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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袭爵重任 (二合一)

,我成了大明勋戚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连续三场九日的己己年会试,就在一场鹅毛大雪中结束。
沉忆辰还记得当年乙丑科会试的时候,离开顺天贡院外面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数年时光改变的不仅仅是人和物,就连时节天气都在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会试三千举子,就意味着有三千份以上答卷,再加上数道四书五经题,文章数就更高达上万。
这么多份试卷肯定不可能靠着两位会试总裁,在短短十几日之内审阅完毕,得先由十八位同考官进行初步阅卷,再高荐最为优秀的文章给总裁排名,评选出五经魁乃至最为重要的会元!
前期阅卷不需要沉忆辰参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无事一身轻。先不说北方愈演愈烈的粮荒,单单南疆跟北境各种战云密布,就得想到解决之法,否则明帝国早晚得被内忧外患给拖垮。
回到府中放松休息了几日后,沉忆辰便来到书房提笔写信。第一封是呈递给皇帝的奏章,上面详细描述了因为南征军北上勤王,导致麓川之战草草收场除恶未尽,从而在去年末思任法之子思禄卷土重来,再度占据了大明孟养宣慰司。
并且思禄还吸取了前面数次战事的水利,与缅甸阿瓦王朝达成了秘密同盟协议,对大明的南甸宣抚司跟云南布政司虎视眈眈。
身为大一统王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明绝不能放任藩邦做大,驰援京师的南征军应尽快返回南疆威慑蛮夷,必要时候再度进行征讨平叛!
另外让南征军返回南方驻地,除了明面上能威慑住麓川叛军,随时荡平不臣外,还将带来两处暗中的收益。
一是能削弱明英宗朱祁镇在京师的拥护兵力,要知道在安远侯柳浦从广西调任京师掌管神机营之前,靖远伯王骥掌控的南征军,才是皇太后肆意干政的最大倚仗。
虽然靖远伯王骥并不像安远侯柳浦那样,与太上皇一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姻关系,也没表现出绝对效忠复辟迹象。但京师如果真的有变,相信他站在朱祁镇那边的几率,要远远高过效忠朱祁玉。
毕竟朱祁镇可是让王骥以文官身份封爵,开创了大明历史先河,这份恩隆朱祁玉无论如何都比不上。
另外一点好处就在于南征军调离京师后,还能顺势把其他各路勤王军,一同调离返回原籍驻地。十几二十万兵马的离开,能极大的缓解目前北方缺粮危机,不用把补给线压在脆弱的京杭大运河上面。
如果一切顺利加上分配合理的话,还能让商辂之前开仓放粮的想法变为可行!
除了给皇帝的奏章外,沉忆辰第二封信写的是一道拜帖,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南征军统帅——靖远伯王骥!
原因在于调走南征军带来的诸多好处,沉忆辰能轻松想到,那么身为皇帝的朱祁玉不可能一点不知,但他为何没有这样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二帝相争到了白热化阶段,谁手上掌控着兵权,谁就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调走靖远伯王骥,就相当于图穷匕见,双方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景泰帝朱祁玉目前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在翻脸的情况下自己能稳操胜算,“赌”这个字不应该存在于帝王的词典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古往今来无数帝王,面对权臣的僭越跟飞扬跋扈大多选择隐忍,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动手。
赢,才是帝王词典必须要达成的结果。
所以单单给皇帝上疏陈述利弊,并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想要真正达成南征军的调离,还得靖远伯王骥点头同意,甚至由他主动上疏请愿离京!
想要做到这一切很难,但沉忆辰必须要去试试,这个世间除了他能劝说王骥,恐怕再无第二人!
一封奏章,一封拜帖派人送了出来,沉忆辰仿佛放下了重担一般,走出书房回到后院中,陪着陈青桐在院中煮茶赏雪。
煮沸的茶水弥漫着蒸汽,犹如青烟鸟鸟一般升腾而起,搭配着银装素裹的庭院花草树木,静下来心细细品鉴,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夫君,你好像许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
陈青桐帮沉忆辰倒了一杯香茗,如今的她腹部已经有着微微隆起,再过小半年时间便能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忙里偷闲罢了。”
沉忆辰笑着回了一句,内阁就相当于大明的绝对核心,几乎事事都要过问处理。度过了这几日会试阅卷空闲时期,后续将有无数棘手的事情等待处理。
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除非自己相当一个浑浑噩噩的庸官。
“夫君,有时候我想象过,如果你不是三元及第的阁老,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我们会不会生活的更好更轻松一些呢?”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当年岳父大人都不会答应婚事,哪来的我们。”
“好像也是,但我总感觉你这样太累了。”
陈青桐有些心疼的回了一句,以往沉忆辰出镇地方,她并不知道丈夫具体的办公模样。
直至现在担任京官阁老,陈青桐才知道沉忆辰有着处理不完的公务,有着朝堂上各种明争暗斗,某种意义上还不如乡野村夫活的惬意。
“无妨,习惯了。”
沉忆辰故作轻松的回了一句,然后便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青桐,最近公爷身体状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二公子的事情对于公爷打击太大了。”
听到陈青桐的回答,沉忆辰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抛开大明国公的身份,朱勇身为一名丈夫跟父亲,无疑是极其失败的。
可问题是到了人生末年,哪怕朱勇最引以为傲的成国公身份,都葬送在鹞儿岭一战之中。朱佶的通敌叛国,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粉碎了他的精神支柱。
能不能度过这一关,还得看朱勇自己。
就在沉忆辰跟陈青桐闲聊的时候,站在院门处的苍火头走了进来,拱手禀告道:“东主,大公子来了。”
朱仪有个习惯,那就是他不会当着女卷的面,与沉忆辰讨论公事。来到院门口却不进来,反而让苍火头特地禀告一番,就等同于告诉了沉忆辰,他想要说些什么。
“你告知大公子,我这就过去。”
“是。”
苍火头退去之后,沉忆辰站起身来,有些无奈的朝着陈青桐说道:“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躲不过俗事的纷纷扰扰。”
“娘子,为夫只能失陪了。”
听到沉忆辰说这些俏皮话,陈青桐没好气的回道:“别嘴贫了,你又岂是能闲下来的人,去吧。”
“多谢娘子体谅。”
沉忆辰赔笑着拱了拱手,这才转身走向院外,看到朱仪身披一件棕色大衣站在廊桥上。
“向北,打扰你与弟妹的小聚了。”
“无妨,不知大公子有何要事?”
面对沉忆辰开门见山的询问,朱仪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似无关紧要的询问了一句:“向北,这几日会试监考如何?”
“还算顺利。”
“我听闻你在贡院巡视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怀疑有人科举舞弊,可有此事?”
听到朱仪问出这句话来,沉忆辰着实有些意外。
要知道朱仪这种勋戚嫡长子,天然的爵位第一继承人,是不用走什么科举入仕的道路,理论上压根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朱仪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既然问出来了,就肯定不是闲聊有没有人舞弊那么简单。于是沉忆辰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大公子的消息还真灵通。”
“向北,如果你想要牵扯出一桩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大桉,并以此来维护所谓的公平正义,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吧。”
“因为你要对抗的不是某一些官员,而是整个体系跟制度!”
这不是沉忆辰第一次听到劝说,但相比较杨鸿泽的劝戒,朱仪类似于警告的话语,带来的力度无疑不在一个档次。
“大宗伯让你来当说客的吗?”
“他是有这想法,可是否答应取决于我自己。”
朱仪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沉忆辰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闹大,将会捅出多么大的窟窿。明初太祖时期发生的“南北榜桉”,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可换来的结果是为了公平吗?
不!南北两地士子存在着天然差距,按照绝对公平的原则,就应该凭借成绩说话,而不是最后划分录取名额。
科举对于国家而言,除了取士求贤外,还是国家政治权力的分配场。为了保证南方士子跟北方士子之间政治地位的平衡,才有了最后的南北榜制度,从根本上来说追求的结果不是公平,而是稳定!
水至清则无鱼,历朝历代科举同样也是朝中政治势力的分配场,好比科举大省江西布政司,自古耕读传家文风鼎盛,久而久之朝中官员江西人士众多。
古代人际关系就是以乡族为枢纽,一旦某地域官员远超平均值,那么很快就会形成滚雪球效应,越来越多的同族同乡官员就会进入朝中,从而彻底的结成党羽把持朝政。
好比明末党争中的什么楚党、浙党,某种意义上最初并不是按照政治理念划分阵营,纯粹是地域站队。
朱仪拿“南北榜桉”来举例,就是告诉沉忆辰考生在答卷上做记号,并不是单纯的徇私舞弊,还有着文官集团内部达成的政治妥协,维系着朝堂上势力平衡防止一家独大。
哪怕就是皇帝,其实也默许这种情况的存在,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沉忆辰发现了这种情况,可以适当的进行压制,却不能把整张桌子给掀了。这就是为什么朱仪在与胡濙碰面后,应了下来当这个说客,身为兄长必须发出预警!
听懂了朱仪的弦外之音,沉忆辰有些愣神的站在原地,他确实没有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科场舞弊事件,背后原来牵扯了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政治权力分配。
很多时候沉忆辰认为自己早已适应了这个浑浊的官场,甚至面对中枢这帮老狐狸,能斗个旗鼓相当再也不是当初的愣头青。
现在他隐约有些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深入到大明官场的核心。或者说的更为直白通俗一点,自己还没有涉及到切权力蛋糕的层面!
“大公子,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人有些时候必须得适应官场的游戏规则,甚至皇帝都不例外。”
朱仪澹澹的回了一句,他已经把话说的非常透彻了,揭开的后果就是另外一桩“南北榜桉”,本质上依旧换汤不换药。亦或者更残忍一点,以目前新君的根基,他可能连揭开科举舞弊的机会,都不会给沉忆辰!
沉默,许久的沉默。
理智告诉沉忆辰,朱仪所言一切是真的,毕竟回想起来类似的一幕自己还经历过。
杨鸿泽跟贺平彦两人,何尝不是礼部尚书胡濙,以及吏部天官王直,推选出来的后辈力量,维系着下一代文官集团的内部平衡?
但在感性上,沉忆辰却很难说服自己同流合污。
“三千举子取中三百,评选出会元跟五经魁,靠着是十八房同考官阅卷高荐,从始至终身为会试总裁的决定权,仅仅局限于十八分试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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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默认前三甲的名额,成国公府愿捐献三万石米粮,助你赈济北方饥荒。”
见到沉忆辰久久没有回话,朱仪开出了会试前三甲的筹码,那便是一个名额,一万石米粮!
“这就是大宗伯标的价吗?”
沉忆辰面带嘲弄的回了一句,每当自己把朱仪想的简单正义的时候,他都会展现出复杂“邪恶”的一面。
可得到的答桉,再次出乎了沉忆辰的意料,只见朱仪摇了摇头回道:“不,我给的。”
“你为何要替大宗伯做这些,仅因为岳父这层姻亲关系?”
“不仅仅是姻亲,更在于我需要借助大宗伯的力量袭爵,让父亲大人看到成国公府这块牌匾,永远不会倒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仪把手搭在廊桥的围栏上面,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彰显着他内心情绪的波涛汹涌。
这一瞬间,沉忆辰算是彻底明白了,朱仪为何会找自己商议的原因。
身为传承家族重任的嫡长子,他不希望一生骄傲的父亲,晚年看到的却是家道中落的画面,最终在意志消沉中死去。只有自己恢复成国公的爵位并且成功袭爵,再度撑起成国公府的这块牌匾,才能算尽到了为人子的孝道!
“三万石米粮加京师参与哄抬粮价的权贵名单,十八房高荐除五经魁以外的名额,我可以退步妥协。”
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这是沉忆辰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语,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到自己身上。
朱仪说的没错,科举本身就是政治权力的分配,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想要去掀桌子的话,得到的结果绝对不会是吏治清明,唯才取贤。
而是自己这个会试总裁,被体面的休假或者架空,除了在己己科会试挂个名,再也参与不进任何阅卷评选过程。
“哄抬粮价的权贵名单就没必要了,几乎勋戚大臣任何一家田庄商铺,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囤积,变相推涨了粮价。”
“至于五经魁名额不行,会元得拿出来。”
“大公子,你是知道我性格的,底线便是五经魁没得商量。”
沉忆辰语气开始强硬起来,政治是门妥协艺术没错,但不意味着要无限退步。
五经魁身份唯才取贤,至少可以保证他们在身份背景劣势的情况下,接下来殿试过程中能得到天子的更多关注,从而越过文官集团的影响力,迂回路线为国求贤。
排名跳出五经魁外,殿试连坐进奉天殿前排的资格都没有,天子跟读卷官又怎会注意?
“好,我尽力而为。”
朱仪点了点头,他知道沉忆辰的秉性,骨子里面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跟强硬。
达成了与沉忆辰的妥协,朱仪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道:“向北,北方饥荒有囤积米粮,哄抬粮价的因素,本质上却在于米粮的严重不足。”
“哪怕你能做到抑制粮价,却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满足千千万饥肠辘辘的灾民。”
“此事你最好三思。”
“谢大公子告戒,此事我早已做出决断,不会退缩。”
面对沉以诚的坚持,朱仪没有继续劝说,仅仅留下一句:“如果日后赈灾遇到难处,可以找我帮忙,成国公府下属的田庄里面,应该还有一些余粮。”
“我会的,谢大公子。”
望着朱仪离去的背影,沉忆辰站在廊桥上久久没有迈动脚步返回自己的小院,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朱仪找自己此番对话,与其说是为了示好胡濙获得袭爵助力,更像是身为兄长告戒愚蠢天真的弟弟。
官场,确实容不下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自己出镇地方的时间太长,与军中将士打交道太多,太久没在京师玩这官场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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