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哎哎,袁公莫急,方才那手棋……”
“怎么?小子啊,这落子无悔可是汝定的规矩。”
执金吾衙门清闲,汉时可供消遣的娱乐也不多,于是羊安便托人做了副中国象棋,当然为避嫌,去了楚河汉界,又将炮改为了抛。说起来,中国象棋起源说法颇多,然象棋一词最早却是出现在战国时期的《楚辞》中。不过却是用来形容六博之戏。至于这六博,双方只各执六子,行棋亦相较简单。
话说袁滂老爷子自打玩上了象棋,便越发不可收拾,每日闲来总要寻羊安杀上几局。这新手上路嘛,难免败多胜少。只不过今日羊安一反常态,连丢数局。
只闻那袁滂又道:“老夫观汝今日心不在焉,莫不是有甚心事?”
心事倒也未必,毕竟聂韵熙晋美人已成定局。只不过这事儿换了谁,怕也会意难平罢。然此事终究难言与旁人,羊安于是左右而言其他,道:“前番兵败右扶风,夏育、盖勋被俘,叛军直逼长安。此番朝廷却将京兆尹刘陶捉拿下狱,国事萎靡,安心实忧啊。”
袁滂老于事故,自然晓得羊安的伎俩。然其虽欣赏眼前的小辈,却也懂得拿捏分寸。于是也不点破追问,只回道:“皇甫嵩乃当世名将,此时已入长安,可保无虞。”
他顿了顿,又道:“听闻立夏之时,有太学生聚众殴斗,汝只勒令部曲莫要插手。小小年纪,这事儿做得倒算稳妥。”
“袁公谬赞了。”
袁滂轻叹一声又道:“这几年太学可不太平,殴斗乃是常有之事,此中是非曲直牵扯甚深,还是莫要趟这浑水为妙。”
羊安不解,问:“既同在太学读书,怎还彼此争斗不休。”
袁滂回道:“我朝自中兴之前,士人便以察举、任子垄断仕途。至天子登基,开鸿都门学,以为天下寒门学子大开入仕之门。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在士人眼里,却无异于抢彼饭碗,故而天子此举常遭诟病。又因豪门学子平日颇瞧不上寒门学子,二者故生间隙,愈演愈烈。”
羊安又问:“那官府何以不管?”
袁滂淡淡道:“汝应不难猜出此中缘由。”
羊安于是沉思良久,这才恍然大悟,这事儿看着是两帮太学生干架,实则是豪强与天子在扳手腕。如此一来,官府确实就不太好插手了,毕竟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无论怎么做都要得罪人。
要说当今天子刘宏,旁的功绩可能并不显著,但他自登基以来便几乎将全部精力用在限制士族,维护皇权这档事儿上了。
片刻,袁滂也不等羊安反应,又道:“洛阳无小事,汝既为京官,凡事不可糊涂。事有不察,则易为人所害。然亦不可太过明白,须知人至察则无徒。”
羊安心道:着啊,这老头儿看着平日悠哉悠哉,仿佛不问世事,感情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嘴上却道:“谢袁公提点。”
袁滂满意点头,这才趔趄起身,道:“这坐久了,腿就发麻,吾去外头走走,汝且将此处收拾一番。”
天禄殿内,刘宏正把玩着一颗象牙棋子儿。
却听毕岚一旁道:“陛下,此物名曰象棋,乃是奴婢依着执金吾丞的法子,以上好的象牙所制。”
“哦,你倒还有这般手艺?”刘宏说着,又拿起另一颗棋子,问道:“此物倒是精致,却是不知如何消遣?”
毕岚忙道:“此物如两军对阵,对局时须双方各自列阵。至于如何消遣,陛下还得寻那羊安。”
刘宏一听说这象棋乃是模仿两军对阵,立马来了兴致。他虽不是甚千古明君,却对这武功颇为憧憬。于是立马言道:“来人,快宣羊安觐见。”
毕岚见天子对那象棋爱不释手,心下欢喜,又道:“陛下,不忙宣执金吾丞,奴婢这还有两件宝物要献于陛下。”
“哦?是何宝物?且呈上来,给朕瞧瞧。”
那毕岚不慌不忙道:“宝物此刻正在殿外,奴婢恭请陛下移驾。”
待君臣二人来到殿外,毕岚指着一张太师椅道:“陛下,您瞧。此物名曰扶椅,乃是执金吾丞仿胡物所创,可供扶坐。不过还是出自奴婢的手艺。”羊安为避嫌自然要去掉“太师”两字。
汉以前没有桌椅,刘宏自然感觉新奇,早已迫不及待的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把手扶在椅柄,赞道:“这扶椅坐起来倒是着实舒服。”
毕岚又道:“可不是吗?不过这扶椅却非是给陛下坐的。”
刘宏闻言,当即拉下脸,不悦道:“这是何意?”
毕岚忙解释道:“陛下莫急,听奴婢说完。执金吾丞以为,陛下乃是九五至尊,万乘之躯,不可与凡夫同坐一椅,于是与奴婢二人商议着以上好乌木为基,再雕以真龙为背,唤为龙椅,方可为天子座。”
刘宏一听,立马转怒为喜,笑道:“好好,好一张龙椅,羊安这孩子甚知吾心,毕岚,这事你也办的不错,说罢要甚赏赐。”
毕岚虽急功好利,却也不傻,他和羊安一个有主意,一个有手艺,乃是合则两利的拍档,故而自始至终也不揽功。此时见天子笑逐颜开,更加坚定想法,却突然伏地叩道:“奴婢一心为陛下办事,不敢求甚赏赐,只请陛下开匠官营。一来,执金吾丞奇思妙想甚多,奴婢一人实在有心无力。”
说着毕岚小心的抬起头看了看刘宏,见其似是犹豫,又追道:“二来,陛下可命匠官营专做此类物什,再以商贩售卖天下,以充内帑。”
这刘宏闻有利可图,哪里还会犹豫,立马便应了此事。
聂韵熙寝宫,刘宏正兴致勃勃的向其介绍着象棋。
那聂韵熙听闻羊安姓名,不禁一阵黯然,转瞬又恢复神色,向天子递过一碗红色茶汤。
刘宏轻闻茶味,直觉心旷神怡。于是将那茶汤一饮而尽,道:“美人,朕自从喝了你的安神茶,直觉精神焕发。看来此茶与君皆上天所赐。”
聂韵熙笑道:“陛下若是喜欢,妾日日为陛下烹煮。”
“好,好。”刘宏又岂是只为喝茶,又道,“美人,良宵苦短,你我早些歇息吧。”
烛光轻曳,帘笼低垂。刘宏贪婪得亲吻着身下的女子。而那女子此时却是心情复杂,以身侍君本是她能想到最稳妥的复仇方式,只是事到临头,她却不晓得自个儿是悲是喜。
中平二年四月中,光禄勋卿刘宽薨,年六十六。追赠车骑将军、特进,谥号“昭烈”。
迁先交趾刺史(交州)丁宫为光禄勋。
四月末天子因刘陶拖病久不事政,罢其京兆尹之职,旋即又拜其为谏议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