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宗内门一处幽深院子,整个院子被竹林包围,园中有个二层竹楼,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在熬药,面容俊逸,超尘脱俗,就是那一头光亮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破坏了这份唯美。
此人正是白荆阳,向宗门交待完牛家屯的事情后,将玉瓶交给宗门处理,婴儿则是宗门安排其他人照看,毕竟婴儿还在待脯期,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适合,就领着小男孩回了自己在宗门的住处。
白荆阳是藏剑宗内门弟子中前十的高手,能够自己选择修炼之所,这也是强者的待遇。
白荆阳熬的药是给小男孩的,经历此番灭门,心神难免受挫,更何况是如此幼小的孩子。
坚强么
坚强
正常么
完全不正常
试问一个经历大喜大悲的孩子,没有哭,没有耍脾气,就连话都不说。
要不是小男孩说过自己的名字,白荆阳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一个哑巴。
不过也真是吝啬,回来宗门也两天了,小男孩就说过两个字,就他的名字:
程秀
白荆阳也没办法,说是带回来一个人,他觉得倒是带回来一个泥塑木雕,关键这泥塑木雕还会吃喝拉撒。
白荆阳跟小男孩的遭遇差不多,所表现的比小男孩还不堪,自己从中走出来也用了快一个月,这种事情他知道,旁人劝解和开导都是扶正思想,关键还是看他自己。
男孩还是很听话的,吃饭睡觉喝药都不用喊,甚至还会帮忙砍砍柴,洗碗之类的小活,也不会说苦说累,其余时间就是坐在竹椅上看着竹林发呆。
“阿秀,过来喝药了,凉了就喝不下去了。”
白荆阳将药倒在碗里,对着竹林发呆的程秀喊道。
白荆阳见程秀没有反应,也没有生气,摇摇头朝着竹林外走去,自从将程秀带到住处,白荆阳一天要出好几趟门,为其添置生活起居的杂物,还有就是去看看那婴儿的情况。
这不这次出去也差不多,不过还得去丹药阁抓药,上次只换了三天的药,看小男孩情况,还得补充一点药量。
一向不怎么喜欢在宗门晃荡的白荆阳这两天在宗门格外活跃,这让不少弟子大跌眼镜,尤其是那种那些女弟子,看见白荆阳就花痴了一样,正主都没打理她们,她们自个儿就在那里争风吃醋。
就算这样也把白荆阳搞的面红耳赤,狼狈而逃。
白荆阳从丹药阁出来,手里拎了几包药,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一起去牛家屯处理后事的魏师弟,说是遇到,还不如说是被堵的,直截了当地说要去自己竹苑做客。
白荆阳遇到这个师弟也是无奈,魏师弟名叫魏溪,是藏剑宗魏系一脉的子弟,也是藏剑宗本宗之人,父辈都在宗门内是高层,奈何魏溪天资不错,却是生性散漫,对修练一事是不怎么伤心,整天在宗门里晃晃悠悠,根本静不下心,对此,长辈也无奈。
至于他内门弟子的身份,也是堪堪入门的水准,谁让他懒呢,不过就算在内门里,也没多少人能欺负他,背景也是大得很,他修炼是懒了一点,不过认识的人多,在宗门见到大多同门都能聊上几句,除了一些宗门禁地,宗门少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了。
“白师兄,程秀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魏溪与白荆阳走在去竹苑的路上,问白荆阳,脸上没有嬉笑打趣。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既然将孩子领回来,我就有这个责任去照顾他。”
白荆阳没有转头,至于魏师弟知晓孩子的姓名,也没感觉惊讶,看着这条小路的尽处,仿佛能看到那个坐在竹椅上发呆的孩子,脸上有一抹笑容,语气也很平淡。
“哦,既然师兄有打算,那师弟不便多问,对了,这小子情绪怎么样,小小年纪就遭如此劫难,真是让人心疼。”
魏师弟知道白荆阳的过去,不便深究,就问起了程秀的情况。
“唉,还需多些是日才能平静下来,这两天,在我那,其实挺乖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不怎么与人接触交流,所以到现在为止并不知道该去怎么与程秀打开话匣子,怕适得其反。”
白荆阳边走边望着小路尽处,与一同的魏溪交谈,脸上的笑容也已经不再,而是多了一抹忧色。
白荆阳其实并不善于控制脸色,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会表现出来,跟同门接触少,什么逢场作戏,人情世故这些他并不擅长,只会以诚待人。
魏溪观察了白荆阳一路,对于这位白师兄的脸色变幻也是尽收眼底,没有说话,而是默默与白荆阳走在那幽深的山路上。
临近竹苑苑门,白荆阳抬手朝着苑门一挥,整个竹苑出现一层淡青色的光幕,与四周竹林连成一片,仿佛融为一体。
光幕将竹苑笼罩,只有苑门这一处,出现一个一丈大小的拱洞。
“进去吧。”
白荆阳转头对着魏溪说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然后拎着药包进了竹苑。
“嘿,我说白师兄,好歹我也是客人,说一句‘师弟,请进!’,能怎么你了。”
魏溪本来还在打量着竹苑,结果被这竹苑主人气得够呛,翻了翻白眼,有些幽怨,不过脚下没停,跟着白荆阳进了竹苑。
“魏师弟你都不请自来了,我还需要这样虚伪吗?”
白荆阳走在前面,听到魏溪的抱怨,莞尔一笑,向着竹亭走去,余光却在寻找什么。
“白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嘛,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照师兄这意思,师弟这不请自来的,估计连师兄的茶水都不配喝咯,我可真命苦啊。”
魏溪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娘子,哭着脸,在那里自怨自艾,不过嘴上是凄凄惨惨,眼珠子则是在竹苑不停乱瞄。
“白某一直以诚待人,不懂得与人相处,师弟就多担待吧,不就是茶水嘛,也没有配不配的,来,师弟,喝茶。”
白荆阳将药包放在竹桌上,坐了下来,像是寻到了什么,松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一脸幽怨的魏溪,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两杯,笑着跟魏溪说道。
“嘶溜~啊~师兄这里的茶好喝,虽然不是热茶,在配竹苑景色却是喝了让人神清气宁,有些人说白师兄不好相处,我怎么也不信,真不该听信传言,等我回去,定给师兄正言,好好跟那些阴阳怪气的家伙说道说道。”
看着白荆阳倒茶,魏溪连忙快步走入亭中,拿起茶杯就喝,都没有坐下,然后拍着胸膛说道。
“师弟何必如此,不就是一碗茶水而已,再说我并不在乎他人如何看我,也不想徒增烦恼,我很忙。”
白荆阳也不在意魏溪的信誓旦旦,目光一直望着那坐在竹椅上看着竹林发呆的小男孩,脸色有些忧虑。
“师兄,这孩子来了之后就一直这样吗,看情况,有些糟糕啊。”
别看魏溪嘻嘻哈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心细得很,从进竹苑就一直看着白荆阳的脸色和那男孩,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移,在竹亭坐了下来,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眉头微微皱起,凝重地说道。
“唉,魏师弟你也看到了,师兄也为此有些苦恼,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荆阳轻叹一声,望着小男孩束手无策。
“白师兄不必苦恼,此事就交给师弟吧,师兄为何不给他服用一些凝神静气的丹药,有没有找杜师叔看过,看这孩子明显是心神不正常啊。”
魏溪余光看着桌上的药包,有些疑问。
“带着他去找过杜师叔,杜师叔说孩子年纪小,不适合服用丹药,只能用温性的药液,最关键的是这孩子这情况他只能自救,不可过多干预,免得走入极端。”
白荆阳收回目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魏溪苦笑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白师兄手里拎着药我还一直疑惑呢,不过白师兄也不必如此苦恼,我之前说这是交给师弟,师弟自然有方法让孩子摆脱如今的精神状态。”
魏溪一脸严肃看着白荆阳,宽慰道,摆出这样的面色就是想让白荆阳不要负担那么重。
“魏师弟真有方法让程秀精神状态好转,那师兄就当欠下一份人情。”
白荆阳听到魏溪如此说,看着魏溪目光中有感激。
“师兄,你我本是同门,程秀又是你我一同救下,我好歹也要负责,更不要说谁欠谁的,这样太生分了。”
魏溪别看在宗门晃晃荡荡,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可是他知道自己该去跟什么人深交,与何人逢场作戏,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天赋可不必那些老家伙差。
白荆阳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值得去深交的同门,就凭着他自己的直觉。
“拿着,这是出入我这座竹苑的令牌,就这么一块,拿着,到时候来的时候,站在竹苑门口,拿出令牌向里面注入灵力,就能进来。”
白荆阳像是下了决定,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玉质令牌,上面有一条虫的图案,上面有波光流转,看上去很是不凡。
摸了摸这玉牌,白荆阳有些不舍,转头看了看小男孩,站起身,深吸一气,将玉牌递给了魏溪。
“师兄这是做什么,倘若信得过师弟,将此地禁制的进入口诀告诉师弟就行,此玉是老祖所赐,恕师弟不敢接下,师兄你可不能害师弟啊。”
魏溪一看此玉牌,连忙起身拒绝,有些口干舌燥,有些惊慌,别人或许不知道此玉是什么来历,可魏溪知晓,此玉是藏剑宗一位老祖所赐,这不仅仅是一块玉牌,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他代表着藏剑宗的传承之物。
哪怕他在藏剑宗有身份,也不敢接下此物。
别看白荆阳现在是藏剑宗内门弟子,可是有此物,就算藏剑宗那些长老见了白荆阳都得恭恭敬敬。
藏剑宗表面上有三类弟子:记名,外门,内门。
其实内门之上还有两类,分别是亲传和传宗。
亲传弟子顾名思义就是宗门内那些底蕴强者的爱徒,会亲自教导和督促,在宗内权力极大。
传宗弟子则是很神秘,除了现任掌教与老祖级别的存在,无人知晓传宗弟子都有谁。
亲传是宗门大力去培养的精英的话,那么传宗则是全宗全力去培养的对象。
亲传弟子都是宗门登记在册的精英,是藏剑宗最强的新一代。
传宗却是除了藏剑宗掌教与那些老祖之外无人知晓,说不定三千多内门弟子中就有传宗弟子,还不止一位,近百味亲传弟子也可能没有传宗弟子。
想要有心找出传宗弟子,那么势必会让藏剑宗高层警觉,施以雷霆手段,甚至不惜对门下弟子洗牌,剔除别有用心之辈。
“咳咳,是师兄唐突了,差点害了师弟,对不住,我这就传你进入口诀,玉牌之事也希望师弟莫要对外宣张,免得惹出大祸。”
白荆阳关心则乱,连忙将玉牌放入储物袋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忘了一眼有些慌乱的魏师弟,然后轻咳一声,用传音的方式将进入竹苑禁制的口诀和方法给了魏溪。
“咦,白师兄你说什么,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老是头昏眼花,耳塞目盲,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我答应师兄负责程秀的事情,然后师兄就传给我进入竹苑的方法和口诀,就这么简单啊,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师兄也要多保重,我明天再来,额,一定是最近想三师姐想得魔怔了,得好好休息一下哈。”
魏溪刚说完话,人就走出了竹苑,还自言自语着,留下白荆阳在风中凌乱。
白荆阳看着远去的魏溪,摇头一笑,对于他来说,魏溪虽然有那么点不着调,可是还是值得他信任的。
就像魏溪说的,他们之间就是简单的谈话。
“阳儿,以后不得如此鲁莽,幸好魏家小子懂分寸,此时就此揭过,下不为例。”
白荆阳刚刚坐下,耳中传来师祖的声音,沧桑中带着一点责备晚辈的语气,不过很快就气消了。
“师祖教训的是,是阳儿鲁莽了,下不为例。”
白荆阳起身对着藏剑宗一个方向躬身一拜,低着头受训。
白荆阳不知道的是,在他听到师祖传音之时,白荆阳躬身一拜的藏剑宗深处,突然云腾风涌,狂暴无比,让藏剑宗高层纷纷望去,一个个脸色惊骇,心中如那风云激荡,难以平复。
那藏剑宗深处的动荡很快就平复下来了,惊得藏剑宗高层一身冷汗,也有些莫名。
“又是哪个小王八蛋惹老祖不高兴了,唉,我也管不了,罢了!”
在藏剑宗正殿,宗主正在盘膝打坐,双眸开阖,眼中有剑影飞舞流转,看了一眼宗门深处,随即又摇头苦笑,又闭上了眼睛,像是什么是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