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不妥,不妥”
“哪里不妥?”
“嗯......最后一句不妥。”
“哦?何以见得?”
冯盈突然凑近羊安,一脸正经的问道:“快说,哪位美人在天一方,让郎君如此挂怀。”
桂魄皎皎画银勾,星河粼粼随波流。两岸晴虹相对错,扁舟一叶任自由。二人四目相对,鼻息可闻,突如其来的暧昧让羊安不禁一怔。不过装逼不成反被诘的他,早就因彼此愈发频繁的交往而没了初时的慌张。取而代之的是莞尔一笑,随后便抬手轻刮冯盈鼻尖,道:“还能是哪个美人,此刻不就在眼前?不过嘛,娘子说得却是没错,那词儿当真不妥,不若改作望美人兮心悠扬如何?”
那冯盈方也意识到举动欠妥,可还未及动作,羊安已举手刮抚来。她何曾与人这般亲昵?少女的矜持让她不禁又羞又躁,慌忙恢复原位,侧过脸去,只余下半边红霞,月光映衬下,更显楚楚动人。
羊安眼见如此,忙切换话题,道:“冯校尉,呃,令尊最近可还有为难?”
冯盈似是要掩饰方才的局促,此刻仍侧脸道:“自上回郎君使伏家三郎来见,让父亲知晓后,便再无为难。”
羊安道:“看来此事阴差阳错,倒是借了伏均的光。”
冯盈娇嗔道:“你还说!”说罢,又神情落寞道:“可长此以往,也非办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羊安自知此事不易,然心中虽苦,嘴上却调笑道:“看来娘子心意,亦如我这般急切。”
冯盈闻言,虽羞意更甚,却已回转脸庞,作势欲打,边道:“你又取笑人家。”
羊安见状,忙一把接过她纤臂,一边道:“哎哟,娘子莫打,我怕你心疼,”一边稍稍使力欲将冯盈拥入怀中。
随着小船上一阵剧烈的晃动,冯盈佯作挣扎便顺势靠进羊安胸膛。羊安亦后倾身躯,仰卧舟上。二人于是以洛水为榻,扁舟为席,玉宇为被,一时间好不惬意。
温存片刻,羊安微抬右臂,将五指顺着冯盈手背缓缓扣入指间,道:“自与娘子相识以来,常觉时光如真似幻,仿若梦境。娘子仙宫下凡,区区前世当休多少善缘,此生方得娘子青睐。”
冯盈轻轻抽出玉手,将二人掌心相对,又冉冉扣入羊安指间,道:“便是休善,那也定是你我一同休来,才得此生与郎君相识相伴。”
羊安稍稍转动手掌,又将冯盈玉柔握入掌中,道:“说起来,今夜若非娘子提议泛舟洛水,又怎得此良辰美景。”
冯盈嘿嘿一笑,道:“早欲在洛水泛舟,眼见六月(农历)汛期将至,郎君白日里又忙于公事,今夜适逢其会,既了却心愿,又能,又能与郎君......”她话并未说完,却又将半张脸贴进羊安胸膛。羊安却从她娇羞姿态知晓后话内容。
正当二人你侬我侬之时,突闻水面传来“扑通、扑通”两声,二人身形随之一颤。羊安下意识感觉不妙,忙探手去摸左右,随即大喊一声:“哎哟!”
冯盈忙问如何,羊安却道:“船桨儿,落水了!”
......
好在那小舟本就不大,又离岸边不远,羊安这才好不容易划到岸边。一直在岸上跟随的太史慈早就牵着两匹马儿在此等候,身侧还跟着碧儿。
羊安于是扶冯娘子上马,又神态自若的翻上马背,将对方置于身前。太史慈见二人共骑,含笑送上叹服得眼神,嘴上却问:“阿郎,这舟船如何处置。”
羊安挤了挤眉毛,以示回应,嘴上亦回道:“随它去罢,船家那里,赔些钱财便是。”
碧儿本满心期待的也如这般与太史慈共骑,不想太史慈却只管牵着马儿头前领路。恨得她直在心中暗骂对方呆子,熟不知妾有意而郎无心。
众人一路行至洛阳,羊安不敢再如此招摇,于是下马步行。待穿过热闹的郭区,入得内城,又命太史慈先行牵马回府,自个儿则带着冯盈再多绕一段。
只不过今夜二人若就此打道回府,本当相安太平。然这多此一举,偏就生出事端来。
话说二人与冯府所在步广里背道而行,往金市方向一路向西,碧儿则在二人数步之后。行不多时,恰被出门在外的高进瞧见。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高进本就誓与羊安不共戴天。如今见羊安与冯盈一道,更是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冯娘子,其意中人竟是羊安。心中愤恨不禁更甚。于是恶向胆边生,已浑然不顾身侧还有旁人,抽出随身短匕,直取羊安胸膛,边喊道:“羊安狗贼,纳命来。”。
身后的碧儿瞧见,忙惊呼到:“羊家郎君小心。”
适时,高进在羊安身侧。羊安初时并未留意到他。突闻有人索命,又闻碧儿预警,这才慌忙转身。然未待他摆开架势迎敌,一点寒芒已至眼前。本能唆使他侧身闪避,然冯娘子就在身后,自己若躲,势必伤及无辜。电光火石间,已不容他再做思量,只见他大喝一声,自下而上挥出左臂,往迎面而来的兵刃格去。
嘶~~~,只见高进手中短匕自羊安左胸划至左肩,所到之处裾袍皆破,甚至带出些许血水。所幸伤口不深,并未伤及要害。然瞧架势,高进本意,怕是要直插羊安心脏。
说起来羊安此招,本也是无奈之下的冒险之举,胜败全凭运气。好在自个儿运气不错,对方手段亦不算高明。然他并没有功夫庆幸,忙连退数步,同时伸出略显沉重的左手,将冯盈护在身后。直到此时,羊安这才瞧清对面容貌,道:“高进!是你?当日霍山饶你性命,怎知今日竟恩将仇报?”
冯娘子本已花容失色,此刻闻是府上家丁,不禁抬头去看,待确认正是高进无疑,道:“高进,怎会是你?”
碧儿本已团身掩面,此时亦壮胆道:“高进,你要死了,可知道眼前是谁?快快放下兵刃。”
可那高进眼中已满是愤恨,哪里还听得进其他,只对羊安道:“狗贼,若非是你,某如何落得如此田地。某今日誓要取尔狗命?”说罢,便摆开架势,低吼起来。却听那吼声一声响过一声,直至最后,他大吼一声,便扑向羊安。
却见羊安一把推开身后冯盈,一个侧身,闪过刺击。右手夺过高进手腕,便要反扣,同时右脚使拌,左手再顺势按住高进后背发力前推。
羊安的本意是趁势将高进按倒并一举制服。奈何他左胸受伤,发力不全。那高进只向前踉跄几步,便挣脱了。好在手腕吃痛之下,弃了兵刃。
而高进见羊安手段高明,明白自己并非敌手,此刻短匕已失,胜机全无,于是不禁冷静起来,只是怒视问道:“你会武?”
“自幼习之。”
高进闻言,不再言语。只是危难关头,脑袋突然飞速运转。须臾之间,已瞧见方才被羊安推走的冯盈,于是飞扑而去。
羊安见状,忙要去拦,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万幸,高进并无害冯盈之心,只将她朝羊安推去,便闪身逃走。
只闻“哎哟”一声,美人入怀。羊安只得目送高进没入洛阳内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