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净湖八宝亭外,杨柳依依,春风和煦。
“喲?这不是谭兄吗?今日可带够钱?”
“苟帮主,真是稀客!你那汉亭远在西蜀边陲蛮荒之地,向来苦寒,怎的来京呢?”
忽有一位丰腴公子,身穿绫罗华衣,拄棍驱赶,口中呵斥:
“一群穷酸,还不起开!本公子箱里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帝王绿,要是碰了磕了,你们一个个赔得起吗?”
说着,喝令两个小厮,抬着一口铜箱,径往湖亭。
巴县汉亭亭主谭佳虎皱眉道:
谭佳虎微抬锦袖,戟指摇点:
“这哪里来的土鳖?!”
“谭兄才高八斗,何等人物,这都不知?”保宁府王权会会长苟谦冲眸光鄙蔑,脸作惊愕,纳罕道:“那公子榜有两位玉公子,一位是浙江金华赛潘安施耐安;一位是滇南翡翠洞玉霸王蔡昆。”
“他便是云南玉霸王?”谭佳虎大惊,“这等拥山生玉、家兵上千的土司都来了?”
一位伶俐女儿努嘴斥道:
“一座山头而已,我家公子乃名人榜第一位的薛东海!”
说着让开路,只见一位颧高鼻大、眸淫唇薄的华服公子,缓缓走在花瓣路上,面带淫色,任凭侍女拖拽后襟。
“卧槽!珍珠以车量的薛东海!”
“常掮客的200万是最高标的,还是最低标的?”
“草拟吗的,有两个臭钱摆什么摆?”
……
湖屿东面,百舟千船劈波斩浪,急行如箭,小而密集,远看仿如箭雨,雨注也似,冲向八宝亭;稍行一会儿,万帆高悬,遮天蔽日,汇聚一排,夹着破浪之音,浑如惊天骇浪,声势骇人。
于时,一位灰袍儒服的俊男儿蹬萍踏波,纵至柳梢,手握折扇,“布”的一开,任由身体随枝摇摆,全无一点慌张之态。
“有两个破珠子,也敢放肆?”
“阁下轻功虽妙,却非自傲之本,如无姓名,切莫玷污宝地!”
薛东海回顾一视,目冷如冰。
“某乃绍兴鉴湖公嫡传子孙,贺金钟。”
薛东海思维并非“士农工商”,满不在乎: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穷酸!”
贺金钟冷笑:
“无知,鉴湖贺氏,乃前唐大儒贺北谷父族,历世千年,断断续续,屹立不倒,世代簪缨,每代贺氏子孙最差也是举人出身,于浙江士林有空前威望,岂是你一粗鄙商人可以置喙的?”
“去特么的科举制,主考官哪个不卖世家的面?那些没见识的土包子吹你一吹,你自己就当真了?你拿士农工商那一套跟爹耍横呢?爹的珍珠多的可以作化肥,你他么的算个吊!”
薛东海极其猖狂。
“你……”
贺金钟气的面目涨紫。
“诸位!诸位!大家都是来买名额的,息怒!息怒!”
常万女急忙出面,作揖一礼,拦住贺金钟。
贺金钟暗自隐忍,借坡下驴,作揖:
“常掮客,久闻大名!”
“不敢!”
薛东海腆着脸道:
“常老板混在老魔府邸,三年有余,愣是没被发现,您这本事真大,小弟佩服!佩服!”
“常掮客,我张北海出200万要一个名额。”
“常……”
一时,众人声沸盈天,排云驱雾,吵嚷如雷。
“大家静一静……”
“静一静……”
“安静!”
一连二声好言相劝,未能阻止激动的群雄,常万女笑脸乍敛,怒容浮现,气运丹田,冷呵一声,放出一记钟鸣,荡息众音。
“诸位,时间尚早,未至午时三刻,况且那些替换奴婢的女同乡还未来,怎好现在就开始?不若在此稍待,欣赏净湖亭柳,等时间一到,即刻开始。”
“我等从XZ奔来,路途遥远,常掮客趁此时间先为我等说一说男仆什么价位,什么要求!”
“就是,就是!”一粗犷汉子,起哄道。
“好!”
常万女说着转往亭中,请林驰昌把亭中卷轴一一抱出,分给近亭众人,嗣道:
“这都是那些仆人的人身形相,劳驾诸位帮挂一下。”
众人一见这事,个个欢喜,取出兵刃,催动真气,把那刀剑钉在亭中横梁上,嗣后又把那卷轴展开,悬挂在刀柄、剑把上。
卷轴原本55幅,却因舍给驰昌一幅,仅余54幅。
“江府男仆皆修《坐忘心经》,却无任何拳脚功夫,至多强身健体,身形多是魁梧、消瘦,绝无肥胖,诸位不信,尽可一观图画。”
一言未毕,忽说:
“当然,各位若有《锁骨功》,日日能忍痛苦,常某绝不阻拦!”
此言一说,一些人立马打了退堂鼓,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这第二步讲究一个方言俚语,这批男仆多为淮南乡音,入府之人,须得在三个月内,锻炼出一口流利的淮南话。
江府每一月考核一次,都由女管家亲自操理,三十六月内,那名女管家岂能不懂每人话语?
家乡话如果讲不好,易容术如何精妙,都是无用。
请诸位明白,此次是彻底架空江府男仆,如果纸包不住火,牵一发而动全身,害人害己,耽误各位灭魔大业,岂不惜哉?”
常万女站在台阶上,侃侃而谈。
“嘶!一个月考核一次?”
“靠!这么麻烦,老子不玩了,那秘籍不要了!”
来人渐多,岛屿忽被挤满,也有奈不住这等要求的,脚步一等,从那黑压压人群中蹿出,踏波离去。
“老魔武力超群,正面刚,根本刚不过!弯道谋杀无非须要锻炼一两项技能,怎可轻言放弃?”
“就是,看那轻功火候,便知此人贪花好色,好逸恶劳!”
……
有那自觉的,自动退却;
有那心存侥幸的,滥竽充数。
常万女见人越来越多,催动内功,高声宣说:
“第三步,极重气质。
戏台上有句话,扮什么像什么,也是易容术之精髓。
古话云,凤凰不与鸡同窝。
诸位都是帮主、士绅、名流、巨贾,气势非凡,绝非低贱小厮可比,如想去江府潜伏一遭,须得磨平棱角,自斩气势,化作卑贱小民,否则最好不要参与。
何如,小厮日常运送香车,洗涮马桶,活计低微,毕竟屈辱,如若不幸折损,易教天下人嗤笑,非越王勾践之忍不可!”
话语方毕,群雄哗然:
“花两百万去给老魔刷马桶?把他杀了,那就是越王勾践!杀不了,那岂非被他人耻笑一生?老子不干!”
又有一二百人化鸟掠空,飞射而去。
“胆小鬼!危就是机,机就是危,如能斩杀老魔,不提那亿万家财,就说那份荣誉也够吃一辈子!”
“对!侯西虎不过毒杀王猛,就被封为人屠,若是杀了老魔,怎么也能封个除魔大侠!”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现在的屈辱是为日后的荣光!”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荣光未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群雄附和: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荣光未来!”
……
三净湖,声沸如雷,震湖荡面,遥传百里。
法华寺,竹园。
千竹为林,扁叶如毯,微风一荡,高竹摇动,簌簌作响。
智能禅师在枯叶中周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地下,惟吾独尊。”
忽的生出一团佛光,照的竹叶金黄,
于时,三净湖的声浪传来,打断悟道。
智能元神烛照,细查前果,立知始末,晒然一笑:
“杀那位?皆为贪嗔痴三毒!”
说罢僧袖一挥,放出佛光禁制,化作一幢光幕,蚊帐也似,罩住竹林,转而继续“渐”法。
三净湖,八宝亭。
群雄热闹一阵,立又平息。
常万女一面释疑,一面注意时辰,及见午时将至,瞧见一艘艘精美画舫从远方跨来,知是女性异人,顾虑终消。
“诸位,请静一静!”常万女把手一抬,虚虚一按:“午时快至,我在为新来的女同乡诉说三点。”
一盏茶后,女子所乘小舟陆续围住岛屿,联结成环,千余位女异人从凭栏而望。
“江府奴婢共计14个名额,诸位女士可一一挑选。”
“女子也有三点要求:
第一、气质稍偏传统古典,西方式开放的不适合封建社会,毕竟这些奴婢都是学过针黹、女四书的,虽有奴婢气质,却不差于一般缙绅主妇;
第二、聪慧机敏最妙,奴婢不似男仆,每日接触内院,如无临机应变之能,劝诸位不要去争,免遭折辱。
第三、奴婢皆为淮南人,平日多说北方官话,私下说淮南话,必须学会方言俚语。”
常万女说着时,那些女异人于舫船栏杆徘徊,走走停停,绕亭看画,时不时指着一副画,同左右姐妹咬语细语。
午时三刻。
“规矩都说了,现在开始第一轮面试。”
常万女咧嘴一笑,挥手开始。
薛东海见机一纵:
“常老板,就先面我把!”
“东海薛家?东海兄,您可是含着金钥匙出来的,男仆可是粗活,人人都掏粪的时候,您可别说我没提醒。”
薛东海素来娇贵,哪里知道掏粪的苦臭?只能把他素日酒醉,吐得一滩垃圾酒菜认为最赃的,强忍恶心,义正言辞:
“只要能杀老魔,我薛东海可以卧薪尝胆,掏粪活计,先交给我!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荣华富贵没意思,就是想为同乡除害!”
群雄一听“掏粪”,不免吞咽唾沫,面露惧色。
常万女知第一个必须给过,因而大道:
“好!精神可嘉,定能为民除害!两百万两白银!”
薛东海闻言一喜,转身向群雄抱拳:
“各位!薛某请了!!”
说罢,取出十万两一张银票,数了20张。
“薛老板,尽快去学易容术,然后把那淮南话练一练,三月后在那毛家胡同的王婆茶馆会见。”
“好,薛某告辞!”
薛东海豪气冲天,昂首阔步。
群雄见他视死如归,如被感染,纷纷避让,让出一条小路。
薛东海领着三位娇丽侍女转上楼船,消失天际。
常万女审核、杨驰昌记录,两人按照三条标准一一筛选。
先经过一轮海选、再经过一轮精选后,男、女异人共计筛出七百余位,俟众雄离去,湖屿为之一净。
午后,金阳偏西,湖水波光粼粼,上下交映,琉璃炫霞,灿金至极。
“各位都符合条件,但男仆名额只有52个,女仆仅有13位,常某无法抉择,为了公平,有两种手段,一种抓阄,全看几率,一种竞价,价高者得!”
话说至此,忽的一顿,目扫群雄:
“诸位自选!”
常万女径自回转亭中,对折宣纸,真气作刀,一一裁剪,分出一张张三寸大小的白纸,林驰昌执笔写“是”、“否”。
两人搭配,很快写出三十多张“是”。
亭外,异人分为作两拨,各自讨论。
女异人仅有38位,围在画舫上交谈一会儿,一致决定抓阄;
男异人合计323位,又好面子,争吵激烈,不愿抓阄。
常、杨两人把女异人的名额决定出来,收了2600万白银。
“诸位,每个名额不得低于200万,就请诸位叫价把!”
争斗一番,名额出炉。
常万女把1.04亿白银,炒成3.8亿,加上2800万两,血赚4.08亿白银。
万历四十年,朝廷财政一年1.5个亿(虚设)。
常万女理财能力不知如何,这敛财能力不是很差。
杨驰昌被锦衣卫抓住,价值3千万的赃物悉数被缴,牵连一波禁卫军,斩杀几位有二心的禁卫军将领,获金1千余万,也才4千余万,如论敛财手段,万历到底差常万女9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