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贼兵势重,吾欲避其锋芒,安营夕阳聚(宛城北部村落),如此一来,既可与宛城互成犄角,又可防贼军断我粮道,诸位意下如何?”
说话的是皇甫嵩,他今日率军一到宛城城北,也如羊安入城了解一番情况,待稍晚回转,便立刻安排军议。
却闻射升校尉马日磾问到:“大军既已来此,何不直入城中,依城而首?”他虽自黄巾起义时便随军征战南北,然其终究出身经学世家,稍逊军务。
“翁叔(马日磾表字)有所不知,宛城粮草只够二月之用,若我贸然入城,一旦贼军围攻,无疑是自断粮道。今我在城外,贼军至,必忌惮我等而不敢全力攻城,若贼军攻我,城中又可接应。”
马日磾闻言,这才了然点头。一旁孙坚却迟疑道:“只是如此一来,两军势必僵持,若荆州援军二月可至,宛城之围自然可解。若援军迟迟不到......”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羊安却知道对方所顾虑的与自己一样。
皇甫嵩该是也有预料,缓缓回到:“若城中节衣缩食,或可坚持三月,介时王敏大军必至。况兵有奇变,二月未至而贼已露破绽亦犹未可知。至不济,七月秋熟,可遣军抢粮。”
羊安闻言不禁心中感叹:或许叔父也是打的抢粮这个主意吧,这哥俩倒想到一块去了。用兵谨慎确实也符合皇甫嵩一贯的风格。然而如此做法固然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却也等同于将胜利的希望建立在许多不确定性上。我还是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正想着,却闻皇甫嵩道:“诸将还有何异议?”
羊安于是起身道:“末将有一良策,或可尽快退敌!”
皇甫嵩忙回到:“是何良策,羊都尉不妨说来参详。”
却见羊安不急不缓得走到他身侧挂着得锦帛边,指着其上所绘地图道:“诸位请看,宛城在渭水之西,而棘阳在渭水之东,贼军若取宛城,则先渡渭水。”
说到这里,帐中诸将大多已猜到其用意,不禁眼前一亮。羊安却不管他们,继续道:“渭水临近宛城一段水面宽阔,足二、三百丈,水深亦有三、四丈,渡河着实不易。宛城紧邻渭水,对岸旦有风吹草动,望楼之上必然一览无余。为防城中半渡而击,贼人势不在此处渡河。”
皇甫嵩气定神闲问到:“那依都尉之见,贼人当在何处渡河?”
羊安看了看皇甫嵩,回道:“末将近日探查获悉,棘阳西北有一村落依河而建名曰南就聚,此段渭水虽水流稍急,然其宽不过一、二十丈,水深亦只有足丈。或为渡河最佳之处。将军何不领军于此地东岸设伏,待贼人半渡之时,一举击之。再遣一军伏于西岸,待其自乱阵脚,乘势杀出。末将自领本部直取敌方中军,则可一举定贼。为保万无一失,将军可请南阳太守领兵北上。如此一来,即便末将一击不成,三面合围之下,亦可将叛军一网打尽。”
“好。”孙坚听罢,早就难掩心中兴奋,忙又向皇甫嵩请命道:“将军,末将愿领兵伏于西岸。”
皇甫嵩略做思考,这才道:“若贼人不往此处渡河,又当如何?”
羊安忙回道:“末将已遣百骑散往棘阳左近,以便探听叛军动向,大军亦可随风而动。”在羊安看来,人是活得,计划也是可以微调的。
皇甫嵩听罢,却仍是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大军倾巢而出,若有差池,兵败事小,丢了南阳事大。
“将军…”孙坚见状,便要来劝。
皇甫嵩只拜拜手,阻止到:“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本将三思。”
众将无奈,只得先后出了营帐,却见羊安丝毫未动。皇甫嵩晓得他还欲劝说,却是先扯开话题,道:“说起来,此番起复,多赖都尉,倒是还未好好感谢。”
若非羊安提议出兵,皇甫嵩决计还要赋闲在家,此番道谢自是没错。可羊安却并不想扯这些没用的,南阳的这场兵乱已经超出了他对历史的认知范围,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如何走向。但此刻既然胜机已现,他自然想尽快将这可能威胁到自家叔父的不确定性尽快消除。于是回道:“将军能征惯战,又值朝廷多事之秋,起复自是早晚,又何以言谢。只是末将实在不知将军还有何顾虑?”
皇甫嵩也不回避,直言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敌强我弱,贸然用兵,实非良策。若赵慈此人真有统兵之能,于乱军之中,败军之际,须臾间稳定军心,重整旗鼓,则我军难保不会一战而没。如此一来,宛城必失。既为一军主帅,此事自然不可不慎啊。”
羊安却忙上前一步,道:“将军,夫贼虽号十万之众,不过是些乡野村夫临时拼凑而成。我军却皆是西征而还的百战雄兵。那赵慈便有通天本领,乱军之中怕也难力挽狂澜。况且…”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看看了皇甫嵩。
皇甫嵩此刻正在心中暗自思量,见其停顿,不禁又好奇下文,只道一声“嗯?”。
羊安于是又道:“况且此战,将军与末将皆有必战的之由。”
皇甫嵩接到:“此话怎讲?”
羊安反问:“将军可还记得去岁长安罢官?”
皇甫嵩自然记得。去岁他奉旨讨贼,于长安连胜几阵,却在两军相持之际,为宦官诬陷惧战不前。只不过对方此刻说来,言语里多少有些威逼意味,他不禁眉头一紧,心中升起不悦。
羊安见状又道:“实不相瞒,末将此番出京之前,亦曾得罪赵忠兄弟。”
皇甫嵩这才稍缓神情,只道对方与自己同病相连。
羊安又道:“况且先有黄巾,后有疫疾,此地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两军在此相持一日,百姓便多遭罪一日。将军固然不计个人荣辱得失,亦请念南阳百姓疾苦,早日破贼,以还乾坤朗朗,世道清平。”
皇甫嵩闻言,表情凝重,似在权衡。羊安知道,再劝已是无用,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便留对方自行考虑吧。于是也不多留,只道:“兵贵神速,还望将军早做决断,末将告退。”
待他出了中军帐,这才发现孙坚、马日磾仍在帐外等候。那孙坚见了他,上前一步便焦急问道:“叔兴,如何?”
羊安摊摊手,无奈道:“还能怎样?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