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照,山风和煦。
四名壮汉抬着两顶人力竹轿,嘎吱前行,萧三背囊打伞,跑前跑后,取着葫芦送水。
“夫人,您喝水。”
萧三举着黄皮葫芦。
唐月婵把手一拾葫芦,顿觉一轻,方欲倒灌,忽见前面小轿,忙又停下,把葫芦塞塞回,转给萧三,细语吩咐:
“三哥儿,快把水拿给少爷吃。”
“诶。”
萧三应了一声,捧了黄葫,奔向前轿。
步行的熊唯贤,歪嘴阴笑:
“一身官僚习气,无非投了个好胎,现在养尊处优,连这区区五十里山路都不愿意走!”
郎正春齿冷面热,心中暗笑:
“娘的,等开了洛阳金库,老子也要娇妻美妾,出行坐轿。”
唐月婵斜靠轿子,斜眯三人,以帕捂面,酸溜溜道:
“穷酸,五两碎银都出不起,竟说自己是一帮帮主。”
郭翼虎闻言面皮狠抽,咬牙暗恨:
“贱婢,卖唱赔笑的优怜,竟敢议论我等?他日必宰你。”
山径难行,蜿蜒曲折,兜兜绕绕半日,方爬上武当。
傍晚。
凭临金顶,西俯云海,眼界顿开,心胸兀自开阔,山岭逶迤,千座小峦拔岭而起,汇为一片荆棘岭,千座高峰拔地而起,聚成一片石林,对台掩映,松盖衫茂,百草丰盛,铺为绿毯,或有红花翠钿,或有黄花梅额,尽相点缀,风景不一,无不彰显太和锦绣。
岭如云中海岛,峰如海中大礁。
云霞浮动,犹如海浪,拍击山嶂,荡除万千云丝,淅沥弥空;
曦光万千,渲染峭壁,红润如霞,合着山鸟清明,愈显仙境。
云雾拉丝翻滚,犹如海浪涛涛。
曦阳斜照,白、蓝、红三色光环顿显,仿如菩萨显圣、佛祖临凡。
鹤轩身着玄衣道袍,倚栏斜指:
“婵儿,你且往西南方的翠屏山看去。”
唐月婵不解深意,骋目远视。
“郎君,那翠屏山有何神异?”
相去百里,群山连绵,一片黛绿,峭壁遍植瑶草琪花,五彩纷呈,犹如一张缀满五彩宝石的翠色屏风,又如参天水坝横亘云海。
白云雾氛,蒸腾翻腾,宛如沸水,吃翠屏山一阻,径自留存。
“翠屏山外围笼罩一层仙家灵雾,凡夫难窥就里,实有有丹元剑仙于此隐居修道。”
鹤轩慧眼独具,轻而易举地窥透云雾,看见一面千仞峭壁,有位女剑侠御剑飞天,再观其面目,只觉无比稚嫩,犹如婴儿。
唐月婵见鹤轩双目闪烁金芒,呆看如真,亦把目光投去,无如修为不够,法门少有,难透云雾。
“郎君,妾资质浅薄,难窥真容。”
“也罢!我为你开次天眼。”
为激励月婵刻苦修行,鹤轩双掌合十,催动真元,口诵心咒。
“森罗冲谟,正法眼藏,慧目窥虚。”
他单掌于唐月婵双目一抹,金光立显即隐。
“慧目只有半个时辰,再往翠屏山一观。”
月婵把眼谛视。
翠屏山外围一层云雾闪耀乳白色光华,虽亦蒸腾,却不离散,迥异于一般云层。
云层一破,立幻为五彩缤纷的奇妙世界。
峭壁青苔,滑嫩如油,青藤蔓草,密集如根,琪花瑶草,众显纷呈,松柏参天,郁荫如盖,蕨草秀美,锦鸡闲步,白鹇飞天,仙鹤梳羽,灵机浩瀚,一片祥和,仙山盛景,瑰丽难言。
峭壁上一块径直三尺巨岩横铺,上镌“练剑岩”,朱文古篆,一板一眼,剑意深刻。
一位素衣女儿,掐诀捏印,戟指点出,御使长剑飞舞。
剑形兵刃样式奇古,好似前汉古剑,经一缕白气摄住,于空中上升、沉降,经女剑侠纤细玉指一点,飞剑铮铮清鸣,蹿前绕后,行举急速,目接不暇。
练剑岩下坠百尺,一古洞隐蔽在藤蔓中,外洞石壁背阳潮湿,青苔滋生,油滑无比,洞口隐有蓝光闪烁,乃剑侠封洞禁制。
往下一看,万丈峭崖,黛绿一片,碧苔油滑,无一凸石,奇险无比,有得下无得上,即或猿猴,亦难接力攀登。
“婵儿,你看那求仙之路,虽非荆棘遍地,却也有万丈深崖,就算是武林神话,如想求仙,亦难借力攀援。”
“汝生红尘,得习儒家心法,难得可贵,切忌不可懈怠。”
鹤轩斜指那万丈山涧,试图警醒月婵。
何如,月婵沉湎仙景奇幻,六神无主,哪里有自警自悟之心?
金顶的铜殿金瓦,承接夕阳,登时折射出万千光华,璀璨夺目,让人目难直视,夹着那暮鼓晚钟、诵经木鱼,远射千丈,一片浩大空灵之音,诈的山脚百姓纷纷跪地祈祷,口诵“无量天尊”。
百兽岭五位岭主,一登武当,便同两人告辞,转往七星树的来福客栈,预同湖广群异会晤,意在商榷“宝图”。
夕阳隐没,皓月东升。
女剑侠停止练剑,盘膝入定,吐纳月华。
呼吸间,一缕银白光华,璀璨如银河,灵气缕缕,容散肉身。
至此,鹤轩剑指一点,隔断月婵的窥伺。
唐月婵看至正欢,忽被打断,兴致全无,嘟嘴不满:
“郎君,为何不给看?妾想看剑仙修炼呢!”
鹤轩抬手就是一个板栗,敲在秀额:
“看什么看?”
“练剑尚可观摩,炁功岂能偷窥?”
“无有心决口印,只照外形模仿,妄想证仙?”
“非要强练,走火入魔、经脉僵化、肉身枯死乃最好的下场。”
月婵憋嘴因问:
“那最坏的下场呢?”
“哼!贪心!”
鹤轩抬手一戳月婵眉心。
“最坏的下场,女剑侠飞剑一扬,百里之外斩你首级,摧你神魂。”
月婵惊魂未定,忙遮双目:
“啊!不看啦,不看啦!”
——
来福客栈,群雄汇聚。
“诸位,诸位!”
侯一方代表百兽岭主持此次会盟。
“请各位耐心等待,容小弟说上一句,宝图现藏武当,离十堰百兽岭最近,按国际上的就近原则,理应归属武当。”
神拳门门主骆日洋爆粗:
“说你马!狼多肉少!谁狠!藏宝图就归谁!”
武昌戏园一支梅拍案而起,手拈兰花,刀目一横,戏腔因骂:
“干嫩嬢,百兽岭算老几?争过再说!”
“娘娘腔说的不错,自古以来,弱肉强食,说个几把?”
黄石男儿赵日雷指着一枝梅笑骂。
“赵小狗,你骂谁呢?”
一枝梅玉面猛地一甩,刀目死盯赵日雷,兰花暗掐,内功催运,暗续招势,意欲给他来个狠的。
场中本就骚乱,同济会、戏园两大帮会的话事人忽的开吵,在座群雄面带喜色,作壁上观,心怀鬼胎。
“打他妈的,狗日的口舌不干净,还敢当岭主?有辱斯文。”
烽火台台主周幽王豹眼一眯,虎躯一震,拍案叫道。
“梅哥,干他!”
千龙会的嬴祖龙一副替人不平的愤懑怒容。
……
“诶!谁赶着往上蹭,就骂谁。”
赵日雷见一枝梅发飙,双眉一挑,依靠官椅掩护,暗扎马步,预备应敌。
眼瞅火药味浓郁,百兽岭五人乐得隔岸观火,个个缄口噤声。
松针累累,枯叶如雪。
“咔嚓”的清脆声中,一位俊秀公子拥着一位千娇白媚的绝代丽人,步踏四方,荡着玉坠,从七星林踱至来福客栈。
“咳咳!”
一声咳嗽,仿佛定海神针,刹那间吸引了一、赵两人的视线,客栈大厅亦是为之一静,各投目光,审视打量,撮须支颐,咂舌阴笑。
“尔是何人?此间客栈已被湖北群雄包圆了,识趣的,快些离开,免得身死莫名。”
三元会雄日金双眸一转,高声呵道。
“任兄!”
“任兄……”
“任兄。”
……
百兽岭五人瞧见来人面容,相视一顾,会心一笑,各自下席,拱手作揖,列至一旁,一举一动,尽显熟络。
“原是五位峰主,任某有礼。”
鹤轩一合羽扇,拱手作揖。
郎正春满面春风,同侯一方交流眼神,转向湖广群雄介绍:
“诸位!诸位!”
“容本峰主介绍,这位乃是我等同乡,出生南海,姓任名自在,外号南海逍遥客。”
群雄知他异人身分,又投目光,把那满身绫罗、娇妻美妾、玉坠美扇,金钗玉镯一一打量,似在判断“家世”。
“这位是绝美娘子乃任兄的家室……”
郎正春正欲介绍“萧三”时,忽察人杳无踪,忙又改口:
“诸位皆知,神州武林,神话最高,”
“当今武林,九州神话尽数隐没,日积月累,不知凡几,我等异人,唯独一位席语梦证就神话,引为一段憾事,现在南海神话横空出世,真是替男异人长脸添光,亦是为制霸大明贡献一份力量。”
话语极尽高捧,群雄哗然,交头接耳,细语锁言,交换信息。
……
“神话岂是自吹自擂?”
“有何凭证?”
襄阳的忠义盟盟主郭义冷嗤。
“神话?”
黄级帮会话事人共计百十多名,纷纷侧目。
“湖广群豪汇聚于此,任某亦知缘由,太和宫冲玄真人手握一角宝图,此图可启龙门金库,任某来此非为别的,只求宝图,诸位如若赏面,任某不胜感激。”
鹤轩一展美扇,踱步向厅中行去,无惧群雄的下马威。
“你他么的,你算老几!”
神拳门副门主洪星癖性最燥,爆呵一声,掀桌而起,拳脚大展,内罡催发,交织出百道拳影,夹着破空尖啸,雨点也似,锤向鹤轩脊背。
“聒噪!”
因听八仙桌斜砸而来,纸扇一合,甩臂一指,一根湛蓝剑形罡气,裹挟异力,激光也似电射,方才碰上木桌,立闻“啪”的一声,爆为漫天粉末,经那拳影劲风一吹,弥的满厅皆为木屑。
“好厉害的内罡造诣,海外武学如此霸道?”
洪星大吃一惊,心生怯意,这一怯可了不得,《百步神拳》立时泄了气势,拳影万千,连绵如浪,“形”足“势”弱,破绽丛生。
“阁下的武学虽好,可是拳意不足,气罡凝炼不实,杀伤有限。”
鹤轩使出“泥鳅身法”,背对神拳猛攻,两脚行止如常,左躲右避时,亦如拾玉拣坠,衣衫飘飘,举动潇洒,全无一点慌张。
反观洪星,满头大汗,拳法脚步如何变幻,终难捕得衣衫一角。
洪星步步紧攻,拳法百出,内罡频催,“嘭”声不断,杀的客栈木板遍布拳洞,木茬四溅,混乱不堪,百招之后,他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再难攻动。
相反,鹤轩信步闲庭,左闪右躲,面无点汗,宛如戏蝶公子,尽显轻松。
“你特么的,为何不出手?看不起人吗?”
洪星忖他存心戏弄,面臊耳热,厉声怒骂。
“出手?”
鹤轩把外裳前襟一甩,抬脚一迈,“公子跨桥”,蹿出一丈,从那满是坑洞的楼板上飞下,开出折扇,摇动生风,驱散屑霾,邪邪一笑:
“任某自投生神州,从来只碰女儿家,绝不触碰男子,怎么可能对阁下出手呢?”
说罢,拽来唐月婵的柔胰,细细赏玩。
“你!”
洪星面皮红似蒸锅的龙虾,抬手斜指,肝火大炙,牵动丹田,真气乱窜,几欲走火入魔。
“我杀了你!”
洪星不敢受此大辱,急提先天真气,欲要出拳,不承想真气难以控制,于奇经八脉中到处乱窜,行至百会堆积,鼓的头皮生出大包。
“如想任某出手,亦非不可,只要足下变为女儿。”
“哈哈哈!”众侠忍不住笑出声来。
“噗嗤”
佳人捂嘴,娇躯一颤,风情四溢,眉眼含笑,斜睨洪星。
洪星本就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忽被唐月婵“耻笑”,肝火二盛,真气再蹿,冲至咽喉,“噗”的一声,大口鲜血,不要钱也似喷洒。
“这位朋友,你我并无肢体接触,这就想碰瓷?”
鹤轩一展纸扇,催出一片蓝色内罡,挡住漫天鲜血。
“你!”
洪星怒瞪双目,赤红一片,显然怒极。
怎耐,走火入魔,危机四伏,这一动怒,气血翻涌,立勾丹田,先天真气再难压制旧前内伤,炸坝也似爆发,鲜血犹如长江溃堤也似喷吐,才吐三口,洪星气力衰竭,双腿绵软,魁梧身躯,斜斜一歪,闭口难言,目赤如火,鲜血自口角溢淌,好似中风。
神拳门门主骆日洋,急忙去抚,何如时机已晚,洪星命若游丝,只余一口气力。
“阁下总要知些分寸,怎可学那蛮夷恶语,中伤自家同乡?”
“布”
鹤轩一合一开纸扇,收敛内罡,左手楼着月婵香臀,肆意捏完,右手把玩月婵纤指。
“婵儿,瞧瞧什么叫血口喷人!”
“这个就叫含血在口,肆意喷人。”
“自身肝火大盛,走火入魔,经脉自毁,怎可怨天尤人?”
洪星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再闻鹤轩大论血口喷人,肝火再盛,张口喷出一升鲜血,歪头死去。
“阿星!”
骆日洋面目沾血,淋漓如雨。
“嘶!”
旁观宗师屏气凝神,面带同情,心里鄙视,口吸凉气。
侯一方瞧见“任自在”的犀利言语,面皮微抽,好在他自诩聪明,认为他已上贼船,任由百兽岭摆布,反而欣赏他的狂妄自大、贪财好色。
“你……”
“神拳门与你不死不休。”
骆日洋仰头怒视,一张官脸因为沾满血沫,分外狰狞。
“不死不休?”鹤轩仰头大笑,“一群土鸡瓦狗,不至神话,皆为蝼蚁,三境宗师竟敢威胁神话。”
“不知死活!”
鹤轩一抬纸扇,斜斜一指,蓝色内罡催吐。
一条三尺青龙幻影生出,龙角、龙鳞、龙嘴清晰毕现,闪烁蓝光,于空中蜿蜒游弋,星驰电掣般斜冲骆日洋。
“青龙灭神”
骆日洋本拟按照武林规矩,说句场面话,不想“任自在”狠辣出手,未及反应,吃龙行内罡一冲,六阳魁首如西瓜一样爆裂。
白色脑汁、红色污血立刻四散,溅的满座群豪腥臭不堪。
“你他么的!”
神拳门剩下两名副门主各展拳罡,联袂攻来。
“来的好!”
鹤轩以扇为媒介,左右连点两下,射出两缕蓝色爪形内罡,好似白虎两只前爪,猛地往两人胸膛冲去。
“白虎探爪”
两人亦非易于之辈,各催罡罩,护住胸膛,双拳并拢,使出“百步冲拳”。
“轰轰”
拳罡百数,大如菜盘,化作雨点,斜冲而来。
空气爆裂,顿如雷鸣,威势如山,杀意毕现。
“朱雀展翅”
鹤轩一挥纸扇,催出百尺天蓝色真罡,如火焰似蒸腾,又如狂风一般席卷拳罡。
漫天罡气交际,擦出百点火星。
一尺大小的白虎爪此时亦至,碰上三寸黄色内罡,如刀戳宣纸,爪尖奇锋,黄光迎刃而解,那孱弱的肉身,外防值仅有百十点,吃三十年功力附加的伤害,犹如石头砸鸡蛋,一抓便碎。
漫天的黄色拳罡吃蓝色火焰一燎,两相消散。
两位副门主目瞪口呆,胸膛陷出爪形破洞,尸身当即跌落,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