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一大早,京城某处深宅大院中,杨文玉和白岩围着昨日那两辆大车仔细观察着。两人都是一样的背着手,走过来再走过去,正在小心翼翼拆车的工匠心里发毛,却也不敢说什么。
正在这时,院门吱呀呀的开了,两个禁军走了进来,对工匠喊道:“老周,带着你的人放下东西,从偏门出去。”。工匠们赶紧退了出去。
杨文玉和白岩心下明白,赶紧走到门口候着,见到杨固之带着杨文博和贾易进门,便急忙行礼:“参见……”陛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杨固之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免了吧。”
两人直起身来,杨文玉和杨文博兄弟俩对视而笑,白岩却对贾易翻了个白眼。
杨固之围着大车转了一圈,转身看了看白岩,却对杨文玉道:“昨日你也在场,说说当时的情形。”
杨文玉一五一十的说了,又道:“依我看,整件事情的主谋十有八九就是做这辆大车的人。”
“为何?”
“这辆大车的机关实在精巧,而这次行刺的计划也和这辆大车的机关一样,看上去十分的精巧,精巧到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精巧到让人觉得不像是个探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哦?何以见得?”
杨文玉答道:“师父曾经说过,探子做的事情都是死中求生,谋划要简单有效,一击不中,就要全身而退,但是这次刺杀的主谋却是个喜欢掌控全局的人。从一开始的大车,到那车夫,再到谷口的埋伏,看起来像是废招,但他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让晋国使臣去驿馆休息。我问过,驿馆只是例行封门,不是真的打算用,如果不是有刺杀,使臣们不会纵马疾驰,最后可能也就只是经过驿馆。秦福化解了三次袭击,每次都是用弩,他是肯定想不到居然还有一次用火药的刺杀,而且还是在他亲自检查之后封门的驿馆。”
杨文博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却听杨固之问道:“确定驿馆门口是火药?能看出来是哪国的吗?”
杨文玉回道:“是的,比兵部做的差不多,威力大些,里面还掺铁蒺藜,晋国使臣和秦福都伤的不轻,还好两人离着门还有两步,走在门口的两个禁军兄弟伤重不治。兵部袁主事倒没跟我说是哪国的。”说完他看了看杨文博。
杨文博道:“爹,袁主事说找到了一些没烧完的木炭,看起来不像是我国产的,不过这也不能证明就是秦国或者晋国造的,因为如今木炭硫磺硝石等物都有官府控制,如果我国有人要造火药,也只能从国外走私。”
“文博,”杨固之道,“兵部的人怎么搞的?火药的配方花大价钱买到了,到现在也没能做出个像样的东西,光听响还不如去烧竹子。这样吧,你把里面做火药的人调出来,成立个,嗯,就叫火器司,要什么给什么,一定要在一年半之内做出个能用的玩意,做不出来的话全部裁掉,发配去边军。”
杨文博皱了皱眉:“爹,他们要是偷懒,那当然是该发配……”
杨固之摇了摇头:“文博,慈不掌兵,狠话丑话得说在头里,至于以后的事情,唉,反正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文玉笑了笑:“爹,那些人说起来是极聪明的人,其实都是些呆子,而且都很爱面子,谁也不服谁,不如火器司里分成左右两所,让他们比比谁能先做出来。”
“好主意,”杨文博大笑,“我怎么没想到,就说谁做出来谁就当火器司的主事,这些人要是给自己看不惯的人做手下,那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杨固之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不过,文博,禁军你得好好查查,能在封门之前把火药和机关安排妥当,没有禁军里的人参与,这事绝对办不到。”
杨文博拱手低头道:“爹,是我疏忽了。”贾易和白岩也赶紧跪下:“臣等失察,请皇上降罪。”杨文玉吓了一跳,赶紧也要撩衣裳。杨固之笑了起来:“干什么?唱戏吗?这事都怪不到你们头上。”
众人笑了起来。贾易说道:“禁军这边所有相关人等,都在城西大营羁押,我让老七老八去查了。金吾卫和大梁府的差役,就让军情司的人去跟了。晋国使团这边比较麻烦,查不了也没法查,后来那拨人来救被抓的刺客,金吾卫和大梁府的差役抵挡不了,还伤了几个晋国使团的人,这回那个方知周可是闹翻了天,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还腆着脸要一辆大车回去做证物……”
杨文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人倒是识货。”
杨固之也笑了:“晋国倒也不尽是无能之辈,这个方知周可以好好结交一下,看看能不能招揽过来。说起这大车床弩,你们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杨文玉看了看白岩,见他也在看自己,便回道:“父亲,这床弩有三大妙处,第一便是连发,这床弩悬刀上有机关,每次扳动只松开一条弓弦,如果按住不放,便是连续击发。”
杨文博皱眉道:“这床弩能射四百步,五条弓弦两个人怎么能拉得开?”
“不是两个人,”杨文玉摇摇头,“是两个人四匹马,这便是第二大妙处,这车下有机关连着车轮,张弓时两人转动绞车,带动外面的皮鞭抽打马匹,四马两人合力,再加上有机关助力,五张弓便可同时张弦。”
贾易咦了一声:“这五张弓同时张弦倒也罢了,要如何连发呢?”
杨文玉道:“这五张弓自上而下排列,每次也都是自上而下的击发。这弩臂都是可以打开的,第一层击发之后弩臂打开,箭匣便落在第二层的弩臂上,这样便可以连发了。最后还有个妙处,便是可以设定时间,让弩自己转动连发。”
杨文博有点兴奋:“父亲,这床弩大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