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坊,城隍庙。
城隍庙大门紧闭,把不少要办事的人们挡在了门外。人们吵吵嚷嚷,要求城隍开门。一般情况下都会有鬼差门神出来驱散人们,但是这次一个鬼差都没有,连大门上的门神也不见了。
城隍庙内,大门沉重的香炉堵住,任凭门外的人怎么推也推不开。鬼差和门神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院内,变色龙狞笑着一步一步地走向城隍像。
“苏大人,门面话咱也不多说,这次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仅抢您香火的出云观不复存在,咱也保证以后不再来烦你,你可以继续在这小地方当你的地头蛇。”
城隍像发出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你、你能遵守承诺?”
“当然,在金沙,咱可是号称诚信小郎君。”
城隍试图讨价还价:“但是、但是沉睡道士如果真的弄出重大伤亡,我一样会被撤职的!城隍撤职了就是死了!”
变色龙嘿嘿一笑,神色中多了一丝鄙夷:“苏大人当年也同青水王一起上阵杀敌,马革裹尸后成为今天的城隍,想不到做了城隍后居然变成这副德行。”
城隍像没有表情,但是从声音能听出城隍在赔笑:“我、我其实不是什么大将军,只是伯公在王都为相,提携了一下……嘿嘿……”
“既然是苏相的孙儿,那么压下槐坊的事情对相国大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不等城隍回答,变色龙翻转鳞片隐身,消失在了视线中。城隍似乎心有余悸,恨恨地说道:“可恶、可恶啊,要是能在王都附近的地方、做那里的城隍,哪有这些事!平时看看那些见民的嘴脸也就罢了,这次、这次居然连大天位的暴匪都来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出云观,要不是他们抢了本官的香火,本官何以至今只是大星位!可恶啊,凭什么本官这么命苦!来人!”
无人回应,鬼差门神都已被打混,城隍这才想起来唤醒他们。
“还要给这些废物浪费香火,可恶!”
城隍愤愤地把鬼差和门神唤醒,然后趁机对他们发邪火:“你们这些死得不能再死的断头鬼!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外面吵翻天了吗!把那些见民都打走!打走!今天之内不要拿任何事情来烦本官!本官谁都不见!”
鬼差和门神战战兢兢地喏了一声,城隍又对他们吼道:“快滚!”
城隍庙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鬼差和门神拿着水火棍不由分说地殴打着门外求助的人们,留下一声声凄惨地哀嚎。
小野在路上正遇到了徘徊在出云观附近的大壳,把茶罗喵交代给大壳后就直奔城隍庙求助,正遇上了这一幕。
“搞什么啊?”见那些鬼差居然在痛打手无寸铁的百姓,小野立刻冲上前去。在一根水火棍即将砸到一个鹿族少年身上的时候,小野俯身一只手轻松阻止了对方。
那鬼差见有人多管闲事,马上骂道:“什么人?妨碍公务想进班房吗?”小野一点不惧,反问道:“什么公务?难道城隍会让你们打人吗?”
那个鬼差朝其他鬼差吆喝道:“兄弟们!闹事的来了!打呀!”
城隍庙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小野提着断刀走了进来,身后的是一众鬼差和门神——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被打趴下了。
“城隍爷!你的鬼差门神在城隍庙前打人,这事你管都不管吗?”
小野踏进城隍庙的瞬间,城隍就感应到小野形元的修为——小天位,远在自己之上。虽然不如变色龙,但动起手来一样不是自己能拿下的。
城隍爷心中暗骂:该死,怎么这破地方会有这么多高手。但还是讨好地说道:“先生您慢说,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小野见鬼差就在城隍庙门前打人,这城隍居然还在装傻。小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城隍像质问道:“还装蒜!要不是你的命令鬼差和门神敢在城隍庙打人吗?你身为城隍不仅不想着怎么为而百姓做事,还让手下在城隍庙公然打人!你不配受这香火,你不配当这城隍!”小野愤怒至极,竟然一脚把城隍的香炉踢翻了。
城隍大怒:“混账!哪来的见民竟敢破坏城隍庙!你想造反吗!”
小野毫无畏惧:“城隍本来就是为百姓而设立的,你所作所为根本不配为城隍!你还想有香火吃,想都别想!”
城隍哈哈大笑起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见民!本官大爷乃是当朝相国,就算不够格本官也是城隍!何况城隍本就是先王为了自己的江山才设立的,和你们这些见民从来没有半点关系!要不是本官需要你们的香火,哪怕你们死绝了本官都不会在乎!”
小野气到极点,一拳打在城隍像上,城隍像立刻裂开,城隍此刻才感觉到畏惧——这个铁头娃可能真的会杀了自己。城隍磕磕巴巴地求饶道:“大、大爷,少侠,饶命啊!小官也只是一时糊涂,少侠您千万别做傻事啊!杀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啊!”
“哼!”小野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这个城隍居然敢放纵手下在眼皮底下打人,出云观的事别说指望他能帮上忙,他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现在得赶快回出云观去。小野临走前扔下一句话:“不用浪费愿力来修城隍像了,我会把今天的事如实上报,你等着滚蛋吧!”说罢,小野不顾城隍的哀求走了。
小野走后,城隍庙内一个身影随着鳞片的翻转突然出现,是之前的变色龙。城隍见变色龙又出现在眼前,更加恐惧:“大、大爷,您、您不是说不会再来了的吗,这、这——”
变色龙只是说道:“那头白狼是将神门的小将,和四王子的私交不错,他要是把事情捅出去,你这城隍就别想再做了。”
城隍结巴道:“可、可我伯公是相国,不就是让手下打几个见民嘛,这、这不算什么啊。”
变色龙冷笑道:“有些事情不上秤只有半两,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这种话你要是敢说出来,就是相国也保不了你——而且看起来相国大人的确不在意你啊?否则你怎么会在这个小小的槐坊做事?”
城隍开始哀求起来:“大爷啊,您神通广大,求求您帮帮我吧,以您大天位的本事,杀掉那头白狼轻而易举啊!只要大爷您这次出手,以后让我苏某做什么都行,求您啦大爷!”
变色龙一口回绝:“开玩笑!咱还没有蠢到为个陌生人来和朝廷作对。”
“可、可我是城隍,我就是朝廷的代表啊?”
“你也配?”变色龙又忍不住笑起来,“那头白狼是四王子的人,你去和他比?”
城隍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大爷,您一定知道怎么做的对吧?您见多识广,求求您帮帮苏某人了!”
变色龙故意犹豫了一下,掏出一个卷轴和一个小锦囊,放在城隍像前,道:“这个锦囊里蕴藏着足以让你到大天位的愿力和业力,照着卷轴上的做,你可以在日落前就成为大天位。只要把这头白狼杀掉,你照样可以在槐坊做你的地头蛇。”
变色龙说完又掏出一个卷轴,在手上晃了晃,道:“这是能够用来催眠全城的安魂术的阵图和秘药配方,只要日落前你能成为大天位,咱就把这个也给你。”
“可、可我要这个有什么用啊?”
“当你用安魂术催眠全城百姓后,不管你在槐坊做什么他们都会把你视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父母官,哪怕自己饿到要死也绝不会少了你的香火,更别说像这次一样被出云观抢走香火了。”
城隍欣喜若狂:“真、真的,多谢大爷!大爷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啊!”
“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吧,觉得情况不对就捏碎这个石头。”变色龙将一个空间石放在城隍像,便隐身不见了。
城隍立刻唤醒了一个鬼差——大星位以上的城隍才能用愿力和香火塑身,而这个城隍的修为还不足以在辖地内自由行动,因此事事都得由鬼差解决——“快,把这个卷轴给本官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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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坊,出云观。
出云观内只剩下申凉猴在和羊头怪缠斗,其他道士都被申凉猴嫌弃碍手碍脚赶走了。
“看了这么久大概也明白了,这怪物智商不高,速度也没我快,攻击嘛——”申凉猴看了一眼被怪物的手指劈开的地面,“破不了我的防,被打中应该会很疼就是了。不过这怪物虽然瘦嘎嘎的,但是不管是纯粹的攻击还是用‘缠’将形元附在武器上的攻击,打在他身上就像打在很有弹性的橡皮一样,力度和破坏都会被卸走,刚才被砍断的手现在也恢复了——能再生,而且这个怪物的体力也不错,到现在也没有显露出疲态。”
申凉猴并没有从这个怪物身上感应到形元,并且打趴这个怪物也不难,但它每一次都会很快再生,然后站起来继续按照本能来反击。似乎可以逃离这个怪物,也能把它打飞,但就是不能阻止它。
“这玩意难道会是恐兽?”申凉猴心想。那怪物的手指再次朝他抽来,他冲上前去,用形元化成的刀将手指悉数砍断。那怪物似乎没有痛感,又用另一只手朝他打来,他手上的“刀”因形元的重新变回成了“棒”,对准怪物的身体伸长,将怪物顶开,怪物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申凉猴看着怪物的手指又长了回去,心道:“果然,又开始再生了。可我没见过恐兽——除了平三,这两个家伙看起来也没什么共同点。”
申凉猴感到身后有人在靠近,形元修为不浅,回头一看,是刚才那头白狼。
小野问道:“这里什么情况?还有没有人受伤?”
“没了,那些术士太碍事,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我还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这个怪物不会形元,坏消息是这个怪物再生能力很强,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到现在都没打死啊。你刚才不是去城隍庙摇人了吗,帮手呢?”
小野咬牙道:“真不好说,那城隍不来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怪物又站了起来,嘶吼了一声朝小野和申凉猴跑来,却突然重重地面朝下摔在了地上,有人在后面拽住了怪物的脚——是平三。
“平三!你还活着?”小野欣喜地喊出来。
“平三?你刚才死了?”申凉猴满头问号。
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小野关心,平三有点腼腆,低头傻笑道:“嘿嘿......为了小野,我不会就这么轻易——”
“快躲开!”
“衰仔!别发呆了快闪开啊!”
那怪物一个后蹬把平三踢飞了。
小野马上朝怪物冲过去,那怪物站了起来,像挥手攻击小野,但是被申凉猴挡了下来,申凉猴朝小野喊道:“把那个斩头鬼带走!他太碍事了!”
小野奔到平三身边,平三看起来好像没怎么受伤,小野把他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我很好......我......我没事......”和小野靠得这么***三又害羞起来。刚才平三下意识地把形元凝在怪物攻击的地方,挡下了这一击。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赶快离开吧,这里很危险。”
平三运转周天形元,将全身形元外放,进入“发”的状态:“我......我感觉很好啊,小野,我能帮忙的。”
申凉猴一边躲开怪物的攻击一边还手,远远地喊道:“不,你不能,别添乱了回驿站去吧,求你了!”
小野拍了拍平三的肩膀,道:“没事的,我们能解决。你快点去医馆找大壳和茶罗吧,茶罗需要你的照顾。”
“好吧......我去找茶罗......”平三有些黯然地转身走了。
小野心中却感到一丝疑惑,或者说是惊讶——几天功夫不见,平三的形元已经接近大星位了?
小野并不知道“死后的形元”,也不知道平三在出云观被侯连海杀死后,平三抱着极度憎恨与愤怒的情绪从生死之间回到巨兵世界,形元因为情绪的影响变得更强了,加上刚才平三又死了一次。
平三朝着医馆跑去——来槐坊的时候申凉猴告诉过他医馆在哪。他回头看了看与怪物交战的小野和申凉猴,心情十分低落。他再次运转了一下全身形元——明明自己感觉还不错啊,似乎每次从生死之间回来,形元都会更强,再看了下那怪物,感觉凭自己的本事应该能过招吧,唉,因为太弱所以被嫌弃了吗?
等一下,不是才想过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吗?虽然是那个山羊道士说的......怎么又想到他了,晦气。
可是那是小野啊!自己没办法不在乎小野对自己的评价。
对于经历了穿越异世界、被城隍追杀、死而复生、被陌生人救赎、又被欺骗后被杀、再次复活、朋友受害、手刃仇人后的平三来说,他身上似乎应该发生一些剧变,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又或者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可是跑着跑着,平三却忍不住掩面抽泣了起来。
在与怪物交战的小野和申凉猴这边。
“你说,这家伙能再生,可能是恐兽?”小野问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啦,但是这怪物和平三又很不像——差太多了,你见过恐兽,你觉得它是不是?不死的恐兽是怎么杀死的?”
小野回答道:“恐兽的再生有一个‘中枢’来控制,破坏掉中枢就能阻止它,或者攻击它到再生的极限也行。”
“啧啧啧,我打了这么久都还没到极限,看来最有效率的办法还得是找它的‘中枢’。白狼,你的形元是火,破坏的成分很大,我来掩护你,你看到它的腰了吗——找机会一刀砍断,根据之前再生的水平来看,这种程度的破坏它要修复很久,我们有时间把它慢慢切割来找中枢。”
“行。”
申凉猴凝出一团粉色的形元在掌心,对着那怪物吹了一口气,那团形元如同蒲公英一样被吹散,落在地面上后却迅速变大,变成外形和申凉猴一模一样的粉色透明人。
这是不管在黑峰还是青水,都只有少数人能做到的能力,消耗大量形元,一个人就足以创造出一个部队的技能——“一人军团”。
一人军团的使用需要消耗大量形元,在这个阶段施术者本人的形元会不可避免地下降,遭到危险时更难应对,因此在刚才没有帮手的时候,申凉猴没有使用这个能力。
小野看着申凉猴,表情有些微妙起来——在最开始,他第一次遇到白辰公主——洗月公主的时候,那个追杀洗月的黑峰士兵,就使用了这个能力。
申凉猴伸手一指那怪物:“孩儿们,活动起来!”
那些粉色透明人立刻朝怪物奔过去,怪物伸手拍落了一两个,但是更多的却跳到了它身上,围在周围的粉色透明人用形元化形成绳索朝怪物扔去,系住怪物来限制行动。
这个作战方式,似曾相识啊。小野心想。那个黑峰士兵,也是用这个方式来限制他的小巨兵的。
“好嘞,白狼,上啊!”申凉猴呼道。
小野抄起刀,使用“缠”将形元附在断刀上,猛地朝怪物纤细的腰劈去。那怪物被小野拦腰劈断,上半身摔落下来,两只手想要舞动,却被一人军团的透明人用形元化成的绳索给限制住,下半身想要跑,却也动惮不得。
怪物上半身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下半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再生——小野立刻喊道:“它的中枢在那!”
小野又冲了上去,把那怪物的腿砍断,那怪物倒了下来,小野又是几刀,终于在怪物的身上挖出一个紫红色的石头——那石头看起来质感很坚硬,但却在不断收缩扩张,就好像跳动的心脏一样。
“这是——‘石玉盛宴’?”小野认出了这东西,在芦浮岛上,傲雪就是用这个东西来操纵恐兽的,这也是维持恐兽不断再生的修复中枢,现在可以肯定,这东西就是恐兽,搞不好还和那下落不明的傲雪有关。
小野用力一握,那石头便粉碎了,怪物的动作也立刻停了下来,呜咽了一声后化为飞灰消失了。
小野心道:“奇怪,这东西不管是操纵还是摧毁都需要芦芦族的形元,上次就是冰块脸毁掉的石玉盛宴,为什么这次我一捏就碎了呢?”
申凉猴见怪物不再动弹,便把一人军团的形元都回收了回来,然后走近小野,问道:“那个就是这怪物的中枢?你好像认得这玩意?”
“是的,这个就是‘石玉盛宴’。”
“‘石玉盛宴’?”申凉猴惊呼起来,“飞流王(几十年前的青水国王,芦芦王族第三任国王)用来把恐兽都引进芦浮岛的东西!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是怎么和这怪物扯上关系的?它居然还是怪物的中枢吗?”
“石玉盛宴”是一种能散发诱人香味的稀有结晶,当年芦芦族就是用它将恐兽引入芦浮岛关闭——这是大众的传闻。实际上,石玉盛宴是由青水公主——芦芦傲雪研究制作,用来操纵恐兽,以及修复恐兽身体的中枢。
六十几年前的巨兵之乱前,黑峰王在一次青水国的宴会上偶遇了傲雪公主,他看出傲雪的性格与芦芦王族格格不入,便借机与傲雪交谈,傲雪也给黑峰王展示了自己“可怕”的兴趣——生物研究。而黑峰王对傲雪的研究很感兴趣,便趁机邀请傲雪来到黑峰为自己打造生物兵器,傲雪就这样来到了黑峰。
傲雪第一次受到重视,因此倾尽自己所有为黑峰王研究不死军团“恐兽”,但由于研究的阻滞,黑峰王逐渐对傲雪的项目失去了信心,在得到了能操纵数万年前龙族留下的巨型兵器(巨兵)的“帝印”后,黑峰王彻底放弃了傲雪的项目,而傲雪的研究也就在此时完成,感到被背叛的傲雪用石玉盛宴操纵恐兽导致黑峰和青水遭到重创,这就是“恐兽之乱”。
“这些问题我可以一次回答——我都不知道。”小野觉得这些秘密还是在得到冰流的允许后再说比较好。
在塌陷的地方,一个山羊道士颤颤巍巍地爬了上来,小野注意到了马上去搀扶他,关切地问道:“老先生,你还好吧?”
那山羊咳嗽几句,说道:“我......我就是侯君,我......我有话要说。”
“请讲,我们在听。”小野扶着他慢慢坐下,同时问道:“老先生,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我们还是先送你去医馆吧?”
“不、不必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先天形元所剩无几,我命不久矣......但在我死前,我要告诉世人......真相......”侯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我并不是道德天尊忠实的信徒。两年前,我去了一趟长街......那里,有一个可怕的信仰......‘荆棘之子’。
“在王都......百年前......有一个罪孽深重的芦芦族王子,他夜以继日地向青水王忏悔、哭泣,没人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后来,他的行为变得越发激烈,他开始虐待自己来减轻心中的罪恶感。”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侯君渐渐精神了起来。
“他开始用青水王的琉璃灯来痛打自己,用琉璃灯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跪在青水王的宫殿前,日夜如此,而青水王也没有阻止他。”
“后来,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某个瞬间,那个青水王的琉璃灯变成了一把短剑,贯穿了他的胸口,许多人看见一道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了他,光芒退散后,他变成了石像,那把短剑就插在石像上,无人能拔出。而人们在化为石像的他的脸庞上,看到了释怀后的满足。”
“这件事情很快被青水王封锁了,但是那场景太过匪夷所思,还是被人们偷偷记载了下来。王子化为石像后,一个名叫‘荆棘之子’的信仰诞生了。”
“‘荆棘之子’崇拜苦难,认为人在此世必须主动去承受身心上的痛苦,便可以得到龙神的注视,龙神便会让苦难在他们身上具体的表现出来——就像化为石像的王子那样,而,‘荆棘之子’宣称,从王子最后释怀的表情可以看出,被龙神注视过的人都会在死后得到永恒的欢愉,那永恒的欢愉,足以让生前所受的苦难是值得的。在那之后,更多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了青水国内,许多人身上也出现了无法解释的情况。但人们并不知道,那些只是突然觉醒形元的现象,以前也有过,只是在那时由于王子的事,‘荆棘之子’宣称他们都是和王子一样被龙神注视的人,在他们死后都会得到祝福,并把他们都邀请进了门下。”
“在那个绝望的年代,被战争、饥饿和疾病所折磨的人,迫切需要得到精神慰藉来缓解现实的苦难,‘荆棘之子’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因此‘荆棘之子’的信徒在青水国一度触目皆是——人们无法选择不承受苦难,因此他们选择相信‘忍受苦难后会有所回报’。而随着信仰‘荆棘之子’的百姓越来越多,后来的青水王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信徒的举动变得越来越出格,他们甚至开始主动像王子那样来折磨自己,以期待能得到龙神的注视,寻求更大的安慰,这在巨兵之乱后达到了顶点。”
“但在巨兵之乱后,三国达成合约不再开战,百姓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荆棘之子’便逐渐在青水百姓的视线中消失了。”
“可是......在长街,在那个地方——大王子的封地,‘荆棘之子’死灰复燃。我在长街见到了那个石像,我还见到了、我穷尽一生所追寻的——咳咳!”
侯君咳嗽起来,小野赶紧给他顺顺气。
“我在长街,见到了如今的‘荆棘之子’的成员。他们告诉我,苦难并非恶事,忍受苦难实是美德。高高在上的道德天尊的天人感应,并不如在那个绝望的年代,荆棘之子所给予人们度过痛苦的勇气和希望。正是因为青水百姓能够忍受苦难,因此才有如今的海晏河清。他们的话语非常有诱导性,我被说服了,放弃了对道德天尊的信仰,转而崇拜起了他们的图腾——那个化为石像的王子。”
“他们告诉我,黑峰一直对青水图谋不轨,私下里让黑峰王将越过巨兵长城追捕白辰公主,试图抢夺帝印再次发动巨兵之乱,金沙内部也被黑峰渗透,撕毁合约公然囚禁白辰王子,打压将神门,如今的青水王闭关多年,国内大事大多由大王子代劳,而大王子更是秣马厉兵,一心想雪多年前金沙国的城主背约,侵吞临街的耻辱。三国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战,而那些受难最严重的无辜之人,都是三国的百姓。”
“我问他们,该如何阻止这场浩劫,该如何拯救那些百姓。他们告诉我,这场浩劫无法阻止,黑峰和金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青水也绝不能将山河拱手相让,让百姓沦为外族的口粮。但是一旦开战,百姓必定要承受持久的痛苦。”
“因此,百姓必须做好准备。‘荆棘之子’必须再次出现,让百姓重新燃起度过乱世的希望和勇气。”
“而让‘荆棘之子’再次现世,就必须要再次出现由苦难所引导的龙神注视,因此,我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回到槐坊的出云观,用特殊的秘术将自己的生命和他们给的一个不死怪物联系在了一起,然后用入梦术进入长眠,再让徒弟们放出关于我入梦见龙神的传言,而‘荆棘之子’则会宣称这是因承受苦难而被龙神注视的存在。”
“咳咳!侯君入梦......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我没有告诉在梦里遇到的那个青年全部的真相......那个叫平三的恐兽......请转告他,阿海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他原谅我的失察和谎言......咳咳!”
“‘荆棘之子’......或许是假的,但是它曾经给人们带来的希望——是真的!”
小野和申凉猴震惊之余,没料到侯君突然站起,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直直地仰面倒了下去。申凉猴上前,在他的脖颈按了按——“他死了。”
这个时候,那些道士们见这里没动静了才敢靠近,他们问侯君的遗言是什么,小野张口想回答,申凉猴朝小野摇了摇头,小野见状便不再说话,两人都默然无言。
已是日落,在城隍庙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听到有人大喊道:
“城隍庙炸啦!”和临街那次一样,一场骚动很快就要爆发了。
在青水王都的一间地下室,傲雪桌上的地图上有许多绿色的光点,其中一个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槐坊?”傲雪吃惊道,“有人毁了我在槐坊的实验?”
傲雪双手撑在桌上,飞速思索着。要让追云的人去查探吗?不,自己眼下合作的青水大王子,芦芦追云,对自己研究的停滞不前已经表示过很多次不满了。如果再让他知道研究出现了岔子——黑峰狼王失望的眼神历历在目,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
“槐坊,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现在先想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瞒过去。对了,槐坊和临街也挺近的,那个冰流最近出现在那里过。何况,我也很好奇,那个叫平三的怪人,为什么会和恐兽扯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