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练是提高部队凝聚力和战斗力的一种有效手段,也是检验部队野外生存能力和战备能力的有效途径。
李平早就发现当初从朱仙镇一路南下和初到襄阳时的山中十日征兵对凝聚和锤炼部队的作用特别突出。
基本上一路走下来,部队也就成形了,军官也都成器了。
而在山谷遇袭那次,部队表现出的混乱多少与之前进行的都是原地封闭式训练有一定关系。部队成熟的慢,各级指挥员临机掌控能力差。
现在初步训练已接近尾声,他又无人打扰,还驻军偏僻,自然要组织一次大拉练来好好溜溜部队。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为大撤退进行提前预演和准备了。
本次拉练,李平计划在外行军七天。计划组织部队跨过多条宽窄不一的河流,穿越群山和丘陵地段,并要穿行多片林区,以模拟未来大行军中可能遭遇的各种地形。
整个路线,是以山庄为起点大致向西走一个较扁的椭圆形圈,最后回到山庄,这样的设计是要保证部队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一天内返回山庄。
虽说是大拉练,但并不是所有的部队都参加,总有人要留下保卫老窝,二连和六连被选中留了下来。
二连被留下是因为要组织鸟铳的训练。因为自造鸟铳的延误,让李平意识到鸟铳连必须熟悉那些质量不稳定的官造鸟铳。以后一旦居无定所,全靠自造鸟铳很有可能是不现实的。
因而这次从襄阳领到的奖赏中虽仍有一批鸟铳,但没有再被回炉,而是挑拣了一番,让二连先熟悉着练一练。
六连被留下则是因为连长田水生的脚崴伤了,而李平也早有表示必须要保证二个以上的连队在家驻防,毕竟山庄的安全更重要,所以留下六连似乎也顺理成章。
这样一个老连队和一个新连队的搭配也正好最为稳妥。
拉练的头两天,部队进行的基本就是常规性行军,好让大部分新兵们熟悉和适应这支部队的行军方式,因此每天的行程都不长,留有较充足的宿营和调整时间。
由于部队中有不少官兵都曾跟随过李平行军,有一些还参加过二次甚至三次,他们现在还大多都成了骨干,因而前两天的行军总体比较顺畅、也比较有序。
军号、哨子、连队旗与传令兵组成的一整套新型指挥通信体系也发挥了预期的作用,并且也证明了完全能够胜任。
唯一给李平造成麻烦的却是完全没想到的车辆问题。
在这个时代,李平仅有的那三次行军经验都属于基本没什么车辆跟随的行军,而且人少,物资也少,需要运载的物资也都是靠骡马直接驮,所以他并没有对大军的行进建立起足够的概念。
而这次拉练就不一样了。
为模拟日后的撤退需要,除运输连外,保障营也有不少人参与了本次训练。
各类骡车、驴车甚至马车加起来有70多辆,基本上是集中了李平营中所有的畜力,同时还有不少的人力车。所有这些车上更是搭载了大量的盔甲、兵器、生产工具、帐篷等林林总总的一大堆物资。
当然这些车辆并不全是由运输连和保障营来负责的,每个连都配属了三辆轻型骡车或驴车,主要用来装载士兵的盔甲和连队的公用物资。
因为长时间的行军是不可能穿着盔甲行进的,而李平的部队又没有配备用来背战兵盔甲和杂物的辅兵以及杂役。
由于基本没怎么走过正经的官道,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窄小曲折的野路甚至新开辟的无路区通行,如此众多的车辆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大量难以克服的问题。
这与轻步兵徒步穿行对道路没有太多要求完全就是两回事。
能走人的地方并不一定能走车。
而拉练第二天一场突如其来的中雨更是让大部分车辆行进都陷入到了灾难之中,而拉练前被给予厚望的新型四轮车辆的表现更是让人一言难尽。
本以为新型四轮车可以大幅度提高运载效率,没想到在这次行军中却大多水土不服,尤其是那些加重和加大型。
这些新型车辆,当初基本都是在宽敞的道路上进行的短距离测试,并没有接受过长时间的复杂路况试验,因而忽略了道路和畜力本身的问题。
本次拉练,运输畜力主要是骡子和驴,宝贵的马匹主要被用来骑乘,只有极少数的驽马被用来进行拉车试验比对。
由于骡子和驴的力量大大低于马,因而重型车辆的占比并不高,但即使如此,四轮车辆的表现仍不如两轮车,或者说是不如中国传统式的单匹小驴车。
中国南方松软和难见平坦的土地以及多林多水的特点让四轮车的通过性大大低于灵活性更强一些的两轮车,而轻型的四轮车在载重量上又并不比两轮车强多少,其存在的意义也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至于中型或由驽马拖拽的重型四轮车,就更别提了,离开官道,基本就是一场灾难。甚至即使在官道上,也全是眼泪。
不说别的,哪怕是专门考虑到了车辙问题,而特别保持了所有车辆轮距尽量与中国传统车辆轮距一致。但官道上留下的车辙沟往往很深,结果中型和重型四轮车因载重量大而陷的更深更实,导致快速行进几无可能。
更致命的是,由于四轮车的转向车辙与两轮车不同,四轮车在道路原有的车辙上转向自然也变得艰难异常。
然后,力量严重不足的骡子和驴更让这一切都变得十分艰辛。
在做出了大量努力后,由于实在无法跟上正常的行军队伍,本就不多的中重型四轮车不得不被放弃,轻型的四轮车也只是被勉强留用并继续观察。
大军的携行运载能力几乎再次回到了“解放前”。
真是什么事情都别想当然,理论与实践总是千差万别而让人无法预料、
这也让李平深刻认识到宽敞的官道和水路对古代大军行进的重要性,大队的商旅和军队离了它们还真不行。
对于这样的局面,李平更多的是万幸,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演练也好,拉练也好,本来就是找问题,所以他决定更多的设置一些特情,来充分锻炼部队、查找隐患。
遭敌骑兵突袭、被伏击、遭敌骚扰、道路被堵、缺水、定点拔塞、增援前队、流行性伤病爆发、快速撤退、急行军等等本就不少的一大堆课目被设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全面,目的是为了发现更多需要重视的不足。
结果自然是使计划的拉练时间大大增长,并大大增加了司令部组织指挥的复杂性,并让马永带领的司令部很快焦头烂额起来。
马永的头本来就已经很疼了。
自从拉练开始后,他的整个司令部就处于一片鸡飞狗跳的之中。
从行军路线的选择、前路探查、控制部队行进、就餐、宿营、寻找水源等等,所有这些事都需要由司令部来统一指挥和部署,谁让司令部是统帅机关和指挥中枢呢!
曾经,马永看李平统管这些时似乎并不怎么费劲还很游刃有余。
然而现在李平完全放手了,让他自己独立来负责时,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俱疲和高度紧张。这远比想像的要复杂,不亲身体会连吐槽都吐不到点上。
指挥与控制绝对不是耍官威,它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而李平开始大幅加戏后,工作量和挑战性更是完全成几何式暴增,马永就已不是头疼的问题了,他彻底陷入了疲于应付的状态。
毕竟,马永在指挥这条路上只能算是刚刚起步,而他羸弱的机关又进一步加剧了他的苦恼和绝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马永的司令机关目前无疑是极其薄弱的。
而司令部的工作属性又对参谋的要求极高。
读、写、画、记、传、算那都是最基本的,指挥与协调能力、组织与统筹能力、判断和掌控能力、突发事件的处置能力等等也要具备,否则根本干不了。
而李平的部队创立又日短,稍微像点样的人也基本都在当连长和排长,根本轮不到机关,毕竟现在基层才是核心。
没有基层,再强的机关也只是摆设。
这也是马永手下的参谋们大多还是班长衔的主要原因,实在是能力远远达不到,只能先凑个数、搭个架子。
这样的机关应付点通常性的小事倒还可以,一旦遇到稍复杂点的局面就完全乱套了。
自打担任这个参谋长以后,马永实际就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部队的组织竟然有这么多的道道,一支部队的建设竟有如此之多的讲究。
当初无论是在贼军还是在别部官军时,马永都觉得当官那就是快意人生,每日里只需纵酒欢乐、控制好几个亲信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精密的组织与训练。
但跟着李平越久,马永就越觉得曾经的渺小与无知,越觉得自己知识的贫乏与力不从心。
他现在当然非常认同李平的治军方略,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他喜欢身处其中的世界。
但越喜欢,也就越惶恐,也就越担心自己做不好。
尤其是李平告诉他要为大撤退做准备后,马永就更加心焦与不安了。
马永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不能以更快更好的效率完成部队的训练,关系的是他们以后的生死存亡。
责任与压力像山一样压在了马永的肩上,他真的不想这支部队像以前他待过的那些行伍一样垮掉,他不想再换归宿了。
对于左良玉可能的逃跑和当下局势,李平并没有瞒着马永、段强和胡忠山三人,他们三个应该也必须知道。
这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三个部门都必须针对性的进行大量准备,而主官对目的不知情,准备是不可能完备和推行到底的。
也因此,对于此次拉练,马永更是深明其中的意义,他必须全力以赴,不仅仅要把李平安排的推行下去,还要达到预期效果。
这同时也是对他自己的一个检验。
他不想丢脸,不想让别人看轻自己,更不想辜负李平的信任。
当然,李平也显然注意到了司令部存在的突出问题,他当然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
于是,李平果断的沉入到司令部的具体事务之中,并几乎成了马永的大参谋,手把手的教着每一个参谋,进行着大量的现场教学。
不过,李平并没有接过马永的指挥权,马永需要真正的成长。
这虽让马永更加羞愧不已和鸭梨山大,但也是一种最有效的压力与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