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东方戎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微收敛点。
“咳咳咳......”
常习羽干咳几声，偏过头去，似是想掩饰一下刚才的尴尬，“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被她这么一打岔，东方戎也不好继续施压，只得转移话题道：“弟子？据我所知，陆道友应该还只是个记名弟子吧。”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可惜，东方戎得到的消息已经过时了。
在序列之战后，陆长歌便由记名弟子晋升为了正式弟子，若非凌无雪的命令，甚至早已能够位居传承序列最前列。
只不过，那些重明城的传闻里似乎并没有宣扬陆长歌之后的事迹，更多的关注点，还是在他那记名弟子的身份上。
就连常习羽，似乎也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这一点。
“......”
然而，听到东方戎这番话后，凌无雪却并没有出言反驳，反倒是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所认定的陆长歌，不论在序列之战前还是在其后，自始至终，都只是记名弟子。
是属于她的记名弟子，与这乾坤殿没有关系。
只不过，陆长歌并没有任何对于源气的适应性，似乎也无意修行炼气之术，那记名弟子的身份也就持续到了现在。
乾坤殿真正的核心传承始终都是炼气之道，即算凌无雪再看重陆长歌，也不能将他收为正式弟子，只能暂且记名。
若非炼气士，则无法得到殿主一脉的传承，而为了这份传承的延续，凌无雪虽心生惋惜，却也不得不如此。
直到如今，陆长歌终于成为了炼气士，她终于再无顾虑地出言相邀，若陆长歌答应，那便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
然而......似乎他并没有接受。
其实，算与不算，唯一的评判标准在于凌无雪的内心所想，只是，东方戎的这一番话让她那本有些波澜的心绪回归了平静。
她承认了，他没接受。
那就还不算。
......
————
东方戎不过是随口找了个话语中算不上破绽的破绽，没想到的是，凌无雪却觉得说的没错，结果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
见气氛再度变得僵硬起来，东方戎也没了继续争论的兴致，瓮声道：“算了，先不谈这个弟子的问题。”
从小到大争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是这样。
跟个木头样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在你们来之前，我曾想收他作为我的亲传弟子。”
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凌无雪的神色依然很是平静，可那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死人不休。
东方戎瞬间瞪大了双眼。
都说不谈了，你还抓着这事不放！
不过，还未等她怒气爆发，凌无雪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没有接受。”
呼......那就还好。
东方戎的气又消了下去。
感觉自己终于有了说话的时机，陆长歌定了定神，看向身旁的凌无雪，缓声开口道：“殿主，并非是弟子不愿，只不过，弟子刚才也说过了，还有一事有些顾虑......”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了一眼东方戎，那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闻言，凌无雪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另外两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忘了当初的承诺......
见凌无雪默认了这个回答，东方戎怒气也消了不少，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然而，很快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凤目瞬间倒竖，狠狠地瞪了陆长歌一眼。
并非是不愿，只是有些顾虑？那要是没了她从中干扰就愿意了？
“......”
见东方戎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陆长歌不着痕迹地把身子往后靠了一点。
不过，当他还在做这些小动作时，凌无雪却是忽然开口了，“东方和我说过，你曾与她有约，是吗？”
“的确如此。”
陆长歌老实地点了点头。
“方才你所说的顾虑，也是因为这个约定，是么？”
“嗯嗯嗯......”
陆长歌点头的幅度更大了。
“......”
眼中闪过些许莫名的神采，凌无雪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轻声开口道：“是否应下我的邀请，取决于你的意愿，是否应下东方之约，同样如此。
所谓的回答，只在于你一念之间。”
话音未落，东方戎神色一怔，旋即又顿时恍然，视线落在了陆长歌身上。
质问他为什么违背了承诺是没有意义的，当初的他，或许也只是被动地接下了自己的好意而已，关键还是在于，现在的他，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拒绝她东方戎的好意，成为凌无雪的弟子，还是拒绝凌无雪的邀请，选择加入她的兵部？
又或者，同时拒绝她们两个？
“......”
再度感受到两人的视线，陆长歌顿时两眼一黑，点头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
————
事实就是如此。
凌无雪虽是看重陆长歌，却也不可能强迫他如何，即算陆长歌最后选择了东方戎，她也只会感到有些失落，而不会再作纠缠。
不敬畏她的人很少，在座的三人已经占了很大一部分。
东方戎是她的朋友，而陆长歌……同样是她的朋友。
虽然与东方戎存在着一些矛盾，可若是东方戎得到了此等助力，她也只会在心底默默地祝福。
即算是......没有接受她的邀请。
所以，凌无雪觉得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
在陆长歌看来，这是必死的选择题。
还未等他再多辩解几句，凌无雪已经一语破的，把他所有的退路给封了个干净。
选凌无雪还是东方戎？
笑话。
无非是死于阴阳二气还是死于帝皇大道的区别而已。
若是两个都不选......最后的结果只会更惨。
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
————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歌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神色很是复杂。
“恕弟子……无法成为殿主之亲传，抱歉。”
听到这话，东方戎脸色顿时轻松了几分，而凌无雪则是眼睑低垂，神情毫无波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在下还有一言。”
然而，陆长歌的语气却是忽然缓和了下来，温声解释道：“在下认为，比起作为亲传弟子，保持现在的朋友身份，难道不会更好一些吗，凌道友？”
闻言，凌无雪微微一怔。
说实话，到底为何今天的情绪和想法会有如此波动，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
到底是看重陆长歌的天资，想要收其作为自己的传承，还是……只是想要留下这个朋友，与他相处更进一步？
或许，这同样也只有凌无雪自己明白。
“虽然可能只是过于自我的看法，不过......”
停顿了片刻，陆长歌嘴角忽然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凌道友，我们是朋友，对吧？”
“......”
看着那杯中清茶起伏，凌无雪有过瞬间的失神，随后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
话音刚落，她似是明白了什么，旋即再度端起了茶盏，不再言语。
“至于另一位......”
见凌无雪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陆长歌便转身看向了东方戎视，微微颔首行了一礼，“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何意？”
或许是同样明白了什么，东方戎也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若是有什么地方能让在下献出一份绵薄之力的，只要是陛下开口，在下自然会全力以赴，完成陛下的要求。只不过，先前陛下的那番好意，请恕在下无法接受。”
说到这里，陆长歌脸上的笑意更盛，再度补充道：“在下更愿意做陛下的知心朋友，而并非是......作为下属。”
......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狂妄的话，东方戎不会相信，更不会去在意。
志同道合者方能作为挚友，而这天下间，能与她东方戎道合者又能有几人？
但，若说出的这种话是陆长歌，她便收起了几分轻视的心理。
他有这个资格。
世间悟道者少有，可在座的四人皆在此类。除开常习羽之外的他们，皆是至强道则的悟道者。
不同于凌无雪和她自己，陆长歌并非是通过传承而成为了悟道者，而是凭借自身参悟出了至强道则的力量。
在这个层面上，陆长歌甚至要超出她们一筹，即算是抛开这方面，陆长歌也能够和她们平等对话。
和修为无关。
她也理解了陆长歌话语中的含义：若是将他派往兵部，那便是自己发掘人才，培养下属，但他只是自己的朋友。
当然，也有既是下属，也是朋友的存在，不过很显然，陆长歌不愿如此。
那就只做朋友，不做下属。
......
思索了片刻之后，东方戎眼中爆发出一阵惊人的神采，朗声笑道：“知心暂时倒还算不上，不过......我们的确是朋友。”
“好！”
看着陆长歌这一通花里胡哨的操作，围观的常习羽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