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回到徐府,还在寻思着查锦元说的事情,她还是挺迷糊的。
也许她该问问大爷当年帮她找回桐琴之事?
当年她独自背着娘亲临终时托付的桐琴随南迁的流民逃难,一直把琴包裹得严严实实,下雨怕淋坏,狂风怕丢了,从未让它离开过自己。
后来在苏州街头遇见有个盲人弹琵琶,竟然可以收些许铜板,饿极的她才有样学样,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抚摸琴弦。记着爹爹在世时的模样,把小脏手使劲擦干净,再轻轻拨动琴弦,那声音让她既意外又新奇。
七岁的她早就没有了幼时的记忆,迷迷糊糊的只记得爹爹在世时总会弹琴给她和娘亲听,但是又并未教她乐理和琴艺,可能是觉得她还太小吧。
可谁知,边防战事紧急,爹爹上阵杀敌再未归来。她与娘亲孤苦无依,家园也在战火下无法住下去。为了活下去她们与乡亲们四处逃难,时间越长,离散之人就越多,渐渐地她们也与其他人分散了。
娘亲拼着一些地理意识,顽强地带她追赶上了逃亡南面的人群,可一路奔波劳累又居无定所的母女俩根本就没有体力支撑下去。
为了给她省些苦野菜汤,娘亲最终病倒了。
“谌娘子,怎么还不歇息?”
春娘端了些热水进来,见海月坐在窗台前发呆,有些不解?
“还不是很困。”
“先漱口?”
“嗯,你累不累?”
在外面逛了一天,总归也乏了,她若不是有心事,也早该歇下了。
“不累!”
等海月净好面,春娘又拿起梳子笑道:“我帮你梳梳头。”
春娘是个贴心的女孩,对海月甚是温柔贴心。
“谢谢你春娘!有你真好!”
明明一脸疲惫,还要帮自己梳洗,就像个呵护妹妹的大姐姐。
自从娘亲离开后,她一路颠簸只为了能活下去。春娘是老夫人之后待她最亲最好的人了。
还有……
海月摇摇头,差点被扯到头发,“啊”了一声,惹来春娘一脸的紧张。
“没事,我不动,你慢慢梳。”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海月禁不住傻笑。当年的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弃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谁会搭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天大地大,她只知江南有长江天险,只要到了江南,她便不用受流离之苦。可真到了,她却依旧没有本事温饱,睡破庙,吃别人不要的剩菜剩饭,有时候还要受其他大孩子欺负。
好多次她都怕弄丢了爹爹留给她的唯一一张桐琴,宁可饿一饿,也不敢冒险和其他大孩子冲突。
好不容易见到了老瞎子,好心的老人家一路带着她往临安城走,她们随着流民一起在临安城外搭窝棚住下。
期间,她随老瞎子偷偷走近临安城墙外,看着城内的繁荣热闹,真是天差地别啊!
三个月后,其他人继续往南迁移,只有她没有去,她实在走不动了,也不想一直飘荡下去。
随后她找准时机偷偷溜进城外一处街区,学着老瞎子的模样,又极力想要找回爹爹弹琴时的清逸,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琴弦。
她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弹琴,可是在一群流浪的孩子里面,她起码有一张了不起的琴,起码还有靠卖艺要赏钱的机会。
“好了春娘,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带你去后院摘石榴去。”
“真的?!”
春娘眼睛都变大了,石榴耶,她记得早些年吃过一次,甜甜的,红红的,可喜欢了。
“我可不骗人!”
不像有些人,骗人,骗子!
海月等春娘出了房门,再落了锁。突然又发起呆来,这样的圆月,那人是和谁一起度过?
可还记得徐府后院的海月楼还有这么一个小娘子在盼着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