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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 宾朋满座干声笑

中平三年三月,议郎傅燮因讨黄巾之功而迁汉阳太守。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人事调动,却是暗藏玄机。
汉阳属凉州刺史部,西衔陇西、金城二郡。而此刻北宫伯玉盘踞金城,宋建割据陇西。汉阳俨然成为东汉朝廷抗击羌叛的最前线。事实上,自凉州叛乱起,汉阳数度遭袭,赵忠此举显然包藏祸心。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傅燮言辞激烈的拒绝了赵延的索贿,赵忠心中愤恨,却又顾忌对方声望不敢明里加害,只得出此损招将其调离京师。
伤筋动骨的羊安,养了几天伤,便照列上朝。其实,他入京当日,便得天子召见。只不过,天子当面,言仅勉励,并未提及赏赐,更未言及群臣反对羊安封列候之事。作为上位者,凡事自不必皆向臣下解释,这点气度刘宏还是有的。
羊安其实也并不在意赏赐。自南就聚一役后,他便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中。即便他前世早就习惯了从中实现自我突破的方式。然,这始终还是需要时间过度。好消息是,前一天,潘大醒了,总算是让他聊感欣慰。
散了朝,自然是要去执金吾衙门里向新任长官报道,羊安此刻虽数职在身,执金吾丞的主官却没变。
见到甄举的时候,对方正在校阅武库清单。知道对方与赵忠亲近,羊安心怀忐忑的作揖问礼,却见甄举抬眼瞧了一眼对方,淡淡道:“来了啊?”却又低头自顾自的看起竹简。
话虽只三字,却把羊安问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楞了半天,这才憋出个是字。二人于是沉默片刻,甄举又缓缓道:“往后,这巡城之事啊,汝便莫要出面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着实给了羊安一个下马威。于是他心道:着啊,你这打压当真是光明正大,毫不遮掩,果然是赵忠的好门下,看来往后这日子不好过喽。也罢,当先亮明立场,总好过自个儿惶惶不可终日。想到这里,他恭敬回道:“下官,得令。”
甄举抓到了羊安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却并不以为意,只道:“没甚事,汝便退下罢。”
是夜,何进又遣人相邀羊安,于情于理,此番都不该再做推脱,干脆欣然赴约。至时,满堂宾客、门下皆已落座,想必此番何进早有准备。羊安心中不禁为大将军拳拳盛意打动,忙拜礼告罪道:“安姗姗来迟,还望大将军见谅。”
何进见了羊安,忙起身上前,道:“哎呀,叔兴当真让某好请。”
羊安闻言,心感歉意,解释道:“此番回京本该早早登门拜见,奈何伤病缠身,恐失礼于公前。”
说话间,何进已扶住羊安手臂,边引羊安入席,边道:“叔兴何必见外,来来来,快快入席,待某为汝引荐诸位。”他对天子、皇后有意招婿之事亦有所耳闻,此刻显得格外热情。
不得不说,大将军排场当真远非旁人可比,便是寻常酒席,宾客阵容已是空前豪华。从上自下依次有侍中董扶、伍孚,虎贲中郎将袁绍,骑都尉鲍信,伊阙都尉张承,侍御史孔融,北军中候刘表,议郎张津,大将军府长史王谦、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主簿陈琳,东曹掾蒯越,掾属王匡、赵岐、羊衜、伏雅,令使边让及何进部将吴匡、张璋。
看着眼前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羊安不禁感叹大将军幕府人才济济,何进自上位以来,励精图治,拉拢了不少士人,看来是欲有一番作为的。
不过众人之中却有两个人引起了羊安的注意。一个是伊阙都尉张承,其父便是方刚被罢免太尉之职的张延,父子二人乃西汉留侯张良之后。
另一个是赵岐,此人一生可谓极富传奇色彩。年轻时曾一病不起,卧床七年。后入朝为官,又得罪宦官,于是隐姓埋名,逃亡北海卖饼为生。后幸得贵人相助,在其家中夹壁隐匿数年。好不容易仇家死绝,再度入朝为官,却又接连遇上两次党锢。中平二年,何进曾表其为敦煌太守,适逢西凉叛乱,其于赴任途中为叛军挟持。千方百计下,虽得幸免,又在陈仓遭遇乱军,为避兵祸,只得赤身果体,躲入草丛,整整十二日不得进食,只靠雨水过活。如今再入大将军幕府,已然年过古稀。纵观此人一生,可谓命运多舛,仕途多坎,当真犹如西天取经。
话说众人互相寒暄几句,便开宴席。照例三巡之后,何进起身举杯道:“诸位,此番宛城大捷,叔兴居功至伟,来来,我等敬叔兴一杯。”
羊安见状忙起身道:“大将军严重了,安此番虽有定策之劳,然战阵之中却是捉襟见肘,破绽百出,居功至伟是不敢当,来来,诸位,请。”说罢,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
待众人尽饮,何进接过羊安方才话题道:“所谓瑕不掩瑜,区区何足挂齿,叔兴若有心兵事,往后不妨多请教府上诸将。”说罢,满怀期待的看向羊安。
羊安又哪里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拉拢之意?说实话,虽然都是彼此互相利用,然和那些因自卑到骨子里而显得不近人情的宦官相比,和何进、董卓之流相处实在轻松愉快许多。况且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羊安于是回道:“大将军所言甚善。”又转向许凉、伍宕、吴匡、张璋诸将道:“看来往后要多叨扰诸位将军了。”
诸将连道:哪里。
何进见状,大悦,含笑道:“尔等往后可要多多亲近,啊,哈哈哈。”说罢轻击双掌。
随着掌声落下,门扉顿开,数名胡姬翩然入室,堂内霎时一顿骚动。稍顷,琴箫声起,袖舞流光。西亚人种本就身形高挑妖娆,加之穿着暴露,一曲舞罢,众人早已如痴如醉。
羊安可不是甚柳下惠,他不过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更何况身体还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面对此情此景,饶是前世见惯世面,亦不禁血脉喷张。
何进把这一切瞧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唤来管事何吉,低声耳语几句,那何吉便领命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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