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正在冲来的阿浪却突然被从地面缝隙中窜出的几团黑线缠在一起,那些黑线趴在手腕上扣住了他的经脉,而一些则朝着他的口部冲去,疯狂地灌进了他的口中——
平三冷笑道:“蛊盅可以转化成任何已知的蛊,它消耗的是血而不是形元......所以能用!”
他又指向俞冬天和星户明,从脚下探出数条黑蛇的头,朝着他们游去,“麻烦的东西,我宰了你们!”
在蛇蛊靠近时,星户明的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形元屏障,鹿旷暗道不妙:“该死的,是防御型法器!”
只见俞冬天抬起手,那鲜红色的形元如花粉般散落到四周,鹿旷三人身上的红色形元变得更加强烈,而星户明则更加集中地盯着他们,眼中的绿光变得更加强烈。
平三突然感到心中一股无名的暴怒,但身体却软踏踏地无法做出反应——俞冬天强行将他们调整成了暴怒的情绪,而星户明则以“孟婆醉”散去了他们的斗志。这一来一回的折磨让三人感到无比憋屈,情绪也在暴怒和萎靡中来回切换,几近崩溃。
“没有办法了......”鹿旷走上前,将冯谦往后一扔,喊道:“快去报信!”
冯谦喊道:“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不管!”
“你是地道的练气士,心志要比我们两个炼金术士更强,而且你知道怎么通气,受到他们能力的影响最小,所以你是最有可能离开的!我和平三已经走不了了,就让我们两个来拖住他们!”
鹿旷这么做还有一层考虑——按照星户明的说法,带走哲人石和平三都是他们背后的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而杀掉冯谦只是为了解决俞冬天的私人恩怨,所以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对方就不可能会去追击冯谦。
平三也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刚喊完,面前的冯谦的形象顿时变成了小野,周围的场景也变成了篝火晚会上其乐融融的场景——
“小野......不对、”平三迅速拗断了左手的食指,那场景顿时消失了,“好烂的幻术啊,幸好之前对过不少幻术高手,有点经验了。”
星户明漠然地注视着平三,放声道:“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呢,安心和我们走不好吗,今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再痛苦......我的能力可以让人忘掉最恐怖的噩梦和最难捱的折磨,你的人生将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和。”
“(消音)你(消音)的,我的人生已经很好了,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偶像,朋友,恋人,团队,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都有了......你的(消音)幻术满足不了我,去死吧!”
平三再次抬手指向星户明和俞冬天,从脚下窜出许多黑乎乎的沼泽状物朝他们扑去,但却毫无例外地被挡在屏障外。
鹿旷额头上留下一滴冷汗,心中紧张道:“难办了......蛊的破坏力再大也是针对人的,一旦被防住就几乎没有作用......将神门山上也没什么有毒的虫子,没法控制他们去破掉这法器啊,打不破法器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似乎星户明的能力发动需要一直注视着对方,在黑蛊暂时遮挡住他的视线时,两人都感到身上的压力小了一些,平三趁机像刚才鹿旷扔冯谦那样,也将鹿旷给远远地扔了出去,“鹿哥快走!”
“什么?”
“这两个人我收拾不了,再照顾你更没胜算!快走啊!”
鹿旷不可思议地看着平三,往后退着,随后转身跑去,而平三再次用力地扯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两个(消音),你们赢了......既然你们想崩溃我就崩溃给你们看,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身上瞬间爆发出一团黑色的形元,将整个人给牢牢包裹在了里面,随后猛地朝星户明冲去,一拳便打破了那法器屏障。
鹿旷突然感到全身一阵恶寒,在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股冲天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他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但只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尽快找到救援......快一分,平三就能安全一分!”
“恐兽先生,够果断。”星户明漠然地看着停在他头前的拳头,而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个镯子也出现了一条裂缝——平三的攻势被他身上的第二件法器放出的屏障给挡了下来。
“听说炼金术士受情绪的影响很大,有可能会瞬间成长到足以杀死敌人呢。虽然‘傲慢’给我们安排了这样的任务,但我觉得这个对手选的不好。”星户明伸手一推,平三便被推开了几步远,又扑了过来。
“有点意思啊,尸魔化......是‘同类’啊。”俞冬天抬起右手,手掌扭曲成了类似昆虫一样的爪子,随后自手掌开始,整个人变成了类似变蝇人一样的怪物,“我来和他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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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跪压着柯普斯的脖子,对着他的头就是一顿锤,“让你的人都住手,住手啊!”
“哈啊,把我打死了,就没人让他们停手了哦。”柯普斯被打得稀巴烂的脸上升起红色的形元手,形元手抚摸了受伤的部位后将凹陷的皮肤和骨头提拉了起来,整个头颅顿时修复如初。
小野望着这可怕的修复能力,不由得停住了手,他迅速站了起来,好像怕沾染到脏东西一样。
柯普斯也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尘灰,怪笑着看向小野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完成这个任务,当然我不保证在此期间你的朋友都还活着,也许他们会先死于这群嗜血的疯子呢?不过一天后,我就一定会启动机关,你的鹿哥哥——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要破坏护山大阵......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柯普斯满不在乎道:“我不关心,我只是在完成集团的任务罢了。如果你试图求援,鹿旷会立刻毙命,如果你试图通知或者警告雷将神,我也会让鹿旷痛苦的死去,而冰流的心魔也永远没可能解除......没人能帮你,你不是想做英雄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可以拯救你爱的人,你的兄弟,你的朋友......唔......真是悲情英雄,这大概就是每个男孩的幻想吧。”
柯普斯又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下巴,看向一边道:“不过你知道最悲情的是什么吗?你无法告诉你在乎的人......否则他们宁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告知他们就等于催促他们去死。”
他摇着头绕着小野走了起来,“嚯嚯嚯......坚强的小野能承受住这些吗?很快,这个世界就会看到你的真面目,小野。毕竟对狼族来说,做出这种事情......背叛抚养自己长大的青水,害死培养自己的师长,投向黑峰的怀抱,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是狼族做出来的,相信大家都不会意外吧?”
小野低着头,虽然感到一阵无力,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攒紧双拳,“这和是不是狼族没有关系......做什么事是自己的选择,选择善还是选择恶......这和狼族没有关系!”
“是吗?你让我想起了集团里的两个兄弟......‘贪婪’双毛,和‘暴怒’俞冬天。你们三人的经历都出奇的相似,身为狼族,因为种种原因出生在了青水,从小就因为狼族的身份遭到周围人的白眼和排挤,最后忍无可忍杀光了那些人回到了黑峰......这就是狼族的宿命啊。”
“你撒谎!”小野喊道,“黑仔告诉我关于双毛的事了!他本来可以和我一样,有胜似亲人的家人,还有自己的梦想......你们强迫他杀了自己的家人,是你们逼一个有梦想的男孩变成了和你一样作呕的杀手!”
“的确呢......但是不管是双毛还是冬天,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在他们作出这样的事情后都没法回头了,你也一样,可怜的小野——他千辛万苦,几经生死才让外界松动了对狼族残暴嗜血,忘恩负义的刻板印象,仅仅是松动而已哟......这个世界很快就要看到你的真面目了,身为狼族的真面目哟。”
柯普斯笑呵呵地走到小野面前,“而你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按照集团的安排,走上和他们一样的道路。”
“就算......就算我成功了,”小野低着头,脸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中,“就算鹿哥活了下来,冰流祓除了心魔......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所有人都,所有人都......我的人生完了......”
柯普斯纠正道:“不,是雷将神的人生完了,你的人生将变成原本的模样,变成狼族本该的模样。”
“当啷——”小野手上的兵符掉到了地上。
“你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吗?一只狼还想主持正义......愚不可及。”柯普斯将手摸向小野的后脑,“你无法掌控你的人生,这是你的命运,就像你无法选择不成为狼族一样。”
柯普斯的手上发出几条红色的形元手,伸向了小野的后脑:“好了,我已经将夺命翡翠植入了你的脑袋里,接下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察觉到。现在去完成任务,去做一只狼应该做的事吧。”
小野捡起了那袋药粉,木然地朝前走去,柯普斯眯起眼睛抬头道:“good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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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儿正要从暗处往下跳去,落到即将经过的赤辽身上,耳朵里的通讯器却突然响了起来:“撤退。”
“什么?”白眉儿疑惑地按住了耳朵,“我就快得手了。”
“没那个必要,我手上有两个足以要挟赤辽的筹码,不急于一时......反正你也没法在雷将神盯着的情况下带走赤辽的。”
“搞什么,叫我过来刷的吗?”虽然满脸不情愿,但白眉儿还是往后退去,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嘭!”
尸魔化后的俞冬天再次被平三撞开,他嘟囔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多技能?”
俞冬天又朝星户明喊道:“别看戏了,给他削弱一下啊,这个状态我怕是扛不住多久了!”
星户明按住耳朵聆听了一会儿,道:“走吧,没必要耗在这了。”
“搞什么鬼啊?眼看就要得手了——”
没等俞冬天说完,一道闪电突然从远方冲了过来,带着的电光将他远远地击飞,星户明迅速冲上来接住了俞冬天,而随之攻来的电花竟瞬间击破了他三件法器!
电光散去,只见雷将神像提着小鸡仔一样提着平三,冷冷地对两人道:“我接下来还有点事......如果你们老老实实的下山的话,好走不送......如果还想留下来,必诛!”
“走!”星户明瞬间也开启了尸魔化,两人将速度提到极限,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
平三身上也闪出了电光,突然从雷将神的手里冲了出去,随后反手朝雷将神劈来数道雷电。雷将神便摸着胡子微笑道:“用我的形元来劈我......阴将神门的小辈,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啊。”
那些雷电在靠近雷将神时便拐了个弯绕开了他,随后雷将神变为一道闪电在眨眼间便移动到了平三身前,伸爪在他身上点了数下,平三便颓然站着,随后倒在了地上,几根金针也从草丛中飞出,分别扎在了他头上的几个穴位上。
“和他们一样的构造,但却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五步先生缓缓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游到了平三身边,“多日不见......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是最终屈从与自己能力带来的缺陷,还是一时无知与他们混为一处了呢?”
雷将神也微笑着看着倒在地上的平三,“恐怕两者都不是。我起初认为只有加入集团的人才会变成这样,但现在看来,集团应该是利用了形元的某种机制,而这小辈机缘巧合下也触发了这机制。”
“但愿是个好消息,既然他们的变化不是源于某个人的能力,那就很可能是可以破解和逆转的,希望这点能帮助击溃他们......在‘核心集团’这群疯子面前,哪怕是黑峰都可以是正义的一方。”
雷将神问道:“有劳五步先生远道而来。那些感染者五步先生已经一一查看过了,被引出的心魔有办法解除吗?”
“如果能找到那个‘最初的尸魔’或者除咒术师就再好不过了......很多年前我也遇见过心魔的受害者,所以的确有些想法。”五步先生用尾巴将平三卷起,随后和雷将神一起朝隔离间走去,“心魔无法被消除,但是我可以让心魔能够被宿主操控,最大限度地降低对宿主的影响。不过将神啊,我的提议是......心魔这种东西还是自己解决的为好。”
雷将神哈哈笑了几声,道:“痴嗔贪这种东西,我这一大把年纪了都没完全消除,那些年轻的弟子怎么办?来日方长,我总不能关他们一辈子吧?还有......”
他突然变了一副脸色,“青鹿死的不明不白,山上的大夫都看不出名堂......也劳烦五步先生一并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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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大闹的人要么被擒被杀,要么暗中离开。将神门的弟子也在陆续将受伤的人带往医务室疗伤。
“火将神大人......呜!”
许多将神门的弟子站在火将神的棺材前,或昂着头,或捂着脸垂泪着。
雷将神和五步先生并列站在众人的最前方,雷将神收起了笑容,语气平淡地对众人道:“生死有命,看开点吧。”
魏火虎穿过人群,无视了雷将神和五步先生,径自走到了棺材旁,扶着棺材缓缓地单膝跪下,神情肃穆地念叨着什么——
“唵,如是我闻......现世常得安隐,临命终时任运往生......”
灵堂里,继续着众弟子们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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