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轩瞧见翠女神色,知他情多心软,不由一吁,伸出双臂,从她背后将其搂在怀中,贴靠玉尔,细言宽慰芳心:
“翠儿,你的《达摩剑诀》已然身剑合一,又是炼士(原文所提),对待凡人,慎杀戒戮,万事当让他等因果自纠,少加干预;
然而,以尔四甲子功力,两口仙兵佛剑,三十余道旁门妙法,游历神州,仍有危险,切记轻车简从、昼行夜伏,尤记避让僧尼道姑、左道妖邪一流。
倘若遇上,礼仪待之,对方如有歹心,谨记一击必杀,不可心慈手软。”
林翠女倚在鹤轩怀中,重重点头:
“翠儿都记住。”
鹤轩轻抚翠女锁骨:
“万事小心错不了,假如失去你,少爷岂不痛心?”
翠女垂泪,哽噎:
“夫君怜爱,妾身必会小心谨慎。”
“瞧你哭的,好像少爷背着你家小姐,将你吃干抹净似的,那脸蛋美若和田美玉,他若有灵,知道你天天拿咸水泪洗她,合该寻你的不是了!”
翠女含泪带笑,媚目一嗔,抱紧虎腰,极为不舍。
鹤轩抱他温存,软语温言,尽是关心。
翠女芳心不由一暖,兀自寻思:
“少爷赏赐的青缸仙兵、龙渊佛兵皆非凡物,又传炼魔护身法术,怎么会坏呢?方才真是鬼迷心窍,错把恩郎当坏种。”
那软语温言一阵猛攻,好如魔鬼乱心,终究哄得海棠灿绽、铁树开花,不时传出“风铃”般的女儿声。
“为防妖邪一流,特赐一面乾坤宝镜与你护身。
此镜先以太清仙法祭炼,可分光驱雾,等闲飞剑经它一照,剑光立散,化为凡铁泥丸,即便是那至宝仙兵,亦能削弱,可助斗剑。
驱使之法乃玄门九字真言。
此外,宝镜神光可驱邪破魔,无论多厉害的妖氛邪雾,皆可驱除一点云衢,另附十二元辰破邪仙禁,可放十二破邪神光,一旦催动,可借地支镇压邪物,余者诸多妙用,悉由自悟。”
女诸葛翠女亦知仙宝品阶,一见镜外宝光盈盈,上冲云霄,知是先天之物,心虽有料,仍生感怀,不由湿润眼眶:
“少爷,婢子低贱仆身,用不得这等神物。”
“能为你防身就行!本拟多赐你几件法宝,奈何庶务缠身,难有时日炼宝,两年游历,只得一宝,此善功袋乃少爷往昔所用,为便你轻装简从,一同赐你!”
翠女眼眶泪珠再噙不住,断线珍珠也似,扑簌垂落。
鹤轩温言宽慰几句,方止女儿热泪,复取一种升肌止血、复元生息的丹药,亲自替她收拣行囊,为她宽裙换裳。
郎情妾意,少不得蜜里调油、揩油抚爱一番。
午时初刻,翠女身穿玄衣长裤,精简干练,同菊、柳两女吩咐了江湖庶事,这才施展隐身术法,一展袖袍,弓鞋一点,化雁斜纵,往那皇木古渡奔去。
恰巧,妙儿风风火火,箭步寻来:
“少爷,英国公、四位侯爷现在会客厅等候。”
听见张维贤上门,鹤轩目光玩味,前襟一甩,虎步跨出红尘槛,仰头观天,盘算时辰不早,因而吩咐:
“即派小厮去菜市口传信,今日执刀,迁延半刻。”
“是!”
会客厅内,清茗飘香。
四位锦衣侯端坐客椅,手捧青花瓷碗,呆看明前旗枪,面容纠结,不知是嫌茶品低劣,还是事难烦心,半口也吃不下去。
鹤轩于那厅后穿出,右绕入座,亦不见礼,把脸一冷:
“钱带来了吗?”
四侯面纠如麻,八只眼睛齐盯张维贤。
张维贤顺势而起,揖礼:
“江师……”
鹤轩拱手回礼:
“国公请慢,张之极杀伐业力颇重,已被赶出师门,师字一称,在下愧不敢当!”
四位侯爷何等精明人物,见状脸色瞬垮,如丧考妣。
“江佥事,本公今早公务繁忙,不知……”
张维贤顺口一改。
鹤轩强势说道:
“国公无须多言,下官意欲出家学道,隐居山林,参禅逍遥,原本不愿做那面皮,无奈不愿沾染红尘因果,特取一个折中法。”
张维贤见他翻脸不认人,暗思剑侠行径果真怪异,到也不恼:
“不知是何折中之法?”
鹤轩含笑道:
“钱照付、臂照废,消因果。
郑之傻、邓文明臂膀可以不砍,却须以《大力金刚指》掐断筋骨,再用黑玉断续膏敷上,一月可复,并不耽误,虽可保住手臂,但是两人只为寻常武将,九牛二虎神力悉消。”
郑之傻、邓文明两个小侯爷跪地磕头,哀求:
“我等在家里说是学到武艺,父亲非要说没学到,都是他们的错,请江大人饶了我等!”
武安侯、定远侯眼神暗赞,脸色猩红,单指詈骂:
“小兔崽子!揭发父亲的过错,圣贤书是这么教你的?你这个不孝子,我抽死你!”
两人说罢拿起备好的皮鞭,起身便抽。
“啪”声如鞭炮。
邓文明一面跑一面道:
“就是你说的,我说的事实,我这一双膀子可是能把千斤巨鼎当球打,你怎说没有武艺呢?”
一个打、一个逃,哭天喊地,哀嚎痛苦。
郑之傻一面跑,一面道:
“都是名分害的,我祖宗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武将,讲个狗屁规矩!我这身膀子可是拜将封侯的本钱,岂能让名头束缚了!”
徐锡登、李开先两人同时哭丧着脸:
“江大人,其实我等不想来的,就是这两个老东西害的!他们抠抠搜搜,非说我等被骗了,我等日日精强力壮,御女十次都不带停息的,可见江府伙食非凡,皆是上等药膳!可惜,他们心肝被文官训化了,说什么父亲的话都是对的,简直不可理喻……”
一语未必,永康侯、丰城侯各自纵身起来,拳打脚踢。
张国公不做言语,一旁观戏。
“竟有这等事?”鹤轩大惊,“尔等见本官如见虎,怪道敢前来讨说法,原来你爸逼的?”
李开先磕头如捣蒜:
“对对对,我爸逼得!”
“我爸逼得!”
徐锡登点头:
“嗯!我爸逼得!”
“就是我爸逼得!”
鹤轩微微一笑:
“古人云,黄盖打周瑜,虽说是你爸逼的,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挨,尔等钱财照付,膀子卸下一个!”
一言未毕,转道:
“妙儿,算账!”
“是,少爷!”
妙儿笑道:
“一双臂膀五百万,一只臂膀二百五十万,如今卸一存一,武安侯、定远侯还需提供一只膀子的钱,各欠江府196万!永康侯欠江府206万两,丰城侯欠江府296万!”
鹤轩惊讶:
“没算错吧?郑、邓两位侯爷从先净赚304万,转眼欠了196万白银?”
“回少爷,没错!”妙儿捂嘴偷笑。
“江大人,我家愿出250万两,买一只臂膀!”
“我家也愿!”
武安侯、定远侯哀求。
钱上十万两,便可通神。
鹤轩目光闪烁,面色一僵:
“这……”
“少爷,家中尚有女儿出嫁,当初好容易练的,不若舍了,收点彩礼给几位女儿壮壮腰子。”
张维贤因说:
“江佥事,念那两个小子日日苦练,留他一神神力吧!”
鹤轩诡笑:“也罢!收钱!”
“多谢江大人,多谢江大人!”
武安侯、定远侯见事有转机,大喜过望,转看郑之傻、邓文明,牙冠一咬,把目一逼,暗运劲力,用着十二分蛮力抽打,“噼里啪啦”打两人华服尽破,遍布血痕,染红破烂布条。
打了半日,张维贤急喝:
“还不停手?人前教子,什么样子?都是没出息的东西,快快绞钱,江佥事不休息了吗?”
永康侯、丰城侯幽幽一叹,情知事不可为,停下拳脚,取出大叠银票,开始数钱。
武安侯、定远侯长吁一口气,把那悬着的心放下,取出银票开始数钱。
妙儿端着托盘在四侯面前转了一圈,一一收下银票。
“诸位,菜市口那边还等着呢,就不久陪诸位了!”
鹤轩见四人如丧考妣,冷冷一笑。
“应该的,皇事重要。”
张维贤略知异人危害,不敢耽误,主动起身。
“江大人请!”
鹤轩送出会客厅,便止住脚步,拱手一礼。
待人离去后,妙儿急捧银票,敬献:
“640万转眼变成1394万,净赚754万两白银,少爷真会赚钱!”
“讨打!”
鹤轩见她贪财,赏了一个板栗,教训:
“你也是修道的人,应懂法门无价,金银有价,抛去珍药、伙食等折损,区区654万两白银,根本比不上法门,那四人亏在面子,得了里子,指不定偷乐呢!”
妙儿嘟囔:
“婢子觉得他们亏了!”
看着妙儿,见她双目闪烁金光,摇头暗忖:
“又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太清宝篆》乃云篆天书,竟拿金银这等阿堵物与天书相比,谤法之过,来日必有灾劫!”
说罢转出大门,跨上马车,法场当值。
英国公府邸。
五位公侯列座一旁,五个小侯爷站在一处。
张维贤冷脸:
“瞧瞧你们那点样子,之前让你们不要去自讨麻烦,现在破财消灾,可是满意?”
四位侯爷垂头叹息,无有言语。
“徐贤侄、李贤侄任何武艺没学到,花了点前钱,养好身体,能繁衍子嗣不错了。
郑贤侄、邓贤侄不幸中万幸,钱花多了点,总归一身神力,疆场勇猛至强,将来修炼至先天,依靠《夔牛蛮力经》,再生二万斤怪力,五万斤怪力,天下必然无敌,多冲杀几个蒙古、女真部落,那钱自然回来了!”
“兔崽子!296万两,你不仅不练武,还从江府弄了一个婢女,老子回去指定打死你瘪犊子!”
丰城侯满脸阴郁,怒喝道:
“爹,叶儿去岁冬日诞下一对双胞胎,摸骨太监都说将相已成,天生虎骨,来日必为疆场猛将。
她虽是婢女出身,终是杀神府出来的,岂是寻常贵女可比?
再说那江府培养奴婢最是用心,叶儿诗书礼仪、居家理事、条理不差,心思原也极好,倘若舍下脸面,以江府婢女做正室,派帖江府,烧个香火,岂非搭上线了?
叶儿以往在府内,专门伺候梅夫人,说梅夫人最是慈悲,比其他姬妾不同,乃是杀神最喜的偏妻。
俟两小总角之后,让叶儿以侯府正室的身份,向梅夫人讨个脸面,拜在杀神门下当个记名弟子,苦练十年,必有非凡成就!
休看咱家现在亏了296万两,将来指定赚回来!”
李开先逻辑神奇,见缝插针,反劝丰城候。
丰城候暗骂李开先不知分寸,泄露机密,脸色愈加狠厉:
“侯门正室的位置,岂能让一位婢女坐?你是嫌李家脸面丢不下来吗?至少指挥同知家中千金!想让她成为正室,指定没门!”
张维贤闻言先是一怔,嗣后一想,看向李开先满是赞赏。
永康侯闻言恍然大悟,如拨云见日,牙根直痒痒:
“你这兔崽子,干啥事啥事不成!除了吃喝就是玩女人,你还带小妾去练武,老子打死你这没有用的东西。”
说罢纵身一跃,把徐锡登踹趴下,“嘭嘭”拳打脚踢。
“爹!我错了,我不带小妾了!!”
“啪!”永康侯上来就是一巴掌。
“啊!我不带……”
永康侯闻言更怒,暗骂:
“奶奶个腿,平日的机灵往哪去了?老子是让你勾搭江府姬妾!”
说把一催真气,双全萦绕黑光,“嘣嘣”乱踹。
武安侯、定远侯似有所悟,抓着郑之傻、邓文明,左右开弓,一顿暴打。
张之极瞧的明白,看见四位兄弟的惨状,喉结耸动,吞了吞吐沫,看向父亲,见他愠怒,忍不住脖子一抽。
“噼里啪啦”揍了半日,四鞭痕血印,阡陌纵横,鲜血淋漓,恐怖极了。
张维贤忽道:
“停手罢!再过两日,江府有一十三名婢妾放归,皆是完璧,天姿国色,据说有三境宗师的修为,各位兄弟回去准备准备!”
“张哥!此事果真?何时传出来的?”
“张哥,您看您,那一十三名婢妾能生养不?”
“哎呀呀!你看这弄的,江府招婿到底何种要求啊?咱这小门小户的应该能去吧?”
“嫁宗师?哎呦哟,可了不得,这得拿出何种聘礼啊!不愧是杀神爷的府邸,张哥一定给小弟报个名!”
……
“昨日宴席,江佥事请我帮忙宣传,这不就给你们说了吗?其他的侯门府邸,我得转转!”
“那哪能成!李家有一个,咱四家不就没有嘛?总共十三个,咱们一家一个,不好在通知他们吧?”
永康侯急忙窜起,笑嘻嘻。
武安侯笑道:
“对对!李兄有了,不愿扶正!我家愿取一女,将其扶正!”
“什么不扶正?”丰城侯口风一转,脸不红心不跳,“一个二等奴婢没有婢妾的身份高,本侯的意思是让先儿取一名婢妾为妻,不是让二等奴婢当家!”
其余三人看他不要脸的话,理都不理。
“爹,儿只愿取叶儿为妻,取他的婢妾不是当王八吗?”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那一个个婢妾都是完璧之身,怎的让你做王八了?少年意气,分不清轻重缓急?”
“诸位兄弟放心,咱五家一定给报上!”
英国公咧嘴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