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为此发声,我也没办法做任何形式的反抗,因为我的母亲被控制在他们手上。过去的恩慈巧妙地转为了奴役的圈索。”
金硕的音色却一如往常,像极北之地的寒风般冷肃:“于是,我便成了那群疯子们手中的实验品之一。”
“每隔三天,我们都会被迫饮下一种药剂,再被束缚起来,以便他们将经过精炼后的魂兽血液注射进我们的身体。”
哪怕正描述着惨无人道的实验,金硕的语调却依旧平静,就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而篝火的声势却临近衰落。
“嘭!”
乔治很及时地向火堆中填进了一块燃材,焰光猛地膨起,溅射出一颗颗似旧梦般迷离的火星,再度照亮了整座冰屋。
但金硕却陷入了沉默,仿佛被锁在了往日的痛苦之中。
奥斯卡注意到了金硕的沉默,他先是疑惑地抬头,看向同样沉默的乔治,见其并无任何反应,才纠结地抿抿嘴,出声问道:“所……”
奥斯卡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所以,您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呢?”
金硕并未抬头,仍然望着火焰。
借助着双眼中的那团倒影,他才得以表达内心里情绪的湍急。
“我不是奴隶、我的意思是,朱家并不是以训诫奴隶的方式……塑造我的。”
“我们这些实验品并不像贵族们培养的仆役那样,有着条理分明的奖惩机制,我们更像是屠宰场的牛羊,那群疯子不会因为谁的尾巴摇得好看,就心生怜悯放他一条生路。”
“咳嗯……”
乔治瞥了奥斯卡一眼,说:“嗓子不舒服就喝水吧,别硬撑着。”
“不必拘束,我们未来注定是同一战壕的战友。”金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奥斯卡喝水,“对于实验室的那群疯子来说,实验品只是耗材罢了,但幸运的是,我们这些实验品并不廉价。”
“我们并不是那个项目的第一代实验品。在此前漫长的摸索中,那群疯子们早已总结出一套判定我们这些实验品精神稳定程度的方法。”
“当我们中的哪一位快要经受不住他们的摧残、濒临崩溃之时,他们便会将他转移到奴隶市场,以回收一部分资金。”
金硕也跟着喝了口水,继续道:“当然,在身份转化为奴隶以后,他们饱经摧残的精神状态根本无法挽回……因此,我们这些实验品的归宿大多是大斗魂场的生死擂。”
“我先天魂力七级,而且还拥有相对罕见的良性变异武魂,在实验品的行列中算得上是最高的一档,并且,当初朱家为换取我所消耗的资源也……因此,相较于其他人,我所遭受的折磨会更轻松些。”
“但那些疯子对我的看管同样更加严密,他们和朱家都不想承受我脱逃所带来的风险,势必要将我压榨到思维崩溃、我来吧!”
金硕抬手拦住正要出手拨正篝火的乔治,然后直接将自己的双手探进火中,摆弄起其中的燃材。
奥斯卡惊呼出声:“别……”
乔治耸耸肩,安慰道:“没事的,金硕从来都不会做他没有把握的事。”
“除了大人交代给我的事。”
金硕的声音毫无波澜,显然并没有感受到火舌舔舐的痛感,或者说,那肆虐的火焰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摆好燃材,收回双手。
奥斯卡怯怯发声:“你的手上……”
“这个吗?”金硕伸出那早已布满硕大的、不规则的黑褐色鳞甲的双手,轻轻皱了皱鼻子,“它们就是那群疯子留给我的“纪念品”,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它们确实很有用。”
“但我一直知道我得逃出去,因为只有逃出那座实验室,我才有理智地存活下去的可能,而逃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那群疯子的精神状态鉴定。”
“所幸,在武魂殿时的生活教会了我细心观察、耐心思考,而我的武魂、甲犀兽的武魂特性赋予了我超乎寻常的忍耐力与适应力,使我的身心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被摧毁殆尽。”
“我强逼着自己忍受那些折磨,然后在每一段狭窄的测试时间里尽力观察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每一个夜里耗尽精力去揣摩傻子们的动作,分析疯子们的心理。最后,我顺利地学会了装疯卖傻。”
“从精神的开始崩溃演到理智的彻底丧失,我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就连那群疯子都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并且确认了我同样不具备被驯服的可能性。”
金硕抿住嘴,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缓缓低下头,抬起早已褪去鳞甲的左手。
他左手的拇指落在颧骨,食指抵住前额,中指和无名指则搭在鼻梁上,而游离的小拇指正好为金硕的左眼遮住了大部分的焰光。
“但朱家那群人,他们、他们将我的母亲带到了我的面前。”
金硕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闭上了双眼,因为哪怕他眸中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再怎么翻腾,都无法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掩盖。
“我还记得……那些孬种们张狂地笑着,打算将我的母亲绑上刑架,就在装疯卖傻的我的眼前。”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了,但我母亲、在那一瞬间,她被吓得瘫软的身躯猛然迸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
“她果断地跳了起来,用牙齿扯碎了其中一个护卫的耳朵,然后趁着那群孬种们掀起的混乱,抢走了一柄长矛。”
“她非常勇敢,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勇敢的人。”金硕的嘴角微微上扬,咧出一道比哭还要悲戚的笑容,“她当即刺穿了自己的心脏,没留给那群畜生们任何折磨她的机会。”
“好在那些孬种们并没有选择通过糟蹋她的尸体发泄情绪,而是骂骂咧咧地走了,因为他们华贵的服饰上被染上了“肮脏”的血腥。”
金硕抹了一把脸,重新抬起了头,语调中带着一丝嘲弄:“又过了两天,那群孬种们又回来了,试图通过挑弄戏耍我这个“傻子”来证实自己的勇敢。”
“他们“玩”了几天后就腻了,但我还是很感谢他们那几天的“陪伴”,足够我记住他们每个人的相貌特征。”
“然后,我顺理成章地作为朱家的实验废品被转移到了天斗城的奴隶市场,实现了从“耗材”到“奴隶”的身份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