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与你相亲,怎生不见六姐儿?”三娘环视一周,全家人都在,却偏生不见了六姐儿,心下不免奇怪,小娘子里向来数六姐儿最是稳妥,若说旁人不在,倒还不稀奇,可缺了六姐儿,三娘确是不解。
五姐儿没搭话,不远处御园里那插花轿子好看的紧,连轿帘的帷幔都是那织金花罗,是极少见的料子,亦是他们这等人家也买不起的。
“那应当是官家的公主罢?”顺着五姐儿的目光,三娘也看见了那轿子,“这织金的罗,雅致里逃不脱的富贵,真真羡煞了人。”
“官家的公主面上富贵,倒不如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家的小娘子过得随心。”五姐儿性子开朗,却也看的通透,“如今我等寻常百姓也能罗衣纨扇,早是官家给的自由。”
自家小妹说的有理,三娘颔首应了,默默良久。三娘不问,五姐儿便也不提六姐儿的事儿……
都是一家人,三娘也是个急性子,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儿,三娘又道:“五姐儿,六姐儿平素便同你走的近,你可知道六姐儿如今去了何处?”
“六姐儿该是同她师父去郊外看蚕丝了。”对于小妹去做了什么,五姐儿清楚的很,只是无人问起时,便全当做无事,口风也实在是严。
“她师父?”三娘愣了愣,“城西的李大娘子?”
“听说这几日有人去李大娘子那里闹呢……若不是官人远戍,李大娘子如今的生活,应该是和和美美、同我和官人一样举案齐眉。”
同是娘子家,三娘很能同李大娘子共情,可同情归同情,三娘也没有额外的本事去给李大娘子做什么,“官人前些日子往郊外出了趟公事,倒是看见几家蚕丝出不去。”
“若是六姐儿寻不见,或许还能支撑一时。”话说出口,三娘也有些不确定,六姐儿那性子她是清楚的,容不得糊弄。
揉了揉禁步上的玉佩,五姐儿对稍后的相亲有着几分紧张,却还是关心着六姐儿:“六姐儿那性儿三娘还不知道?事事要拔个头筹,恐怕没个一旬是回不来临安的了……”
一双姊妹不再言语,只等着湖舫靠到岸边,二人同双亲一道上了湖舫。
珠帘罗幔,檀香漆屏,到底是掩盖不住小娘子家的祈盼与愁思,五姐儿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复又通些词文,也算是周遭有名的才女,难得有这般娇羞的作态。
云履踏波登仙都,青色道衣卷千江,头上更是那时下文人隐客极兴的高桶东坡巾。麻衣素布,配上那锦缎的滚边儿,倒也不显得寒酸,平添几分出尘。
说起来,方衙内如今也好歹是个秀才,再加之如今官家放松了对百姓穿衣、出行的限制,方衙内如此衣着,也没有半分逾矩。
“小娘子很好,只是仆已然有了心上人……”
五姐儿等了这许久,只是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只愣到方衙内都将准备好的一匹罗、一匹绮差人递了上来,才应道:“官人不必皆是,奴明白的。”
“还愿官人同心上人早成眷属。”五姐儿心里难受,却还是祝福了方衙内,接下了方衙内按相亲规矩送的这两匹布。
“愿小娘子安康。”
方大人尚且在一个劲儿的同五姐儿的父母道不是,方衙内已然离了湖舫,对着西湖吹那裹挟着春柳青涩气的风,垂着眸子,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等方大人出了湖舫,才一道离了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