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正旦来的悄无声息,唯有颍川热火朝天。
自斩黄邵,克纶氏。太史慈严守羊安临行前的交代,遣了黄忠领千人镇守嵩山粮道,便马不停蹄,延颍水一路南下。
待入阳翟,与颍川太守史祈合兵一处。二人又发兵郏县。在“无上将军车”技术压制下,月余间,便先后收复郏、襄、父三城,目标直指昆阳。
相较之下,汝南则显得平静许多。许是受刘辟被斩所吓,众黄巾皆龟缩葛陵、鲖阳、新蔡、安城四城。
故羊安率轻骑扫荡汝南一周,除零星战事外,并无甚重大斩获。
倒是太守杨琦本欲请羊安共讨四城。然羊安以为,杨琦数败于黄巾,方才失了四城。以数败之军,汇不善攻城之骑,并不足以成事。
于是以正旦将至,及待颍川援军为由拒之。只遣众于平兴城北沈亭扎营。
待过了正旦,又几日,羊安便带着潘大、许褚、张方三人悄然离开了军营。
…………
火树银花,星桥铁锁。
豫州的战火与尚未回暖的天气仿佛丝毫不影响寿春百姓欢度上元佳节的热情。
人群里赏灯的冯盈却是触景生情。眼前不禁浮现,昔日白马寺与羊安初会情形。心中由是一阵神伤。
“有贼!抓贼啊!”耳边突然传来碧儿的喊声。待回过神来,却见得前方一道人影在人群中穿梭,周辰则紧追其后。
那碧儿亦边拉着冯盈往前小跑,边道:“娘子,钱囊被那小贼盗了去,快追。”
冯盈本是大家闺秀,此时又心情低落,自是不屑于些许财货,于抓贼更是意兴阑珊。于是道:“盗了便盗了罢。”
碧儿却道:“小贼无眼,竟窃到我冯府头上,今日可定要他好看,娘子快。”
众人于是三弯二绕,很快便被引离人群,又入得一处暗巷。
待冯、碧二女追出巷口,眼前竟豁然开朗,而那贼人与周辰却早没了踪影。
微风拂细雪,摇入东淝水。
却见羊安白衣白袍,轻覆雪,负手岸边。待闻身后二女动静,这才缓缓转身。
“羊将军!”
河岸光线昏弱,碧儿那迫不及待的喊声自是出卖她自己。
羊安却不管不顾这拙劣演技,径直朝二人走去。
“娘子别来无恙!”
“羊郎!?”
二人虽久别重逢,默契犹如并蒂莲花。
只是冯盈脸上喜悦却是转瞬即逝,待羊安走近,方才翩施一礼,又改口道:“妾身见过校尉。”
羊安闻言,脚下微顿。冯娘子这般生疏称呼,分明便是要他保持距离。可他自有厚脸皮的法子化解尴尬。
“校尉?娘子怎知我如今为校尉?看来一别数年,虽隔山海,娘子亦当如我这般惦记着你。”
冯盈被抓住破绽,脸颊顿觉一阵微热,却仍嘴硬嗔道:“何人惦记你了?”
羊安见她这般娇羞模样,于是边笑着边上前几步:“可不就是那下凡的仙官?”
冯盈闻仙官二字,恍惚间,仿佛又置身当日洛水。只片刻分神,再看羊安,才觉已至近前。于是慌乱退后几步,道:“校尉如今,已有家室,还请自重!”
“家室嘛!”羊安停住脚步,收起轻佻深情,不觉轻叹一声。虽说他如今位居列侯,自可享取一妻八妾。然高门娘子为人妾室,终究叫人不齿。当初若非天子降旨赐婚,怕未必便能取到蔡家姐妹。
何况,礼教与门户不过是隔在二人间的一涧沟壑,还有一座名为冯方的高山等着二人跨越。
待沉默良久,羊安这才严肃道:“一别二载,昼夜相思。念你是真,爱你亦真。若非先有父母之命,后有天子之诏,今生今世本该非娘子不取。然事已至此,复说无谓。我只问你一句,娘子心中可还有我?”
若说中平三年,离洛阳时,那冯盈自是对羊安爱恨交织。亦以为时间可以冲谈一切。
奈何花落花开一年年,甚仇甚怨的虽早已烟消云散,只是这人却再难忘了,反而相思入骨。
如今,她心中虽早不介意妻妾之分,总好过害这相思之苦。然念及冯方,又晓得自己与羊安二人之间,再近一步怕多是兰因絮果。只不过倘若当真要她退上一步,却亦犹如取她性命一般。
此刻,闻得羊安心迹,她心中固然欢喜,然想到前路渺茫,又不禁生出一股悲意。待良久,竟略带哭腔道:“羊郎何苦这般迫我,便是心属于君,爹若不允,你我终究难有结果。”
羊安等的便是她这句。临来寿春,他已做权衡,宦党覆灭不过半年之事。此后,那冯方无论是生是死,怕当风光不在。届时,只要自己够强,还怕他不就范?
于是他上前两步,不管不顾其他,直将冯盈拥入怀中,抹去眼角泪花,道:“迟则一岁,快则半载,定能得冯校尉应允。”
冯盈自不能未卜先知,亦不知羊安打算。埋身情郎怀中,直教她智商瞬间清零,哪里还能辩得真假。只羞涩点头。
羊安轻抚发首,又道:“娘子若不离弃,今生定不相负,至于其他,一切有我,娘子毋须多虑!”
“嗯。”
上元晚来飘雪,虽无当年明月,好在,人却依旧。
…………
右扶风,王国围陈仓八十余日不拔,贼众疲敝,果如皇甫嵩所料,自解而去。
汉军军帐。
“吾当日言那王国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仲颍今日观之,何如?”
董卓生性自负,皇甫嵩虽料敌于先,终究难叫他心中服气。然,其虽为前将军与那皇甫嵩并列,始终非军中主帅,矮了对方一头。于是,也只冷哼一声。
皇甫嵩见状,也不与他计较,又言到:“今贼自散,自当取全胜之功,当下令全军追之!”
“不可!”董卓闻言,当即反驳道:“兵法有云,穷寇勿迫,归众勿追!今我追贼,乃追归众,迫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何况大众乎!”
“仲颍此言差矣,吾前番避而不战,乃为避其锋芒也。而今日追之,实待其势衰也。所击亦是疲师,而非归众。岂言穷寇?王国既退,麾下定无斗志。此时以整击乱,当取全功!”皇甫嵩言罢,瞥了一眼董卓,又道:“汝若不肯,便在营中看守,某自领兵马追之。”
董卓见皇甫嵩执意要追,又要他殿军,也是瞬间来了脾气,厉声道:“汝不听人言,当有一败,哼!”说罢,便拂袖而去。
中平六年二月,太史慈先克昆阳,又复舞阳,颍川犹是清平。
皇甫嵩大破王国,解三辅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