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菱莎早早醒来,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云弈,眼中满是复杂的神情。她印象中的人类,自私、贪婪,人性的阴暗与丑陋使她嗤之以鼻,所以她对人类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但眼前这个人,心如明镜,在他身上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戾气。
菱莎陷入了两难的境界当中,一方面是罗烈向她下达的必杀令,另一方面她并不想杀死云弈。心中暗暗想道:如果连这样的人都赶尽杀绝,我作为神的意义何在?和那些残害性命的妖兽又有什么区别?
想着想着,云弈也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菱莎喊住了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练剑。”
云弈丢下两个字便离开了,菱莎好奇,跟着他出了山洞,就在离云弈不远处停了下来。
只见云弈灵气化剑,向前方挥出一道剑气,将清晨的露珠震到了半空中,面对着数不清的露珠,云弈从容淡定,施展剑舞,在它们落地之前尽数挥中,这波操作连菱莎都自愧不如。
“小弈,看后边。”时空圣龙提醒道。
“早就看到她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
菱莎缓缓向云弈走来,说道:“你不会是想一直待在这破岛上吧?”
“才不要,我得回斗蕴城去,魔典还在那儿呢。”
“你可真是他好兄弟啊,还想着他呢,就不关心关心那只狐妖?”
云弈猛的一拍脑门,说道:“我去,怎么把陈公子忘了。”说完,就向海滩跑去。
“喂,这么着急干嘛,那只狐妖可是修行了千年的大妖,没有你这个累赘,她想要在逆影大人手中逃脱易如反掌。”
云弈停下了脚步,小声说道:“我……我是累赘吗?”
菱莎走过来对他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斗蕴城,我需要恢复灵力的丹药,到时候,各不相属。”
云弈没有说话,和菱莎一起来到了海滩。
“七阶功法——雷云翼”
不知怎的,云弈的雷云翼怎么也施展不出来,这岛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限制了他的雷系功法。菱莎的灵力只有四阶初期,也无法施展飞行功法。
云弈看着一望无际的遗忘之海,苦闷地说道:“不会要游回去吧。”突然,云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菱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菱莎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我杀了你。”
云弈缓缓开口道:“你的鱼呢?”
“什么?”
“就你骑的那条鱼,不然你想游过去吗?”
“哦。”
也不知道为什么,菱莎内心闪过一丝失落,而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天哪,我在想些什么?”
云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菱莎,对时空圣龙说道:“阿空,她是不是让时空之力把脑袋震坏了?”
“呵,我看被震坏脑袋的是你吧。”
“啊?”
就在云弈与时空圣龙交谈之际,菱莎将银背枪鱼从法阵中召唤出来,由于菱莎灵力大损,银背枪鱼已经不能载他们飞行了,只得走海路。
云弈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银背枪鱼直接将他甩进了海里,看着落汤鸡般的云弈爬上海滩,菱莎露出了一个微笑。
云弈站起来,抖了抖头上的水,说道:“原来你会笑啊。”
“我会的多着呢。”说完,菱莎就坐在了银背枪鱼的背上,示意云弈也坐上来。
“那个,它不会又把我甩下来吧?”
菱莎趴在银背枪鱼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对云弈说道:“放心,它不会把你甩下去的。”
云弈小心翼翼坐在了银背枪鱼身上,这一次,银背枪鱼显得十分安静,云弈这才呼出一口气。
银背枪鱼载着两人在遗忘之海航行,走了大约半天的时间,终于看到了陆地。
菱莎说道:“银儿,去那边的陆地。”
银背枪鱼接到命令,加速向岸边游去,等到上了岸,菱莎召回了银背枪鱼。而云弈看着岸边的景象,越看越不对劲。猛然看到停在码头的船和来来往往有着黑色瞳孔的人,云弈意识到,他们走反了!
正要告诉菱莎,发现菱莎在不远处正在看一份告示。
云弈走了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们人族新人皇凌峰登基的檄文。”
“哦,我跟你说,咱们走错……等等,谁登基?”
“是叫凌峰吧?你自己看。”
云弈站在告示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凌峰于今天登基的事,再看今天的日期是隆嘉元年(隆嘉是人皇凌峰的年号)。
“不对呀,人皇三十年前就登基了呀。”云弈又询问路人,路人明确告诉他,今天的的确确是新人皇凌峰登基的日子。
云弈与菱莎面面相觑,而后云弈说道:“我们不会是回到三十年前了吧?”
“这……我早就听闻时空冰葬剑有跨越时间的力量,果然。”
时空圣龙也说道:“看起来是这样。”
“那要怎么才能回去呀?”
时空圣龙回答道:“想要穿梭时空,跨越时间,冰魄剑是根本做不到的,只有时空冰葬剑才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这让云弈犯了难,上一次在与菱莎和凯恩战斗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冰魄剑就莫名其妙进化成了时空冰葬剑,还把自己带回到了三十年前,现在再想召唤时空冰葬剑,却怎么也办不到。
“那现在怎么办?”
时空圣龙想了想,说道:“回你凌云山,借助次元镜里的时空之力来帮冰魄剑进行短暂的充能,应该可以办到。
“嗯,我知道了。”
菱莎站在一旁,看着一直在自言自语的云弈,缓缓问道:“喂,你在跟谁讲话?”
“没什么,我要回趟凌云山。”
“去那里干什么?”
云弈回过头瞥了一眼菱莎,说道:“借助次元镜回到正确的时间节点。”说完,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喂,你等等我,我也得回去呀!”
菱莎一路跟着云弈,来到了嘉隆城,正逢赶上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城中的人忙忙碌碌为晚上盛大的节日做着准备,天色渐暗,在城中整顿之余,云弈也想凑凑热闹。
菱莎从未经历过人族的节日,夜晚来临之际,也随云弈一同去往了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穿着华丽的衣服,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各家店铺门口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盏盏精致的花灯,将整个嘉隆城点亮,勾勒出一幅盛世蓝图,岁月静好,花灯不灭。
从诞生起就待在神族的菱莎,怎会见过如此盛世美景,漫步在街上,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和惬意,这是她在神族生活了一百多年从未感受过的。
街上的行人不时将眼光望向菱莎,菱莎这才想起自己给云弈包扎时扯下了自己的一片衣服。于是小声询问云弈:”喂,你们人族应该有卖衣服的吧?”
“当然有了。”云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卖衣服的店铺,与菱莎一起走了进去。
店家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出来招呼云弈和菱莎,问道:“是要做衣服吗?”
菱莎回答道:“婆婆,有现成的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而后埋怨地对云弈说道:“真是的,赶花灯会之前也不说带着你妻子做件新衣服。”
“我……”云弈正在考虑如何同她解释之际,菱莎微微一笑,说道:“婆婆,你误会了,他……是我弟弟,我们今天来逛花灯会,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才会弄成这个样子。对吧?蓝……玉?”
“嗯?”对于蓝玉这个称呼,云弈显然有些迷茫,他上次遇到陈公子的时候,她便是这样称呼自己的。而后云弈反应了过来,说道:“是,她说得都对。”
菱莎看了一眼云弈,暗自说了一句呆瓜,便按照店家的指引进去里面挑衣服了。
云弈等待之际,与柜台旁的店家交谈了起来。
店家满脸慈祥,不禁让云弈想起了影婆婆,随后问道:“婆婆,您一直都在卖衣服吗?”
“是啊,我刚嫁给老头子的时候,一起开了这家店铺,现在他不在了,儿女们也都成家立业,我还守在这里,可能不久我就要去下面见老头子了吧。”
“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哈哈,谢谢你,小伙子。人生苦短,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珍惜自己身边的人,莫要做一些让自己余生后悔莫及的事。”
“我会的。”云弈看向了店家门口唯一一盏花灯,说道:“婆婆,我觉得您门口的这盏花灯比其它花灯更好看,更亮。”
“就算不是花灯会,我也会挂着它的。”
“为什么?”
“我害怕老头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菱莎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穿着一袭白衣从里屋走了出来,云弈看着白衣胜雪的菱莎,思绪神往,想到了现在还在神族的雪儿,神情落寞,花灯会这般好看的美景,他也想让雪儿看看。
菱莎似乎有些不高兴,揪着云弈耳朵质问道:“你这什么表情嫌我难看吗?”
“疼疼疼,姐你轻点,你最好看了。”
“这还差不多。”菱莎松开了手,从自己的储物锦囊里拿出几颗灵石交给了店家。老婆婆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这灵石可比银子贵重多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要它有何用,这件衣服就当送给姑娘了,婆婆只希望你们以后开开心心,别给人生留下遗憾。”
菱莎没有推辞,和云弈走出了店门。其实,在他们临走之际,菱莎还是将那几颗灵石悄悄放在了柜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点小动作被云弈尽收眼底,对菱莎的看法也微微有了一丝转变。
随后,云弈带着菱莎游遍了整个嘉隆城,赏花灯,猜灯谜,看皮影,在护城河边放小船,小船上载着一张写着自己愿望的纸条。
云弈在纸中写着:愿竭我所能,去保护身边我所在乎的所有人,也希望他们这辈子都平平安安。
二人不仅仅是玩了个遍,也是吃了个遍,尽管菱莎已经一百岁了,却像一个刚经世事的少女,对人族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玩累了,云弈和菱莎坐在城楼上,俯瞰这满城夜景。
菱莎突然对云弈说道:“我刚换好衣服时候你在发呆,是在想你朋友吗?”
“嗯。”云弈也没有隐瞒。
“对不起。”
“没事的,你也只是奉命行事,希望雪儿在神族过得高兴些。”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定会护圣女大人周全。”
云弈苦笑一声,说道:“我倒宁愿自私一些,雪儿不是什么神族的圣女,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姑娘。”
“她是圣女,自诞生起就背负着振兴神族,守护天下苍生的职责,脱离人世的束缚,无欲无求,这也是我等作为神世世代代的使命,所谓出世。”
云弈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菱莎。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个……我就不是苍生了吗?”
菱莎听后,一直向云弈道歉,云弈看她这样,实在忍不住笑了,说道:“好了,逗你玩呢,我这不活得好好的,话说,你刚刚为什么叫我蓝玉?”
“毕竟这是三十年前,喊你云弈有些不妥,至于那个名字嘛,我随口乱编的。”
“这样啊。”
菱莎抬起头,望向漫天的星辰,这漫天星辰笼罩着夏夜,照亮夜的天穹,温柔地无声无息。
云弈也顺着菱莎的目光看去,菱莎向着天空中的某处指了指,对云弈说道:“你看,那里就是代表我的双鱼星辰,我们星神,都是由这些星辰幻化而成,它也是我们力量的源泉,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灵魂将重新拥抱这璀璨美丽的星空。”
“很漂亮呢。”
“是说星星,还是说我呢?”
“星星。”
“呆瓜!”
时空圣龙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小弈,问问她那个罗烈是怎么回事,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还用你说,那家伙肯定有问题。”
菱莎看到云弈又在自言自语了,问道:“云弈,你又在自言自语了。”
云弈回过神来,说道:“菱莎,我想问一下……”
“救命啊!”
一声呼救声打断了云弈的话,声音正是从城墙下传来的,云弈听到后立马跳了下去。
菱莎在上面喊道:“喂,你等等我!”
……城楼下
几个人贩子将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堵在城墙边,为首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大汉笑着说道:“把她卖给声乐场所,我们可就发了。”
还没笑几声,就已经被云弈统统打倒在地,几个人捂着被打肿的脸骂骂咧咧火速离开了这里。
菱莎在这时也赶了下来。那个小女孩还在不停地抽泣,菱莎上前安慰道:“小姑娘,别哭了,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你家里人呢?”
小姑娘边哭边说:“我……我没有父母。”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灵冰宸。”
(不去入世,又何谈出世?——画外人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