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大放炮竹,外界反应不一。
紫禁城,西宫,翠芳殿。
万历正在享受万贵妃的按摩,忽被炮声惊醒,睁开龙目急唤:
“哪里放炮?”
梁太监慌忙从隔间绕来,回禀:
“回皇爷,英国公府。”
“哦,他家啊!前日给朕说过!”
万历阖目沉吟,忽的烦心,未免追问:“他家今夜做什么呢?”
梁太监收了英国公府的白米,缄口少言,意欲帮其蒙混过关,不料万历兴致一来,打破砂锅,又不得不回,嘟囔半句:
“回皇爷,国公府宴客呢!”
万历咧嘴嗤笑:
“他家有啥客人?估摸着又是那几位一起饮酒作乐!”
郑贵妃消息灵通,知英国公宴请江鹤轩,媚目一转,趁机递话:
“陛下,臣妾听洵儿说,英国公宴客可是提前三日采备八珍菜蔬,闹得满城皆惊!”
万历把眼一睁:“提前三日?”
梁太监见机不妙,惦记恩宠,那肯卖好,如实回告:
“回皇爷,张国公摆了一桌谢师宴,酬谢小国公的师傅江鹤轩。”
“江鹤轩?杀神是张家的老师?”
梁太监见万历惊讶,忖着张国公打赏三千两白银,再递一句:
“回皇爷,是记名弟子,江大人曾在武艺上,指点小国公两手。”
万历目光深邃:“杀神教出来的徒弟,又是英国公的子嗣,将来战事须得让那张家上啊!”
“哼!”
郑贵妃闷闷不乐。
“是!英国公自从成祖爷以来,世代忠勇,将来必可为大明独当一面!”
梁太监劫后余惊。
……
萧家桥,刘府书房。
刘一燝一身宽松道袍,伏案撰写奏折,忽闻爆竹,窥窗遥看东方烟花灿烂,不禁一喟:
“此值多事之秋,一十三省遍是天灾,而今朝堂上文恬武嬉,异人卧榻旁酣,乱世将至呐!”
紫禁城东,文渊阁。
方从哲高居首辅坐席,端茶自饮,暗思:
“勋贵想翻身?”
内城崇教坊,阅文楼。
齐一书一袭粗布衣衫,凭栏而望,细忖国公府一事:
“杀神为何传法给大明勋贵?莫非……要逆天改命?”
二楼静室,陆云日正在习练书法,摹罢兰亭:
“三年已过,老师也该传授儒门心法,为何一拖再拖?”
自鹤轩将陆云日引荐给齐一书,他上午去捕厅当差,熟悉京师时局,苦熬资历,午后细读省志,增长阅历,了解神州风土、人情、山川、风貌、水文、地理……傍晚制艺取股,夜间修炼《浩然经》,如此日夜不缀,已历三年,不特斩获举人功名,更是熬至捕头职位,获得从九品,方才入流。
忽闻炮竹声响,未免生出好奇:
“如果按照地球历史,萨许尔一战乃是明朝衰亡的关键,如能避免战败,日后便不会有外患,只需集中精力,调理王朝内部矛盾。
然而,明人2亿,异人5亿,两相一比,异人势大,况且异人中枭雄辈出,妄借明末乱世,称王闻鼎。
萨许尔之战假如失败,明王朝的空架子必定展露在异人面前,更助长枭雄的野心,按照惯性,必举旗号,虽不割据为王,亦为藩镇。
如此一来,神州局势,永远不可能按照历史来进行,以往的历史只能做些参考。
我必须在短时间内总结、提炼、掌握一种应世的方法论,利用党争,拉拢异人的汉族情绪,借用他们的力量去抵御满族八旗。
否则,明王朝会在党争、流民、异人、满族、土司、海贼、蒙古、天灾的多重夹击下,死无葬身之地!
那位江杀神实力超绝,游历天下三年,绝非井底之蛙,对神州异人所知必详,寻个好日子,也该拜访拜访。”
……
门头沟九龙山,西山堡。
水泥城门可比正阳门,驰道三丈,铁皮大门高耸,城楼上红旗斜飘,千步一岗,十步一哨。
岗哨军士皆穿一种灰色的粗布短褐军服,站立如松,军服遮掩不住的地方,露出黝黑发亮的肌肤,只见他们个个面目刚毅,眼神炯炯,比京师九门外的红甲卫卒威武百倍。
城门上镌“东阳”,门洞右侧贴挂三条白牌,上书“西山堡”。
入了东阳门,往那山脊一路看去,随处可见的基建活动,诸如平山整颇、伐木恳田、打井造池、开洞取煤,数不胜数。
西山异人分工明确。
文堂老师一面传授物理、化学、数学、生物等学科,一面教授四书、五经、中医、风志、道经;武堂老师传授《小无相功》、《先天功》、《坐忘功》《基础拳法》、《基础剑法》……
十六岁以下的稚童,一面习武,一面读书;
青壮年参工,妇女纺织……
南伟泽闻听响声,化作一抹黑影,从西山军务大厅飞纵出来,立往火器厂方向扫了一眼,见那里漆黑一片,神色兀松,如释重负,乍见东方烟花璀璨,色彩斑斓,澄思寂虑,猫回军务大厅,同钟天文回告:
“统领,京师方向大放烟火。”
钟天文沉思默想:
“自崇北一战后,一律禁方炮竹,今夜又非佳节,缘何大放礼花,诸位多去城内,可知何因?”
秦弘文负责西山堡的粮米采办,常常出入米市,渠道颇广,消息奇多,转眸一说:
“统领,应是张维贤摆谢师宴,邀请江鹤轩赴宴。”
“谢师宴?”
郭子辛惯知江湖诸事,笑说:
“统领不知,江湖规矩颇多,如为入室弟子,江湖侠客或避仇隙,或敬师门,交手时,多留七分颜面,甚至主动退让;如果是记名弟子,自无这等待遇,至多三分情面,不会下死手。
那张之极只是一位外室弟子,高调摆宴旨为广告天下,想博个傍身名头,简言之,张之极日后虽不可自认江门门徒,却可凭着今夜一顿恩情饭,在那知趣的江湖人士面前保得一条性命。”
钟天文微微颔首:
“张维贤为人圆滑,又有饕餮军阵,不可小觑!”
秦弘文作为衡州府四大帮会的直接负责人,不免担忧:
“统领,江鹤轩游历湖广,也不知了解我等多少底细!
衡州府四大财团曾因湘江水灾一事,被他敲诈出近千万担粮米,受灾明人全无一个人饿死,简直刷新史书,做的神州皆知。
现在,天下黎民皆知衡州府百姓是因为异人四大财团的粮米过活,又因衡州知府、金鳌士绅的尽职尽责分发粮米、布匹,内心怨恨骤减,朝堂官宦瞧准时机,大报大写,把那仇恨全燎我等异人,又弄了一波反异的声浪。
若非商人贪财,三倍价格也休想买到一点粮米。
说实话,江鹤轩以往只是武力超绝,相当于一枚战术核弹,可决定战役胜利,却他改变不了异人人数多于明人的现状。
但是,他在衡州府所做所为,看似普通,实相当于战略核弹,他的影响力已从战役层面升华至战略层面,称得上明朝的定海神针。
江府门庭若市,每日上门送礼的可比乾隆时期的和中堂,那浙党、东林党皆瞧出他的价值,纷纷抛出橄榄枝,意欲拉拢,我们必须重新认识江鹤轩的影响力,重新商订对待江鹤轩的策略。”
郭子辛道:
“秦部长所说不差,据说六部、司礼监、督察院皆有下贴,意求江鹤轩为国库、内库分祥瑞银!”
崇北血战后,华夏官方目睹神话强者的绝世武力,不免渴望,因令钟天文暂卸职务,专心修炼。
钟天文亦知庶务耽误修行,一面服用官方提供的古药方,一面利用古法修行,虔修三年,耗费三十万两珍药,终将一身功力培至百年,加以《小无相功》的心法,突破先天圆满,成为真正第三位异人神话。
又因出关日短,事务繁重,方才同北明辉交接完毕,哪知江鹤轩如今的重要性,骤听两人言语,不免一惊:
“江府姬妾众多,这两年露面者仅有三十三位,人人习武,实力至少三境宗师,至于那几位贵妾皆有神话修为,不仅如此,江府奴婢百余,实力至少绝世,底蕴深厚,可比武当、少林。
日后,北方的战略布局,须得避其锋芒,不可螳臂当车。
假有可能,尝试交友,缓和气氛,便于我等更好的发展。”
南伟泽沉吟道:
“统领老臣谋国,化敌为友,本为上策。
然而,事有不同。
西山堡兼领北武总会常任理事一职,如与那位做朋友,短期来看,无法从江鹤轩那里得到实质性的好处,长期来看,西山堡前后言行不一,恐会失去人心,未免得不偿失。
何况,江鹤轩只有一条命,相比异人,终非一个生命层次。”
于一椿忽说:
“统领,北五省因争九州商会祥瑞银的名额,每月都在拼杀,导致北方异人的平均修为衰退至绝世,南八省因那裴家窑一事,平均修为衰至一流,但南八省比北五省的争斗频率要小,此消彼长,必然北弱南强,不利于统一武林呐!”
“北副统领亦曾提及此事,经我思忖,有两个节点需要解决,一是北方五省前十的名额,二南北异人发展不平均,实事求是的说,名额分配极难解决,西山堡的话语权不足,从稳定北五省的力量来看,比较难,那么只有把九州商会推广至南八省,一来做大蛋糕,二来让拉平南北发展局势。”
钟天文无奈的说出了他的选择。
“我看可以!”
“嗯!”
“我赞同!”
……
东宫,静安殿。
一位小皇子玩耍期间不小心撞在摇篮上,等到苏醒时,双目略显苍老,及听外间烟花炮竹,看向那赤色烟花,咧嘴一笑:
“朕回来了,大明必将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