到从门缝中走进来了一个人。此人身穿油绿袍,小秋帽,微鬓缩腮,立在韩氏身后。萧然见此,不齿的想到:“此人定是嫂嫂的奸夫,吾今日为兄盗,而得嫂之奸,甚幸!”不过南十四见状确是有些头大,毕竟这场景似曾相识:“噫!莫不是又碰到鬼了?”绿袍人不作一语,就这样静静看着韩氏。韩氏中途有似有感应,然转头视之,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萧然见状也面露疑色:“此何人也?岂鬼也耶?”约莫半柱香后,时至子时。绿袍人突然动了,用手将韩氏手中缫的丝线捻断。韩氏似是看不见此人,线断后便重新续上。然而其人故技重施,断而复续,如是者三。如此反复,韩氏终于绷不住了,呆坐地上潸潸泪落!绿袍人见状,消瘦的面容露出了渗人的笑容。“噫!是鬼也,非人也!”萧然和南十四此时都已经确信这穿绿袍的的确是个鬼!韩氏啜泣良久,面色木讷的起身在屋内寻到一缕绳子,将绳子系在窗棂间。绿袍鬼咧着笑容,在一旁跳着意义不明的舞蹈,宛如巫祝。韩氏痴望着绳子,若有所思。而后,鬼为韩氏将绳挽节作套,移凳上前,轻轻扶着韩氏,将其推上去,探头入套。见到如此诡异的场面,萧然已经吓的不敢动弹,在一旁的南十四都能感觉到萧然的颤抖。眼看鬼就要踢掉韩氏脚下的凳子,南十四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持剑大呼曰:“吊杀人也!”南十四从梁格跃下,直扑韩氏。刀起绳落,南十四抱着韩氏从窗户滚出。因为房屋年久失修,南十四动作过大,梁格上一节腐朽的木头随之坠落,其声崩塌。邻人闻之惊醒,举灯前来探视。入院而视,第见韩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南十四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屋内,鬼则站在地上,挺然不动,宛若僵木。萧然也从梁上爬下,贴着墙远离绿袍鬼,夺门而出。邻人搀扶韩氏,见萧然从门出,识其为张搏时之表弟,遂问其故。萧然慌乱的指着屋内,颤声说道:“屋内有鬼也!祟吾嫂嫂上吊!”众闻之惊,入屋查看,果见一人立在其中。邻人大胆者,出声呵斥,鬼僵立不作回应。又以木棍击之,则空空然,过而复合。此鬼秋帽绿衣,如烟凝,如气结,如泡如幻,有形有影。终夜达旦,不消不灭。众人惊为鬼,又问萧然来由,指问南十四为何人。萧然述其故,当南十四亦为贼也!瞬间,南十四就被围了起来。南十四尴尬的举起手道:“各位,如果我说我只是在梁上借宿,你们信吗……”众不信,将萧然与南十四双双捆住。此事怪异之甚,天明即传遍城中。令行简病好后,也于当日辗转回到城中。刚入县衙,就听闻了城中怪事,百姓早已将此事报了上来。南十四与萧然已经被暂时收押至牢房,等待审问。令行简顾不得疲乏,暂且将审问押后,先是带着县丞前来查看。时日已晡,申时最热的时候,此鬼依然呆立原地,形影可吊。令行简见了都啧啧称奇,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去观察一只鬼。不过此鬼已如僵木,不可沟通,巡查了解一番后,令行简便让县丞在此盯着绿袍鬼,看看它会有什么变化。此事最后也被载入了介休县志。随着时间的推移,鬼的位置慢慢开始移动。县丞并没有看到鬼走路,在晃神或者小憩的一瞬,鬼的位置已经变了。过了三日,县丞发现,鬼似乎慢慢朝着背阴的墙壁移去。等到了第五日,县丞发现鬼已经到了墙前,面壁而立。第六日,鬼贴在了墙上。第七日,鬼消失了。只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黝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