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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魂断九江

常林、苏鸿羽、苏放此刻亦是双目泛红,就在他们准备冲上前去殊死一搏时,蜷缩在角落处已久的韩彦怒吼道:“放开我爹!”此前韩彦从未想过原来江湖中人交手竟是这番光景,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同伴一个个倒下却无计可施,少年从未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力。那一天当看着父亲危在旦夕之时韩彦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搬起身边的木椅子咆哮着冲向威胁至亲性命的敌人。厉寒笙嗤笑一声随手一挥韩彦顿时被一掌拍飞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彦儿!”眼看爱子被一掌劈得不知生死韩立双目瞪圆怒吼道。
惊怒之下韩立左臂轻挥一颗核桃般大小的弹丸从他袖口中激射而出,厉寒笙当即松开掐住韩立咽喉的左手以遮挡双目,弹丸从他手臂上弹开后爆裂开来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紫色烟雾。厉寒笙屏住呼吸同时松开钳住韩立的右手,电光火石间他挥出三拳打在韩立的胸腹要害处,将其从大门口震飞了出去。
“韩大哥!”
“韩伯父!”
众人惊呼,冲出翠茗楼外向韩立摔倒的方向奔去,吕老扛着昏厥中的韩彦跟在众人身后。街道上韩立跪坐在地,口中血流不止,只觉得每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撕裂般难受。苏鸿羽来到韩立身后盘膝而坐,双掌抵住他的后背奋力往韩立体内渡入真气,韩立这才慢慢恢复了些神志。他抬起眼皮看见厉寒笙从翠茗楼中一跃而出站在众人面前笑道:“使这等鬼蜮伎俩以为有用?洒家的横练功夫早已大成,区区毒烟能奈我何?”
韩立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厉寒笙...你你还没有查觉到...自自己的右臂开始发麻吗?”
“哼!你少在这给我虚张声...”话音未落厉寒笙面色一变,直感觉自己的右臂开始发麻渐渐的蔓延到整个右半边身体,他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韩立的面色惨白更加衬映出他此刻唇色的鲜红,他仍自不急不慢道:“听说过南疆的绮罗幽香吗?此前划伤你手臂的匕首被我用曼陀罗花的汁液浸泡过,你运功多时早已经随气血行遍周身,现在又沾染了这作为媒介的绮罗幽香哼...”
“厉寒笙你若再不运功逼毒,只怕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八臂神龙’就要成为‘独臂泥鳅’了哈哈哈!”韩立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你!”厉寒笙怒目而视正要上前,却感觉那股酥麻之感突然行遍周身大有泛滥之势,他大惊失色立时盘膝而坐开始运功逼毒。韩立见状赶忙对身旁的常林小声道:“快...快走!那麻药骗不了他多久。”当此之时九江城内的官差终于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常林背起重伤的韩立喊道:“跟我来,从正门口杀出去!”
大约半晌后厉寒笙缓缓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失笑道:“好狡猾的家伙,竟是着了道被他骗了过去!”一位头戴面具的书生走到他跟前冷冷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厉寒笙轻哼一声道:“那老小子中了我三记龙影拳,已是神仙难救!”
“那还有他的儿子和常林那帮人呢”
“冤有头债有主,杀我弟弟的是韩立又不他儿子和常家人,我管他们作甚”
“你!”那书生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火气,心平气和道:“退一万步讲厉大帮主!斩草除根这个道理,您在江湖上打拼了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吧!”
只见那厉寒笙负手而立傲然道:“若是将来那韩家小子武功有成要找我寻仇,我厉寒笙接着便是!到时候无论谁死都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没得什么好抱怨!我厉寒笙虽从不自诩为什么光明磊落的大侠,却也不是那等以大欺小只知道在暗处阴谋算计的小人!”面具书生阴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厉寒笙眯眼看向书生似笑非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我本就是相互利用,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你下的这套老子跳了!不过你不要以为自己能瞒过所有人,待王爷从京城回来后我会向殿下当面请罪,至于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那位解释吧!”看着厉寒笙离去的背影,面具书生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隐现,突然他松了口气自语道:“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韩立啊韩立你终究还是死在了我的算计之下,清瑶护着你又能怎样?挡不住你自寻死路非要掺和常家之事,放心很快我就会让你们的宝贝儿子过来陪你们,让你们一家在地底下团聚。”
※※※
距离九江城二百多里的一处山岗上,常林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走进一间木屋。此屋是当地猎户上山打猎时中途休息之所,常林一行人从九江城门口杀出后一路向北脱逃,大约跑出了百里确保没有追兵尾随后,在苏鸿云的提议下寻得了这处落脚地休息。
常林进屋后苏鸿云红着眼睛靠过来,抓住他的手道:“水呢?带过来了没有?”常林赶忙奉上刚刚从一处山泉处打满的水壶,同时担忧的问道:“苏伯伯,韩伯父的伤...”苏鸿云接过水壶却没有回话,双眼之间泪光隐现,常林见罢心下一暗。
二人进到里屋见众人皆围坐在韩立身旁,他的背后苏鸿云仍自在奋力输入真气,只见苏鸿羽满头大汗脸上更是泛出不健康的暗红色,突然间浑身一震向前吐出了大口鲜血,脸色也由红变得煞白。却见韩立气若游丝道:“鸿...鸿羽你伤的也不轻,不要再为我浪费内力了,兄弟我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不!爹你不会有事的!”韩彦听后泪如雨下,他对着苏鸿羽连连磕头道:“羽二叔!求求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呀!”苏鸿羽见他磕破了额头犹不肯停下,不顾自己的伤势起身扶住韩彦哽咽道:“孩子是你羽二叔没用,实在是...”说罢已是声泪俱下。韩彦此刻却好似魔愣了一般,只是疯狂的摇着头道:“你骗我!我爹不会有事的!我爹不会有事的!”
“彦儿...”耳边传来父亲微弱的呼唤,韩彦赶忙跪下颤抖着握住父亲那双有些冰冷的手道:“爹!孩儿在这边!你不会有事的!”一旁的常林赶忙接替了苏鸿羽的位置继续给韩立输入真气,真气流入体内让韩立又恢复了些生气,他摇摇头对韩彦道:“孩子,生死有命强求不得的,只可惜...喀喀!”
“韩大哥你喝口水吧!”苏鸿云走上前来递上水壶颤声道,韩立小小的啜了一口脸上如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血色,只听苏鸿云这诺大的汉子哭诉道:“韩大哥对不住,若非我执意要来九江城,你也不会...”
“你说什么傻话?此番他们算计深远,要的就是我韩立的性命。凭侠王府的势力就算今日不来九江,之后又怎么可能逃的过去!”韩立宽慰他道。
“侠王府!”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韩彦心中划过,“侠王府!侠王府!原来如此妳好狠的心啊!为了自己的名誉地位不惜将我们父子斩尽杀绝吗?”一道道声音如同恶鬼的低语在韩彦胸中环绕,让少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只见韩立接着对苏鸿云道:“好兄弟,事到如今为兄只有一事还放心不下...”苏鸿云擦干眼泪道:“我明白!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对彦儿视同己出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韩立欣慰一笑道:“这样一来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了!”接着他又转过头来对身后的常林道:“贤侄算了吧,你修为不易不要再浪费真气了”
常林吐了口浊气,慢慢的撤回了双掌,他额头上早已布满了虚汗,双眼之中尽显哀伤。
韩立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对众人道:“各位我还有些事情要私底下对彦儿交代,劳请诸位回避。”众人皆是慢慢起身,默默的走出了这间本就不大的小屋。
待众人走远后,韩立轻抚爱子的鬓角满眼慈爱道:“可惜了...为父竟是不能亲眼看到你成亲的那天。”
“不会的爹,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大夫...大夫他一定能将你治好。您还要带着我去草原、西域、天方,我们还没有把韩家商铺的货物卖往整个关外呢爹”韩彦泣不成声道。
韩立听后心下一软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道:“傻孩子!今后一个人定要学会坚强,多听你苏伯伯的话。苏妍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喜欢她,那就放心大胆的去追求,将来成亲了记得要烧柱香告诉爹。”
“不!爹,没有你在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傻孩子...喀喀!”韩立突然猛地咳嗽起来,韩彦忙轻抚他的后背道:“爹!你怎么样了!”
“孩子你附耳过来。”韩彦赶忙上前,韩立在他耳边一阵低语,然后拿出藏在怀中的香巾及玉簪道:“这两样东西记住放到地窖东边的密门内,那里都是些旧物其他东西不要翻看,西边的密门内有为父这些年积攒的一些积蓄可保你后半生无忧,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爹。”韩彦默默的将东西收好点头道。
“好,那么现在为父让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韩立望向儿子郑重道。
“爹您说吧!孩儿什么都答应。”
“你答应我拿着那笔钱好好安生的过日子,永远也不要再想着为我报仇!”
“什么!爹?”
韩彦瞪大眼睛摇着头狰狞道:“不!爹这我不能答应你,厉寒笙、侠王府、还有…还有那个女人,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韩立摇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恩恩怨怨没有人能说得清对错,孩子不要让报仇耽搁了自己。”
“不,不行,我不能答应。”韩彦仍自摇头道,只见韩立又开始连连咳嗽,他呻吟道:“孩子,难道你真想让为父死不瞑目吗?”
“爹!我...我”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庞,最终韩彦跪下身来痛哭道:“我答应你!”
“好...好啊。”韩立听罢却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冥冥之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十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女子,“对不起阿萝,我没能实现诺言陪彦儿走到他成亲的那天,甚至到最后我都不敢透露一点关于你的事,你不会怪我的是不是?只希望咱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走完他的一生。”
“爹你怎么了?爹你快醒醒啊,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出,屋外众人纷纷涌入木屋内,只见韩彦抱着父亲渐渐冷去的尸体放声痛苦着。众人皆是红了眼眶,苏鸿云走上前去安抚道:“孩子...节哀顺变啊!”在场中人无不眼中含泪,苏妍更是哭肿了双眼,只见常林涩声道:“是啊韩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让韩前辈早些入土为安吧。”
却见韩彦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常林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爹还没死!还没死呢!”接着只见他一只手指着常林,一步步向前恨声道:“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爹怎么会这样常林你还我爹命来!”
常林听罢呆了半晌,之后低下了脑袋,任由韩彦对他指责谩骂。“彦儿!”一声大吼传来却是苏鸿云,只见他满是心酸对韩彦道:“彦儿别这样...韩老哥他尸骨未寒,莫要再让他伤心了!”韩彦听后浑身一颤,接着身子一软,如杜鹃啼血般抱头啕哭起来。
是日,九江北岸齐云山的一处隐秘山谷中,韩立跪在一处木碑前盈盈叩首道:“爹,孩儿就要同苏伯伯他们去往关外了,路途遥远前途难测,孩儿不得不先将您安葬于此。你放心待孩儿在外边安顿好后,定会回来将您接过去。”他身后的苏鸿云走到坟前也是一拜道:“韩兄你放心!我定会替您照顾好彦儿,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这孩子!”接着他轻拍韩彦的肩膀道:“走吧孩子。”
韩彦站起身来一步并作两步的跟随苏鸿云离开,少年依依不舍不时回望父亲的墓碑,最终他一咬牙跳上马匹挥鞭拍马而去。十六岁那年,少年失去了如参天大树般庇佑他十多年的父亲,从此真正意义上踏上了那条前途未卜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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