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九月,徐州刺史巴衹及从事赵昱讨平琅玡、东海、彭城、下邳、广陵五郡黄巾。破虏校尉邹靖破广阳黄巾。徐、幽二州乃定。
十月,皇甫嵩久攻广宗不克,于是退而结营。待黄巾麻痹,突然夜袭广宗,斩人公将军张梁,获级三万。待官军入城,方知天公将军张角已于八月病逝。于是,皇甫嵩命人剖棺戮尸,又将张角首级传送京师。
此后,皇甫嵩又会同钜鹿太守郭典,马不停蹄,直奔下曲阳。至十一月,斩地公将军张宝,获级十万。皇甫嵩于是命人于城南筑京观,一时间下曲阳浮尸遍地,血流成河。至此,冀州升平。
冀州乃定,信都县令阎忠进言皇甫嵩曰:将军威震天下,风驰四海。然昏主之下,难以久居,如不早图,恐后悔无及。皇甫嵩惧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非常之谋,反常之论,所不敢闻。阎忠见皇甫嵩不听劝谏,弃官逃亡。
待张角首级及冀州平定的消息先后传至京师,天子刘宏兴奋不已,一道中旨拜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晋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共八千户。
再说荆州宛城,朱儁调虎离山,以徐璆、秦颉佯攻城南。自己则暗渡陈仓,亲率五千精兵从城北以土坡突入城中。黄巾不敌只得退守内城。
渠帅韩忠惶惧官军威势,遣人乞降。副将张超及徐璆、秦颉皆欲听之。谁知朱儁却拒不受降,道: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于是下令急攻,然连战不克。
一日朱儁登高远眺,突然计上心头,令城北解围。围三阙一之下那韩忠果然中计,引军突围。朱儁趁势追击,大破其军,斩首万余,韩忠亦为秦颉所杀。
韩忠既死,宛城黄巾又推孙夏为帅,仍据守宛城。于是朱儁以孙坚为先登复攻宛城。那孙坚英勇善战,身先士卒,犹如天神下凡,所向披靡,加之从者前赴后继,黄巾大败。孙夏弃城而走,至西鄂精山,为追兵斩杀,又获级万余,余贼溃逃。那孙坚又领着朱治、程普一路追击至邓县,双方一场大战,全歼黄巾余孽,荆州乃定。
荆州黄巾的覆灭,意味着这场历时不到一年,却席卷全国七州,声势浩大的叛乱终以落败收场。
十二月,天子大赦天下,改元中平。诏减太官珍馐,御食一肉;厩马非郊祭之用,悉出给军。并封赏黄巾之乱中先策及有功之臣。
拜朱儁为右车骑将军,封钱塘侯,食邑五千户,加位特进。(特进为加官,无实职,朝会时位列三公之下)
前任太尉杨赐因先策有功,拜尚书令。杨赐拒不受官。于是又封其为临晋侯,以特进回府。
封孙坚为别部司马。
护军司马傅燮居功至伟,却因与中常侍赵忠有隙,受其构陷。刘宏虽知傅燮为人,不加其罪,却也仅封了个安定都尉。
至于其他州、郡平乱有功者具有金银赏赐或记军功薄。
而此前下狱的卢植因逢大赦,又得皇甫嵩上书陈情,官复尚书原职。董卓亦为朝廷所赦。
有人加官晋爵,自然有人激流勇退。徐州从事赵昱因不满朝廷将首功论于刺史巴祇,愤而辞官。
至于豫州刺史王允,先前谋诛十常侍不成。张让于是怀恨在心构陷其下狱。后虽逢大赦,旬日后又被张让寻了由头再度下狱。最终,得临晋侯杨赐、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联名上疏陈情,这才免了死罪,隐居乡里。
可正当朝堂之上意兴盎然,四海之内升平人瑞之时。此前未受黄巾波及的凉州却又生出事端来。
说起来,那凉州原本只是来自北地、安定及来自金城、陇西的两支羌人聚众作乱。消息传到朝廷,朝廷却未及重视。一来,凉州历来胡汉杂居,其中羌人又时常叛乱,朝廷早就习以为常。二来,天下方定,国库空虚,朝廷也无暇西顾。于是诏令州郡自行平乱。然而小洞不补大洞吃苦,任谁也不会想到,此后十数年间,东汉朝廷将完全丢失对于凉州的掌控。
令居县外,一支汉军旗帜的军队正在此处驻扎,领军的乃是护羌校尉冷征。数日前,他得了朝廷诏令,命他领本部兵马及湟中义从讨伐四郡叛羌。今日早些时候,他汇了湟中义从,便行军往金城方向。待到令居,已近入夜,于是下令安营扎寨。此时,他正在中军大营中研看地图。忽闻帐外传来一阵骚乱,于是问道:“帐外何事喧哗?”
恰有守营卫士入帐汇报,道:“禀校尉,军中有人斗殴。”
“走,去瞧瞧!”冷征二话不说,提起马鞭,便走出营帐,却看到一群士兵正扭打在一起。冷征当即怒道:“都给某住手!”
谁想,那群士兵早就杀红了眼,那里还听得进他说话。冷征于是对左右喊道:“来人,给我拿下。”便有两队士兵披甲执戟鱼贯而来,只片刻,便平息了骚乱。冷征这才看清眼前泾渭分明的两伙人,一伙是自己麾下官军,而一伙便是湟中义从中的胡人。
冷征本中原人士,对这凉州苦寒向来颇有微词,又为人倨傲,瞧不上取木为兵的羌胡。此时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只冷冷道:“军营之中,聚众斗殴,尔等眼中,可有本校尉?来人,将这群胡人拖下去,军法伺候。”
却听到羌人中一人喊道:“将军,我等不服,是他们先动的手,何故只罚我等!”
那冷征冷笑一声,上前几步,便赏了那人一顿马鞭,一边道:“何故?尔等区区胡狗,也敢问我何故?”说罢,他手中又加重力道。却闻身后传来一句“住手。”
冷征回头一看,却见几人匆匆而来,为首一人,正是湟中义从军侯北宫伯玉。那北宫伯玉虽为汉人,然北宫家世居金城,又亲善羌胡,于羌人中威望甚高。但在冷征眼中却是与那般胡狗无异。于是道:“军侯意欲何为?”
北宫伯玉本也不怎待见冷征,奈何自己这湟中义从军侯之职却是受其节制,此时人在屋檐下,却是不得不低头,于是恭顺道:“禀校尉,此间之事,吾已有耳闻,乃因肉食之事,起了争执,这才动手脚来。本非什么大事,何必大动干戈,不如大事化小,以免影响士气。”
官军每顿皆有肉食,胡兵只得粟米,这正是他冷征安排,他自然心中有数。只见他轻蔑的瞥了北宫伯玉一眼,不屑道:“笑话,区区胡狗也配与我汉家儿郎相提并论,在某看来,便是粟米,也是浪费了。”
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莫说北宫伯玉自小生长西北苦寒。见冷征这般神情,言语之中又多有侮辱,他当下也是怒急,正色道:“在吾看来,此间只有大汉雄师,却无汉胡之分。大人出言轻慢,厚此薄彼,是非不分。难道这便是中原文教,官军气度?”
冷征见他出言相讥,却是使出惯用伎俩道:“轻慢?便让你晓得何为轻慢,军司马何在?”
那军司马却不知何时来的,从旁边出列道:“属下在。”
冷征道:“军营之中,冲撞主将,依军法该当如何?”
军司马素知北宫伯玉名声,此时显得左右为难,道“禀校尉,依军法该,该......”
冷征见其说话吞吐,显出些许怒意,坚定追问:“说!该当如何?”
那军司马朝北宫伯玉瞧了一眼,露出歉意神色,回道:“依军法,冲撞主帅,鞭三十,以儆效尤。”
冷征听罢,却对左右道:“将北宫伯玉及一众胡狗拖下去,鞭六十。”
鞭六十非同儿戏,便是不死,也得重伤,北宫伯玉此时虽已被两名士兵按住肩头,却挣扎喊道:“冷征,你滥用私刑,某定不轻饶你。”
眼看北宫伯玉被越拖越远,同为湟中义从军侯的李文侯开口道:“校尉,临阵施罚,恐损士气,不如...”他话未说完,却被冷征打断道:“汝欲连坐否?”
光和七年十一月,护羌校尉冷征轻慢兵士,滥用私刑,致湟中义从兵变。叛军斩冷征于令居,又汇合四郡叛羌,一路攻城略地,短短数周便攻占金城郡治允吾。金城太守陈懿出面安抚,却为叛军所害。
叛军又胁迫新安县令边允、凉州从事韩约入伙,并举边允为帅。后因朝廷通缉,边、韩二人分别改名边章、韩遂。
十二月,边章率叛军进击汉阳,围凉州刺史左昌于冀县。幸得汉阳太守盖勋来援,又因那边章、韩遂素敬盖勋为人,哭泣而去,这才解了冀县之围。
然而,凉州,已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