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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评花选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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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冰凉的茶水将韩彦滋醒,张开眼皮只见蓝道行正坐在不远的长榻上,手拿空碗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
韩彦见状赶忙弯腰跪倒,不敢再与其对视。
“韩彦你好得很啊!试蛊不到半刻就失了神念,难道这就是你勤练不休的成果?”眼见自己花费数月调制的新蛊再次功亏一篑,蓝道行有些按捺不住怒气道。
所谓“勤练不休”不过是诓骗青衣道人的鬼话,韩彦自知无话辩解只得求饶道:“师父…我…”
“我看你是这段时日过得太舒坦,渐渐又忘了为师的手段!”他说罢从长袖中掏出一只黑色古埙,放在嘴边缓缓吹奏起来!
“师父!别…”韩彦看到那黑埙的瞬间脸色大变并伸手妄图阻止,然而在音符飘入耳膜的刹那,气海中那股黑气就如洪水决堤般泛滥开来。
随着埙调的起伏变幻,韩彦的身子开始不停在地上扭曲翻滚,双手也在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仿佛身上有无数蚊虫叮咬!
埙声停歇,韩彦终于也停止了挣扎!只听蓝道行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你可知错了?”
韩彦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他不顾伤痛匍匐到青衣道人脚下哀求道:“弟子知错了!往后定不敢再犯,求师父您大发慈悲莫再驱蛊惩戒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蓝道行摇了摇头,单手将韩彦抬起道:“为师这般让你试蛊毒,亦是为了增强你的蛊术。这样将来强敌临门,你才能成我的一大助臂!”
韩彦闻言面露不解,蓝道行见状叹气道:“事到如今为师也不再瞒你,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为师的一个厉害对头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若你还不能助我,为师只怕凶多吉少!”
见韩彦似是若有所思,蓝道行突然有些古怪的笑道:“怎么?莫不是心中窃喜,巴不得为师早日归西,那样往后你就能自由了?”
“弟子怎会有这般念头!”韩彦闻言回过神,一脸诚惶诚恐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师徒同心自然要共度难关。何况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弟子身为蛊奴那更是没了活路。弟子只是好奇您既是青蛟帮的护法,又有朝廷的关系,什么人如此不长眼,胆敢与您为敌!”
“你小子还算明白!”蓝道行听了微微点头道:“我这对头也是个厉害角色,朝廷和青蛟帮能唬住寻常江湖宵小,却吓不住他。何况半年后为师有一桩大事不得不去往关外,到时候反倒是去了对家的地盘。”
“去往关外?”韩彦闻言一愣想起几个月前苦水驿之事有些疑惑道:“师父的对头莫不是那“尸魔”?”
“哦?”蓝道行瞳光一闪道:“你能想到他,看来脑子还不算太蠢。
“不错正是我这位同门师兄,哼!”蓝道行突然有些不忿道:“若论武功拳脚、秘法蛊术我自是不逊于他,但近年来传闻他炼就了三只‘尸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每个都能抵得上支百人的军队。有这三只‘尸王’相助,到时我若单枪匹马与其相斗怕是有死无生。”
“这…”韩彦听了心下一惊算是明白了过来,蓝道行之所以这般苦心孤诣的给他试蛊提升蛊术,不是突发善心而是为了让其到时能替他抵挡那三只‘尸王’。
想到此韩彦立时心乱如麻面露难色道:“师父!那‘尸王’如此厉害,弟子本事低微,到时候怕难替师父分忧啊!”
蓝道行瞥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道:“所以你才要好生配合为师试蛊,只有让你的蛊术早日大成,到时候才能替为师对付‘尸王’。”
“我...”眼见话头到最后又转了回来,韩彦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绝。
“今日就这样吧,你也早些休息,近些时日金陵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怕是江湖上又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你可别在这时候给我添乱!还有下次叫你来试蛊,不许再借故拖延”蓝道行站起身来背对韩彦道。
“是...”韩彦答应后欠着身子退出了房门,青衣道人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太极图上那只早已不再死的蛊虫,脸上瞬间一阵阴霾。
“为什么同是蛊神诀,我想要融合两只蛊虫都如此之难,而...”蓝道行喃喃自语道:“莫非当初那贱人故意留了一手,给我的心法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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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七月到,金陵城里来来往往的人流似比往年相同月份更多些,不过也难怪今年相较于去年确实较为特殊,只因又到了再开“花榜”的时候。
所谓“评花榜”是用各类名花来品评比拟青楼名妓,评选出“花魁”。这种评选最早可追溯至宋朝时,最开始是些科考中失意的没落士人寻欢作乐,仿科举考试的功名头衔来排列名妓等次,也分一、二、三甲,将前三甲比作“状元”、“榜眼”、“探花”。
起初或许还有些挪揄与嘲讽的意味,到了后来许多士绅豪商、王公贵戚跟风效仿,为把自己青睐的名妓选为“花魁”不惜一掷千金,渐渐的这“评花榜”上的排名真就成了青楼女子身份品级的标准。
金陵城里五年一度的“花榜”再开,江南一地除了南直隶“三州十五府”外,相邻的河南、山东、湖广、江西和浙江等地的豪门贵富和世家子弟也有不少相约前来“赏花”。
一时间定淮门外车水马龙,连带着秦淮河两岸的酒楼茶肆、旅店客栈价钱都翻了几番。至于青楼的老鸨那更是高兴得合不拢腿,鸣凤阁的吴妈妈正是其中一位!
“这几位一表人才的公子,快进来鸣凤阁瞧瞧,奴家保证咱阁里的姑娘个顶个的棒!”吴妈妈笑靥如花看见几个头戴方巾的公子哥儿从街角处走来,当下靠上前去拉住一个身着绸衫的高个男子就往里带,那几个年轻公子既到了这等风月场所自然不是什么柳下惠,只见其中一个抄着北方口音的男子道:“诸位兄台咱们既到了这江南销金窟,自然要去见识见识,否则岂不白来这一遭!”
几人听罢放声大笑,接着便浩浩然跟着出来接洽的女子进了阁楼,看阵势仿佛不是去逛青楼而是去上战场了般!吴妈妈听出这几人打外省过来,当下更是心花怒放。正所谓外来的媳妇好唬弄,做这行生意的最喜欢就是这类不知行情又好面子的愣头青!
吴妈妈正满心盘算着这趟又能赚多少白花花的银子,突然间股间一疼翘臀不知被何人重重拍了一巴掌,她绣目圆睁待转头看见了来人当下身子就一软!
“哎呀!原来是卢老爷啊,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过了。”那妇人嗲声嗲气靠向身后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男子挺着大肚腩右手往老鸨儿腰间一搂道:“吴妈妈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个专程照顾您生意来了!”
老鸨儿闻言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那卢老爷靠近吴妈妈耳边轻声道:“听说你们鸣凤阁为了这次“花榜”特地请来了顺天府那边的头牌唐姑娘,老爷我今天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望吴妈妈代为引荐。”
卢老爷说着将手往旁一伸从随从的仆人手中接过一锭金子塞向吴妈妈处,那鸨儿见了金子两眼放光不着声迹的将其收入袖中,悄咪咪的道:“卢老爷可真是消息灵通!咱们唐姑娘到了还没几天您就过来了。不过您也知道她可是从京城过来咱们东家手里的宝贝疙瘩,若不是近几年的“花榜”咱鸣凤阁都榜上无名,以至于让对面那彩凤楼都抢去了风头,否则奴家就是说破了嘴也请不来人。”
“哦!”卢老爷闻言恍然大悟他两眼发光似是对那唐姑娘更感兴趣了,吴妈妈接着道:“所以啊这唐姑娘见客与否,奴家实在做了不主,全凭姑娘家自己的兴致。”
那卢老爷点了点头随即又塞了几锭金到吴妈妈手中道:“正是因为我知道唐姑娘不随意见客,所以这才来拜托妈妈您嘛?”
“唉!”吴妈妈收了金子叹口气道:“您是贵客又是老主顾,奴家自然会替您去问问。至于见与不见,那可就全看您的诚意了。”
“哈哈!”卢老爷闻言一笑道:“老爷我别的东西没有,就是“诚意”多!”
二人说着互相挽了手臂步入阁中,行至半途那吴妈妈似是想起还有揽客的事不能丢,她环顾四周突然眉尖一竖对着墙角处一个头戴小帽的年轻仆从喊道:“小彦子!”
那仆从小跑到老鸨跟前点头哈腰有些畏缩道:“吴妈妈!”
“发什么呆呢?还不去门口给我招呼客人!”吴妈妈些嫌弃道:“记得说话机灵着点!”
“是!”那仆从点头答应,二话不说就向大门口迈去。
“这小子是谁?看来有些面生啊。”卢老爷看着那仆从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道。
“他呀...”吴妈妈有些不耐道:“是我新招来的一个杂役,这不到了放“花榜”的时候了吗,阁里的生意也多了不少。本想着多只手来多份力,却不想这小子笨手笨脚,前几日啊还得罪了阁里的客人。”
“吴妈妈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还真是难得。”卢老爷笑道。
“奴家也是一时心软,几日前这小子在对门那得罪了贵人,挨了顿打不说还丢了活计。我瞧他没了营生又孤苦伶仃在这附近晃悠怪可怜的,就收留了他做了杂役,却不想这般没用!”吴妈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
卢老爷有些不信道:“我看你是见他在对面挨了打才故意收留的吧,你们两家是死对头,只要能恶心到对面吴妈妈怕是没什么不愿意做。”
吴妈妈白了他一眼道:“就你知道得多!”
所谓同行是冤家,更何况是仅仅一河之隔的两家妓院。事实上相较于彩凤楼北岸的鸣凤阁才算是这条街面上的“老字号”,而且其幕后的主人非常神秘生意还做得大,就连京城都开有分号。然而近年来不知是不是因摊子铺得太大,在发迹地金陵鸣凤阁的声望反倒一年不如一年,不仅连续两届无缘“花榜”就连往年只能在鸣凤阁牙缝里拾些残羹冷炙的彩凤楼,在得了织造局金主胡老爷的助臂后都隐约开始爬在了鸣凤阁头上。
看着每夜灯火通明的彩凤楼,身为鸣凤阁金陵管事的吴妈妈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她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几次向现在京城的那位神秘东家写信,这才在此次“花榜”前请来了鸣凤阁在顺天府的头牌唐青幽,为的就是能在今年的“花榜”上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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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离开澄虚观后韩彦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白日里他要接受东厂的差事监视一个姓胡的富商老爷,那富商在整个金陵都颇有权势。不仅日进斗金甚至在织造局还领了份差,其身份俨然已经不是个普通商人。韩彦估摸着其地位在金陵,比之当年他的父亲韩立在崇仁犹有过之!
这样一个人东厂为何要派人监视,韩彦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入东厂本就迫于无奈,比起传闻中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只需隔三差五报告一个富家翁的行踪,这份差事韩彦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前些日子这事倒碰到了些麻烦,原来韩彦发现那胡老爷经常出入一家名为彩凤楼的妓院,一番打听后发现这胡老爷居然还是这彩凤楼背后半个东家。为了进一步打探消息,韩彦扮作一个药房伙计假装在妓院里兜售些虎狼之药,起初还颇为顺利他甚至得到了接近胡府管家机会。可后来不知是哪出了岔子,被胡府的人以贩卖假药为由在彩凤楼打了顿赶了出来。
对韩彦而言挨了顿拳脚只是小事,但这番下来实在有些打草惊蛇,往后他都不敢在胡家人跟前露脸以免更添怀疑。可这样一来东厂的任务就难完成了,一连数日他都在彩凤楼附近晃悠为的就找一个既便于监视又不惹人怀疑的地方,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鸣凤阁的吴妈妈对他伸出了榄枝。
若还在崇仁之时,韩彦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妓院的杂役,如今他早已没了当年自认读书人的傲气。在江湖上的漂泊的这段日子,他打心底里认清了这世间的弱肉强食,往日里他自负饱读诗书只要给他入仕的机会,凭借自己的才华定能大展拳脚。可现实是当他落魄之时,所谓的满腹经纶全然无用,自己连苟延残喘都要看人脸色。
所以当吴妈妈要招揽他为杂役时,韩彦没有丝毫的抵触反而大喜过望。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韩彦早知道这鸣凤阁与彩凤楼互相不对付,待在这不仅位置极佳可以观察彩凤楼外的一举一动,更可以打探到彩凤楼内的辛秘。于是乎韩彦毫不犹豫答应了吴妈妈的招揽,在鸣凤阁里当起了个不起眼的杂役。
就这样白日里韩彦在鸣凤阁打杂,到了夜晚则潜心修炼蓝道行传授的心法。自从那日被言明利害后韩彦不敢再随意敷衍,且每隔五六日就到澄虚观去试蛊。可诚然他已经全力配合青衣道人,试蛊结果却没有丝毫进展。
无论蓝道行采取何种手段,新种下的蛊虫都会被韩彦气海的丹田蛊调用周身精气排异而出。对此青衣道人自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只当韩彦没有尽力配合对其动辄打骂,韩彦寄人篱下有苦难言只得默默忍受。
事实上韩彦也不是没有感到一点的变化,至少他体内那股精气是越来越强了,相应的身手也提升了不少。这段日子以来他还经常偷偷习练父亲遗留丝巾上的武功,自付若是再对上那朱祐贞即便不使计策偷袭,正面相抗也能斗一斗!不过随之而来的坏处就是,韩彦发现自己蛊毒发作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了,且发作时的痛苦愈来愈强。好在蓝道行为了让他配合试蛊,给了他不少凝蛊丸,可韩彦对此仍是忧心忡忡。
这日韩彦在鸣凤阁待客时忽觉体内蛊毒有发作的迹象,他赶忙偷偷服下凝蛊丸又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暗自调息。就在他压制好蛊毒准备返回去招待客人时,吴妈妈突然语含怒气的叫唤住了他。
“小彦子!”
韩彦赶忙小跑着过去面带恭顺道:“吴妈妈!”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只见那婆娘傍着个穿着不菲有些面生的胖老爷脸色不善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去门口给我招呼客人!记得说话机灵着点!”
韩彦心下一转明白这是误以为自己在偷懒了,他自是不屑与这婆娘辩解什么,应了声“是!”后便向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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