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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法相一掌搅风雨 索钱粮四帮献布

一刻钟后,皂衣衙役遍街,衡州府大街小巷,锣鼓喧天。
“太尊老爷令,每家出青壮帮差,五口之家干一天给白花花大米百斤!”
衙役张吆喝一阵,又有衙役王敲锣配合,高唱:
“大米……百斤哟!”
诸多衡州小民把头伸出门来,翘首期盼,瞪着大眼,满是怀疑。
突然,一个身高不足五尺、体重不足八十斤的苍髯老头,披着蓑衣,蜷缩着干瘪身躯,九十度弯腰作揖:
“大爷,大爷!”
“小老儿孤寡两口,断炊两日,再没粮米下锅,就要饿死了,可怜可怜老儿,让老儿去当!”
衙役张凸眼一登,抓着老头坏笑:
“嘿,老张头你可是真走运!原来选你不上,可是兄弟俩吆喝半天没人来应,今日只好把你这干巴老头了拉来充数!太尊老爷吩咐,五口之家以下,一位青壮干活一日,可得白米百斤,够你老张头一家吃上两个月了!”
“糠麸就行,小老儿命贱肉贱,吃不惯上米!”
可怜张老头履世五十年,只在出生头一天吃过白米熬来的奶粥儿,何曾真正尝过白米?
就是那稻谷打出来的“金谷”,从来只敢抚摸,哪里敢去剥官老爷、士绅老爷们的“皮”?
尽管衙役说的天花乱坠,老张头只在心中盘算了十斤细糠,预备和老伴对付几日。
衙役王见有差役,把锣转给老头,吩咐道:
“走走,走在大爷前面敲锣,卖尽的敲,一会赏个馒头让你垫吧垫吧肚子。”
枯瘦老头得令大喜:
“哎,谢谢大爷!”
老张头左拿金锣,右拿红锤,“铛铛铛”乱敲胡打一通,尽管锤的震天响,奈何没有衙役大爷的那股子威风、那股吃皇粮的气势。
老张头驼背弯腰的哐当来、哐当去,反惹得一干hY市民指他发笑,戏谑眼神似说他在狐假虎威。
有位头发须白的穷秀才,穿着发白的秀才服,指着老张头大斥:
“沐猴而冠!不伦不类!有辱斯文!”
“朝廷体制何在?一介草民竟敢走在朝廷前面!”
……
当夜雨声淅沥,衡州府衙前,草棚盖街,绵延千尺,街旁灯火通明,万民青壮聚拢。
周环生拿出三十两私房,买了二十头黑猪,配上金巷士绅的千坛美酒,好好办了次犒劳宴席。
宴席上十位士绅一个个装聋作哑,不提救灾一事,只说明日运粮一事,在百位仆人的帮助下,每桌方才明白为何要纠集青壮。
……
再说那老张头,帮忙敲锣打鼓分了一个白面馒头,宝贵的不得了,不舍得吃,把他藏在兜里,预备带回去给老婆子吃。
等到夜晚吃席,分了一块猪肉,一勺肉汤,一小碗美酒,闻见香味不禁老泪纵横,鼻涕四流,端着肉汤,往知府老爷那桌去凑,无奈挤不动溜须拍马的青壮,只得在远远跪下,照着父母小时候教的规矩,大喊:
“多谢老爷赏肉。”
此言一出,前面那些青壮纷纷效仿,口喊:
“多谢老爷赏肉。”
一时,声沸如雷,竟将衡州的雨给挡了回去。
老头见四外无人,回桌把那美酒干了,抱着那碗肉,用斗笠遮住,一路奔回家中。
瓦梁颓破,断垣残壁。
破床支偏房,孤灯照雷雨;
一老太蜷缩在残被破衾中,几根银丝耷拉在川形蔫皮上,一双龙眼眯成一点豆苗,下巴对着门房颤抖着,似在等人。
“老婆子!”
老张头捧着肉汤,三下五除二的越过长出地面的槐根,断掉的石槛,断下来的梁柱。
老太虚弱无话,吃未曾闻见的香味一激,竟是回光返照,嘟囔:
“肉!”
“嘿嘿,不光有肉,还有上等白面馒头呢!”
说罢取出凉透的馒头,掰开捻碎了,放在温汤了,给她下一碗馒片猪肉汤。
“咕噜”
老太喝下一口,忽又停下,递给老头:
“当家的,我腿疼厉害,大……雨不停了!”
两人一小口,我一小口的喝着,只觉无比甘甜。
奈何,阎王要你五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
老张头惦念老太粒米未进,冒雨送汤,得见老太最后一面,等到老太睡去,他又因回席送碗,恰巧错过老太咽气那一瞬。
半夜三更,衡州府城隍司鬼差捕回老太,带至城隍法界。
王城隍翻看生死簿,喝问:
“怎的回事?”
周判神色惶恐,持笏急禀:
“大人,张家老太本该饥寒交迫,生死簿注明原该饿死,不料他吃得一点肉汤馒头,活活撑死,结局恰恰相反,超出我等管辖范围,须得由地府审理。”
神品九等,上五品方为天神,可登天奏事,下四品皆为阴身,无法渡过九天罡火、太古毒焰,不能上天下地,只是一人间一毛神。
神州劫难重重,能上天述职之神,个个飞升,独留下一班毛神在人间司职,负责运转天地法理。
前些日子,地府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等上古之神,也不来人间办差了,事情越发反常。
王城隍探听昔日的山神旧友闭府躲难,略感烦闷,惦念近在眼前的灾劫,无心追究死因:
“转交地府,立刻清空法界,准备羁押冤魂野鬼。”
“是!”
判官见神主发话,乐的清闲。
……
大雨呼啦,乌云暗黑,
鹤、希两人身披蓑衣,在四方山金钱山谷外的解剑亭伫立,外间草木茂盛,吃雨水一压,黛绿冷冷。
山谷坐卧山中,谷口用一座水泥城楼围住,楠木铁皮门咯吱大开,十几位身披蓑衣的汉子,鱼贯而出。
“本官江鹤轩,今日特来清账,识相的交出粮钱,否则就地正法。”
一位胖异人迈步而出,趾高气昂:
“江佥事,我等异人已为圣旨大赦,以往罪行,既往不咎,今日何账未清?金钱山庄的一份钱、一份粮,皆是异人行商劳苦,合法挣得,该抽税的抽税,干净不得了!要不就是,庄中哪位不开眼的,欠了您的钱粮?只要您指出来,敝庄主动为您寻出来。”
“大人,此人便是武财神邓通。”
希百户一旁密语。
“尔等的钱都是孽息,看似干净,实则肮脏,本座口舌不利,只有一招金刚掌,献于尔等一观。”
说罢,催动“相”一级入道境界,武艺化相,糅合“形、势、意”,自生神韵,生出天地威严,右掌一举,喷出万丝罡气,上冲云霄,于满空乌云中勾住雨滴,猛地一引,塑为一五十丈见方的水形巨掌,闪着灿蓝色光辉,浑如一座小山。
“金刚催山”
只见巨掌向那水泥隘墙一拍,“嘭”的一声,坚固如石的水泥立刻龟裂,溅出万千芝麻大小的石粒,生出一圈劲风,刺的邓通遍体升腾。
“本官手段,再请邓帮主领教领教。”
只见鹤轩双手一举,再次凝为一记水蓝色巨掌,双掌掐印一立,催出无尽真气,拉拢方圆百丈的乌云,旋涡也似下聚,生出无尽狂风,卷着附近的断木、溪水、卵石,环在风暴外围,宛如风暴荆。
“呼呼”
“嘘嘘”
风暴,一息强过一息。
十息后,一个百丈龙卷风生出,上接乌云,下接山体,四周出现真空地带,尽无一点雨云,风势奇重,倾轧而下,似可扫平山谷,风力极大,远隔三百丈,人畜不稳,衣衫飞天。
乌黑天空,吃乌云龙卷一搅,破出一个百丈方圆的小窟窿,夕阳从西方射下,一片灿金绚丽,照亮云底世界,映在翻滚的湘江面上,映在左近乌黑世界截然不同。
金色光曦内微尘、雨粒悬浮,形如光幢,上小下大,好似登仙场景,彷如梦中。
“邓帮主,人力尚可挡,本官携带天威,可能挡乎?”
邓通素闻老魔厉害,而今瞧见老魔翻手间,搅动区域天象,生出无穷神威,方把希冀之心收敛,再把敬畏之心掏出:
“草你妈的,不亏是本游戏的顶级boss!”
“老子是商人,打不赢你,不丢脸!”
“老子!认!!”
邓通脸色一跨:
“大人神威,金钱山庄愿意算账!”
一旁的总会计铁算盘张巧嘴方才回神,听后哀叹。
“200万担粮草、100万两白银、10万匹粗布。”
鹤轩淡淡开出价码。
邓通方要回绝,一旁的张巧嘴打眼示意,两人趁机咬耳朵。
“庄主,不必回绝。”
“为何?”
“衡州府金钱、金刚、吞云、青盐四大帮会,金钱山庄财力最雄,割舍的来,金刚、吞云、青盐三家多为实体,现金流不如咱们,白缴这么多贡,少说也得把裤腰带勒上半年,而后金钱山庄再来个援助计划,或可借助金钱卡主他们,让他们唯金钱山庄马首是瞻,咱们既可揭过金钱山庄的旧历史,又可以借势用力,收服三家帮会。”
“巧嘴,你的主意真不赖,但是我交的这么多,万一别人说金钱山庄怕老魔呢?”
“庄主,您是生意人,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人,无非难容朝廷,不得不披着江湖这层皮在江湖混一混,时间一长,蛇鼠分路,您就该上去了,打打杀杀有来钱来的实在吗?只要抓住钱,再养出三百个武林神话,崇祯都得求你去内阁首辅!”
“嗯嗯,不错!可是不能让外人看出本庄主好欺负!”
“这个容易,庄主只管在谷外交货,现在大雨滂沱,那些米面、布匹一淋,必然发霉,如此一来,就算那位也没话说。”
“嗯嗯!!”
两人耳语一阵,邓通因笑:
“江大人所要赎罪物资,邓某连夜轻点,明日便可交割,不过阴雨连绵,谷中已无蓑衣斗笠,恐怕无法替大人运回城内,不知大人……”
“不劳费心,明日辰时自由人前来迎粮,金钱山庄做好这件事,日后莫犯在本官手里!”
鹤轩冷冷一笑,挥手隔断真气,阻断巨掌拉动云气。
狂暴的龙卷立刻回归于平静,乌云窟窿,一圈圈、一丝丝缩小,窟窿终究被乌云再次堵住,金色曦阳眨眼消失,仙人消失。
躲在山谷石室内的异人,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吃供给的“废柴”,目睹那双搅出龙卷的手,只觉骇人神魂,脊背生汗,不自觉向身旁的亲人靠近,及至巨手散去,无不面带欢喜、庆幸余生。
金钱山庄率先屈服,金刚、吞云、青盐三大帮会顺理成章的屈服,鹤轩只把那白纸黑字放在三家会长的面前,轻而易举的索来粮草、白银、粗布。
短短2夜,迁跃千里,跑遍衡阳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共计索得粮草800万担、白银400万两、粗布40万匹。
次日上午。
衡阳知县带领万名青壮,冒雨奔袭,赶至金钱谷外搬运粮米。
——
园明坳外,鹤轩短褐打扮,蓑衣斗笠,穿着草鞋伫立雨中。
“周知府,希百户,本官即刻前往南岭,不便久待,尔等切记秘密行事,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送大人!”
鹤轩扭头拄拐,领着月婵,踏着草皮,涉水而行。
路上所遇,皆为密密麻麻的挑粮客,只见他等满脸喜色,肩抗扁担,两头箩筐内装着黄麻布袋,上盖稻草,咯吱咯吱的向城内奔去。
一组组衙役、士卒肩膀红绳,维持秩序,缉异司暗哨潜伏,探听不法,金鳌士绅监察管家入记账,各级各人井然有序,紧锣密鼓的进行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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