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吴郡陆氏相比,庐江周氏略显显赫。
祖上周荣事章、和两朝尚书令,其子周兴为安帝尚书郎。周兴之子周景,屡列三公,追封安阳乡侯。
再往下,周景长子周崇,袭爵,今任甘陵国相,恰在羊安治下。羊续庐江任上曾与周家有旧,于情于理,羊安都要将其留用。
次子周忠,亦在朝中任职,名声烜赫,怕不日便能位居九卿,三公亦当非甚难事。
然,此番羊安表奏的却是二人从弟,周荣曽孙,洛阳令周异。
周异生卒不详,许因未来洛阳变故,许因家族遗传而至父子天生短命。然既羊安方入仕太府寺时便与其有过交道,而此刻他既健在,自不能错过大好机会。
说起来,庐江周氏一门屡任东汉洛阳令,国朝见信,可见一斑。故教他临监帝乡,任个河间国相,当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从兄弟二人同在一州任相,虽事不多见,却也不受三互法限制。
至于其他相守,除魏郡太守栗攀留用外。又表伏均二兄,伏雅为中山相;黄门侍郎钟繇为常山相;先太尉崔烈长子,崔均为赵国相;先冀州刺史,河内李邵为安平相。
伏雅掌县多年,论家世、资历,自是名至实归。
然羊安却是犹豫许久,他本并不想起用伏家之人。毕竟于董卓入京已有应对谋划,一旦将来撕破脸皮,恐累伏家老小。只是转念想到:蔡邕如今亦在洛阳为官,也就心中释然。只待将来事,将来说。
提到钟繇,自然想到颍川四姓“荀、陈、钟、韩”。一如吴郡陆氏,今日四姓的家族履历亦并不显眼。然四姓家学传承及文化底蕴之深,却远非吴郡陆氏可比。
况四姓祖上荀淑、陈寔、钟皓、韩韶,虽皆终仕于小县之长,并称“颍川四长”,然四人却皆因渊博学识、清高德行而为天下士人传颂、倾慕。尤其钟皓,在朝之时,甚被誉为清议领袖。当然,四人及其子侄辈,先后受两次党锢牵连,也是官位不显的原因。
话说回来,名望也是一种隐形的力量。待到朝廷政治清明之时,怕便是四姓崛起之刻。
事实上,去岁大将军何进征辟荀爽、陈纪、韩融为博士,便验证了这一想法。只不过三人皆不应罢了。
再说钟繇,其自幼家贫,受族中长辈资助,方才完成学业。曾历任尚书郎、阳陵令,后因病辞官,又为三府征召,方才回朝。见其为官资历,当个国相自然绰绰有余。只是常山国驻有黑山军,却是羊安对其的一番考验。
崔均是先太尉崔烈长子。莫看崔烈如今与宦官为伍,年少时亦名满天下。奈何老来,终究还是逃不脱这一世虚名,为得三公之位而晚节不保。
崔均曾因此事,言辞讥讽。可见至少此时,与其父大为不同。其先曾为虎贲中郎将,后因其父去职,改委他任。其下还有一弟,名钧,表字州平,乃未来诸葛四友之一。
至于复用李邵,自是希望故地重回,他能立刻上手。
这份冀州相守调用名单,若以后世眼光来看,当知潜力无限,此时看来却是寻常不过。
不过羊安心中,也有遗憾,若非骑都尉司马防韬光养晦,长子司马朗尚未出仕;若非诸葛珪去岁死于泰山郡丞任上;若非荀彧、荀攸叔侄方刚为何进征辟入朝。这些人羊安定也要动脑筋用上一用。
除此之外,羊安又表方刚为何进表为议郎的先司空陈球之子,于洛阳市长任上与羊安有过交道的陈瑀为廮陶长(小县县长)。任执金吾丞时的顶头上司,袁滂之子袁涣为邺县令。议郎甄俨为南皮令。算是与何进、袁滂以及甄家的人情往来。
还有一人,也要说一说,那就是安熹县尉刘备。因着羊安当初收他的那双草鞋,去岁先帝令郡、县裁撤以军功升任的官吏时,他逃过一截,如今却是仍在任上。
羊安以为,许是出身关系,刘备与曹操其实大有不同。曹操的野心是随同权利与实力一并增长的,而刘备却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往上爬,谓之有奶便是娘也不为过。如此之人,未来乱世自不可能甘愿臣服。
不过,本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原则,暂时委派个县令,本倒也无伤大雅。奈何三互法明令禁止幽、冀二州官员相互临监,此事只得作罢。只待以后再寻机会表他去到别处,让他自身自灭。
有一说一,作为乱世枭雄,此人人际维护还是做的不错的。羊安大婚之时,便意外收到其贺礼。当然,此番他送得不再是一双草鞋了,而是两双。随鞋还有附书一封,问前番所赠合不合脚?
此事,着实是让羊安苦笑不得,敢情那刘备是欲教万年公主也穿上一穿?当真是领教了一回礼轻情重的精髓。
待到豫州凯旋,草鞋再次如期而至,随书又云:劳师远征,恐多有破损,赠上新履,以备调用。
用心当真是用心,可惜他会错了羊安之意。当初收鞋,不过是恶趣味作祟,万一刘备将来称帝,留念亦可当炫耀之资,而非是贪他履艺了得。况且基于后世价值观及现实主义,羊安亦不可能为数双草鞋收买。
想到此处,羊安不禁哑然失笑。
一旁辛毗见他先是深思,此刻又是这般,自是不敢打扰。只待心思回转,这才又道:“还有一事要禀告明公。”
“佐治请说。”
“前番明公迁冀州牧,朝廷又拜先刺史贾琮为度辽将军。”
刺史与州牧本是两种朝廷制度,今国朝两制并用,一州之中两官却不具存。这番调度自是合情合理。
然当羊安听闻度辽将军四字,却是首先想到了小娘子聂韵熙。早闻其父阳球处斩之后,家人流放并州。而那度辽将军府又辖并州流犯。只是并州局势如斯,不知那度辽将军府现今如何?若府籍尚在,寻人倒是方便不少。
正念此时,恰闻辛毗又补充道:“那度辽将军府本在五原曼柏,今并州纷乱,北五郡尽失。故度辽将军上疏朝廷,请开府冀州。朝廷已然应允此事。”
羊安眼中失望稍闪而逝,言道:“那贾孟坚对朝廷忠忠耿耿,让其开府冀州倒也并非甚大事,倒是佐治费心了。”
辛毗闻言,忙拱手连道不敢。
却闻羊安又道:“说起来,我这另有一事,要烦劳佐治去办。”
“不知明公所谓何事?”
“佐治可知阳翟枣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