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万历贴身太监梁公公,奉了口谕,急急向叶向高传传达中旨。
次日卯时三刻的小朝会。
皇极殿内,金砖无缝,满殿文武禽兽。
内阁独相叶向高,于金銮殿上宣示旨意,宣布了内阁制定的“以打逼和”策略。
一众文官闻言大喜,生死得保,贪婪之念又生。
吏部郎中段禾,昨日携带家私躲匿刑部官牢,同枯草合睡一夜,浑身酸疼,今闻和谈,睁开血眼,厉声指责:
“责令异人交出刺杀王侍郎的行凶者,驱散势力,刺配关外充役,不可举重若轻。”
“对!不可这么算了!”户部主事王本蕴叫嚣,“严惩凶手,必须凌迟,待异人复活,再行缉捕,刺配辽东,放逐冰天雪地,耕种劳役一生。”
叶向高胡须黑深,身穿仙鹤白云一品文官袍,面目清癯,环视百官,红色宽袖内双手交结,捻指掐算,耳蜗翕动,把百官言语,瞬息整理,归纳于心。
半晌后,忽的挑目看向丹壁、仙鹤香炉,神情唏嘘。
“叶阁老,大明士林如今都指望阁老,您老千万将息身体,万不可因异人之事操劳,那异人胆大包天,三品侍郎都敢杀,您老千万防着些。”
工部修缮司的冯员外,拱手劝慰,言语真挚,鱼眼流淌着担忧。
叶向高面作忧愁,同冯员外“共情”一番,心念冯员外素日贪吝行径,再忖言语,只觉恶心至极,忍不住腹诽:
“昨日胆小如鼠,今日拐弯递刀,落井下石的功力真不差!”
“日日呼喊有辱斯文,今日行径有何斯文可言?”
无如做官必须心口不一,背地如何鄙夷他汲汲营营、贪生怕死,面上仍得百分苦楚。
叶阁老言辞恳切安劝慰一阵,不提。
众官见叶阁老“同仇敌忾”,急急进言,诉说异人危害,指责异人盗掘坟墓,偷窃商户,乱开杀戮的等等不法行为。
叶向高阖闭双目,微微点头,开口道:
“列位同僚,汝等为国建言,忠君爱民之意,天地可鉴。本阁即刻写折上谏,痛斥异人目无礼法、背祖忘宗,一封奏折不行,十封,十封不行,百封,陛下一定会再度惩罚异人。”
兵部丁主事对于“奏疏”不满意,想到“刨根掘底”、“焚书坑儒”的法子,以百姓黎民为念,殷殷劝诫:
“叶阁老,自古侠以武乱禁!历朝历代,治武要治书,内阁应该草拟销毁武林秘籍的谏言才是正理,消灭武林秘籍,表上的病症自当不药而愈?百姓才可生息,黎民才能不受迫害。”
“对!”工部周员外咬牙。
“丁主事言之有理,焚烧武功秘籍才是良药,否则朝廷如何安稳,百姓如何生息?天下如何久安?”
工部周员外在浙江漕运上黑了不少银米,最怕异人“替天行道”。
……
明末党派之争,日益激烈。
宣党、昆党、齐党、浙党、东林党……
每一派系皆以官员家乡为根基,比如楚党几乎都是湖广省出来的,秦党全是陕西籍的官员。
尚书赵焕山东人士,不入党派,算是一孤臣,如今老眼昏花,耳聋口哑,撩着绯红斗牛袍,缓步慢行,一言不发行往宫外。
行至宫外,汉白玉石阶,白玉石桥,回顾重檐庑殿的皇极殿,直勾勾看着白雪覆盖的琉璃屋脊,品味白色鸱吻的神韵,微微颔首,出了承天门,前去转去吏部衙门当值。
叶向高草草应付百官,便以当值为由,转往内阁吃茶批文、偷闲安生。
余下官员各依党派,聚在一处,商议下值哪里请客、哪些商人作陪,如何争夺份额。
京师的风雪才息,又要迎来无尽的“祥瑞”风暴。
次日,卯时。
江鹤轩早早坐在伙头营,拿出千两银票,再次发挥“钞能力”,换取三十万修为。
崇北坊内,大街小巷,堆垛尸身,污血融入雪水,结作血冰凌,煞是血腥。
粗布破衣是异人,红衣盔甲是京营,胡乱堆积一处,未有料理。
——
两军交战,旌旗飘扬,寒风顿生。
五军步兵营、三千骑兵营、神机营,各自椅阵而守,中军战阵旌旗招展,士卒神情肃穆,寒甲枪光,好一派盛大军容。
异人方。
百人方队,千人方阵,万人成军,衣衫褴褛虽多,却有一种不畏生死、敢于牺牲的气势,比之京营不差丝毫。
三百丈外,正东坊,一小院中,围摆着百张座椅。
西山异人领着十张座位,京城帮会每帮至多两位,领了二十六张,天津帮会领了十二张,沧州帮会领了八张,河间府领了十张,保定府八张……
座无虚席。
各帮派话事人,正襟危坐,行止庄重,不愿失礼。
院内气氛严肃,静如密室。
西山势力最大,隐居主持,星公子钟天文一袭白色道袍,行至中心高台,环视群雄。
“我等异人降临九州二年半,往日为生存计,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各种下九流的行当都做过!
如今渐渐站稳脚跟,以往行为不好再做。
此番战前议事,旨在知会大家,战斗是为了争取异人权利,是为了让万历赦免异人以往罪过,
让孤寡弱小的异人能平安的生活在九州,而非灭亡明朝!”
“什么明廷?再过三十年,明朝就要灭亡了?在座诸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异人拥有不死特性,为何不趁势而起,建立异人国家?让九州土著统治我等?是何道理?”
太原府茶马帮帮主,马尚刑,五大三粗,横肉满脸,喷着唾沫星子,大肆反驳。
杀魔会,张伟奇用点手段,迫使牛山林共享《金钟罩》,加上张必杀抢夺的《赤砂掌》,一人独精三种一流武学,比寻常异人高出二倍战力,由此志得意满,面上淡笑,心中腹诽:
“什么他么的让异人安稳生活在大明朝?”
“只要有秘籍,实力日渐增长,成王作祖,不在话下。”
“钱、女人、权力一切都会有,改朝换代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