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陆长歌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
咔擦！
苍白的纹路充斥在他手臂之上，蔓延到极限的裂痕缓缓停止了扩散，开始了湮灭，逐渐化为尘埃消散。
似是已经知晓了这既定的结果，陆长歌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之色，轻声开口道：
“清月，我只是……没能扛过这命定的劫数……而已，并不会彻底死亡，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你的身边。”
“到时候，可不要因为我的样子……嫌弃我啊。”
话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两行泪水缓缓从眼角划落，但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放心……等我回来。”
身体的意识迅速远去，微微上扬的嘴角因无力而垂下，残留在他脑海中的情绪并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一股强烈的不舍之感。
原来，我这么在乎他们啊……
本应只是来这尘世游历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建立起了如此多的羁绊，像是观棋之人入了棋局，自然，也就生出了那份执念。
张老哥，不知道风云决之后，你的修行到底长进了没有，若是没有，那我可算是白费了那番功夫。
啸云，或许心魔带给了你长久的阴影，不过，终有一天，你定能脱离这片苦海，拨开云雾见青天。
黄前辈，你命途多舛，好不容易才得救，我们却又把你拉下了水。或许，追随我们并不是正确的选择，为难你了。
华重山，身为双面间谍的你，应该活得很累吧，如此长久的煎熬，能支撑下来，不得不佩服你。
何正华，作为朋友，我无法理解你的意志，你的决心，唯有默默的替你祈祷，平安回来，有人在等着你。
……
无数杂乱的记忆片段在他脑海内回荡，消散，归于虚无，而到了最后，始终抹除不掉的，是心底的那两道倩影。
清月，可心……
再见。
陆长歌轻轻闭上了双眸，视线陷入黑暗。
……
“哥……”
“……”
“陆长歌！！！”
……
————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长歌悠悠醒转之际，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苍白色的海洋之中。
“这里是……我的魂海？”
花了片刻时间来理解现在的处境，陆长歌有些诧异。
“不对……”
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四处张望了片刻之后，终于明白了这股违和感的来源。
漆黑的锁链开始在他魂海之外蔓延，封锁住了他的行动，他的思维或许也是因此，而变得有些迟缓。
“我是，被困在这里了么？”
力量无法发散，灵魂无法解脱，无人能够回答他的答案。
看着眼前的一幕，陆长歌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轰！
苍白色的海洋开始躁动起来，平静的海面瞬间破碎，起伏的惊涛拍打在锁链之上。
砰！
浪潮彷佛无穷无尽般，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去淹没在空中蔓延的锁链，不知过了多久，那锁链的表面逐渐浮现出数道裂痕，似是无力去抗衡他的力量了。
“不对，还是不对……”
见到这一幕，陆长歌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眉头锁得更紧了。
“那些锁链的力量，似乎很是熟悉……”
过多的信息让他无从判断面前的形势，看着逐渐破碎的锁链，他莫名有些不安。
咔擦！
一阵清脆的断裂之声回响在魂海内，汹涌的浪潮彷佛找到了缺口般涌了进去，肆意破坏着锁链。
哥……
隐约之间，似是存在着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回响。
“清月？！“
陷入迷茫的陆长歌瞬间惊起，下意识地高喊了一声，旋即瞬间反应过来了这异常的情况，略显呆滞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似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哥……！”
锁链上的裂痕还在增加，声音却变得更加清晰了，听到那阵焦急的呼喊，他的身体开始隐隐作痛。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尽管很是迷茫，陆长歌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漂浮在了空中，朝那被突破的缺口飞掠而去。
直觉告诉他，那里能给他答案。
砰砰砰！
一道又一道的锁链在他的眼前断裂，心中莫名的不安感被急剧放大，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快一点啊……
耳畔的断裂之声像是同他的内心产生了共鸣，每一根锁链崩断的同时，他的心弦也为之猛然震颤。
两股力量在这里交锋，而他的心灵便是战场。
唰！
身形数次闪烁，他终于来到了缺口之前。
看着那彻底陷入黑暗的虚空，陆长歌迟疑了片刻，轻声开口，
“清月？”
他不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他只能感受到一种灵魂上的亲近。
轰！
回应他的，是一道毫无声息，瞬间洞穿了他魂体的锁链。
“咳咳咳，这是……！”
紧握着那漆黑的锁链，陆长歌的脸上涌现出痛苦之色。
痛苦的缘由并不是来自于那道锁链，是他自己的魂海在逐渐分离崩析。
事实上，锁链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伤害，而是带给了他海量的记忆。
原本该彻底消散的记忆被这漫天的锁链强行阻断，收集，挡住了这浩瀚的磐岩之力，最后重返给他自身。
是吗……
陆长歌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释然之意。
原来，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么……记忆彻底消散，这可比我想象中的代价大太多了。
连清月都没有放弃救我，我自己倒是自暴自弃，拖她的后腿了。
……
“实在是……不应该啊。”
陆长歌苦笑着摇了摇头，站定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
脸上的痛苦之色尽去，他耸了耸肩膀，眼神中充斥着孤注一掷的狰狞之意。
“呃啊……！”
悍然抽出了体内的锁链，不知何时，他的手心已是被苍白色的潮水所覆盖。
“滚！”
没有任何犹豫的，陆长歌瞬间爆发出全身力量，挥动着锁链朝自己的手臂上砸去。
砰！！！
妖异的纹路轰然破碎，四溅的水滴迅速消散于无形，魂海内的整个世界恢复了色彩。
尘埃落定。
滔天的浪潮终有平复之时，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更强的力量，无尽的潮水选择了退去。
“......”
凝视着自己的手臂，陆长歌脸上浮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声开口道。
“说到底，我才是你的主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