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李平升了游击之后,刘世雄的心里就一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压抑。
等李平离开襄阳城郊之后,本以为可以眼不见心为静的他却更加沮丧,他心里知道那是一股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而且,他对李平到底得了什么样的山庄、到底得了多大的好处也更加好奇,只是碍于脸面,不好去山庄之中参观一二。
毕竟去一次真的有点远,他们还又从不亲近,没有合适的理由只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流哈喇子的家伙。
赵美玲想要磨镜子真的是恰到好处。
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心急,刘世雄又拖了两天,然后才在赵美玲的催促中“不情不愿”的上了路。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壮声势,他把自已营中的大部分兵都带上了,只留下了几个实在看着太老弱的,反正家里王成武和史明的兵马都在,倒也不用担心老窝。
本来心中对李平所得的山庄有一些想像,估计也就是个更大些的破败所在,但只到了庄门口就把他微微的震慑了一下。
从围墙的精致和庄门的气派上看,里面绝对差不了。
而门口那2名有如雕像一般的士兵也更让他产生了不少错觉,有种又看到了后世强力机关的感觉。虽然他心里一直觉得这种傻子式的站岗方式极其无用,但这次却在心里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压迫之感。
因为提前没打招呼、也没有骑兵前出通传,守门的士兵根本就不让他进,只让他在门口的安全线之外等候里面的回复。
李平升了游击之后,规矩自然也大了一些,而且又是这么个偏僻所在,自然警卫也更加严格。
当然,李平的哨兵也并非被要求得这么死板,主要还是刘世雄的级别不够且又都不认识他。如果来的是个游击以上甚至他们的亲兵仆人之类的,哨兵们都肯定会客气很多很多。
李平长期不与大家在一起,刘世雄又基本不来李平营中,李平的部队除了少部分老兵外真没什么人认识刘世雄,更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被挡在门外,刘世雄很没面子。
他气的破口大骂,但哨兵却不为所动。并且大门内还冲出了十几名拿着武器的士兵一脸凶恶的对着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干掉他。
刘世雄立即就蔫了,骂语也快速的切换成了“别误会、别误会的”乞求,人也乖乖的退到了安全线之外。
等刘世雄回头看自己的兵的时候,气性却再次爆发。
他的这帮子手下不知何时竟一个个都退到了离着他很远的地方,并一脸敬畏的望着这边,完全没有一个人有想上前帮忙的意思。
而同来的那两个带路的赵进营中士兵则在一旁面面相觑、表情怪异。这两个士兵并非赵进的贴身亲兵,李平的警卫也不熟,而且刚才也轮不到他们去说话和交涉。
刘世雄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白,他气坏了。
不光兵白养了,脸也丢光了,他忍不住对着他的士兵们大骂起来。
骂声中,一个头戴明铁盔、身穿短罩布甲的老头从门中一路笑脸的小跑出来。刘世雄看这军官眼熟的很,却叫不上名来,但知道是认识他的。
在值班军官胡忠山的赔罪声中,刘世雄一脸趾高气扬并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山庄,但这个总算“识数”的军官却完全没有谴责那些哨兵和警卫士兵还是让他有些遗憾。
刘世雄还是没有问这老头的名字,他拉不下脸。
一进庄子,有人过来牵走了刘世雄的马,并把他的部下全部引往别处,胡忠山则带着一个小跟班继续一路笑脸相陪的带他往里走。
见识过官面生活的刘世雄打心里小小的鄙夷了一下:“官没多大,这规矩到是建的挺快!”
这庄子里面果然内有乾坤,大且不说,景致还很不错,房屋更是错落有致。
没走几步,宋宝来迎了过来。
只一见面,刘世雄立即就说:“我家那口子非让我来找你,她听说赵兰月她们的铜镜是你找人磨的,她那镜子污的厉害,找不到好的磨镜艺人,也想找你帮忙给处理一下。真是瞎耽误功儿,我那还一堆事儿呢!”
宋宝来愣了一下,然后恍然笑道:“原来是这事儿,我还以为你是来玩的。不过,我这儿确实凑巧有一个好艺人,手艺不错。不过,刘哥你派人知会一声就行,我让他拿着家伙什去你府上磨,这点小事还劳你还这么老远的亲自跑一趟,这不见外了吗?”
“唉!这不是着急吗。女人就是事多,那张脸比什么都重要,催的那个跟什么似的。你结了婚就明白了,老婆让干啥就干啥,说别的没用,也置不起那气。”刘世雄大吐着苦水。
宋宝来一听,也不再多说,他们可并不太熟。于是只笑着说了几句“哥不容易!”之类的话,然后就问起刘世雄是否吃过午饭了。
刘世雄一早就出来了,他是骑着马,但他的那帮子部下们可没马,又走得慢,到这山庄自然早过了中午了。而刘世雄本又预计肯定会被招待,干粮直接就没准备,现在早已饿坏了。
于是,宋宝来立即命令胡忠山去安排饭,并要求给那些同来的士兵们也安排好。
往宋宝来宅子走的路上,刘世雄对刚才在门口的境遇再次大吐起了口水并反复强调,他知道宋宝来应该是管不了这警卫之事,但他是个直性子心里憋不住话。
刘世雄说,警卫卡人总得分人吧,不能谁都卡,像他们这样原来是一块的人还互相卡就没意思了。看着好像是严,但这不是好赖不分么!
今日卡了他倒无所谓,他又不会去与自家兄弟计较,但有一天真卡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怎么办?那不是给自己平白招来祸事么?他也是好心才要说一下,如果是别人只会看笑话。
宋宝来听完哼哼哈哈了半天,并不表态。
刘世雄看宋宝来一直不接话,最后也只好无趣的不再说,只是对这庄子的情况问东问西起来,宋宝来这回倒是知无不言。
刘世雄去了宋宝来那里,而他的部下们则被引到了一个简易的院子中休息。
这院子明显是新建的,不仅有屋有床,还有被子和碗筷,院子里椅子凳子也是一应俱全,应该是专门招待他们这种临时来的人马的地方。只不过稍有点小,也有点偏。
不过对这些,刘世雄的部下们可没有人介意,事实上他们都有点畏畏缩缩。等陪同他们的兵走了,他们才稍微放开一些。
从庄门口到这儿的路上,正好有几列训练的士兵经过他们,那统一的衣服、整齐的步伐和嘹亮的歌声有点吓到他们了。
何老头并没有像有些人一样进屋去抢床,他喝了一旁缸里的几大碗水之后就在院子中的一个椅子上晒太阳,几十里的路程早把清晨那两碗粥的能量干光了,这时候到阴凉的房间里去躺着可遭罪,有被子也不行啊!
他是真没想到把总刘世雄会这么抠,走这么远的路,早上还是只吃那些,然后也不带点干粮中间补充一下体力。
看了眼不远处单独凑在一起的那两名引路的赵参将营中士兵,那哥俩正一副悠哉的表情,十分轻松。何老头知道他们并不饿,因为人家带干粮了。
但这也让何老头更加郁闷和内心不平。
正在他暗自诽谤的时候,他本哨的哨长双手揣在袖子里凑过来说:“你看到没,刚才路过那几路兵都有鞋,还都是棉布面的洒鞋哩!衣服也没啥补丁,看着肚子也是饱的。”
“饿坏了?”何老头斜着脸问。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他这里给咱吃啥?能吃顿干的不?我听说,都在一个营时,他们这里就吃三顿。咱来的慢,早过了人家午时的饭,下顿人家应是天将黑时才吃,还得等好久?”那哨长不停的抿着嘴说。
何老头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转过身问:“吃三顿?说的可真?不开玩笑?”
“骗你做啥?咱们原来就隔的远,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咱们上官更不可能跟咱们说。但我上次被派了去他们营中办事,亲口听他们的一个队长所说。”那哨长神秘的说。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可别乱说,让咱把总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行了,还不如不知道。除了眼馋还能有啥用。”何老头说完有点蔫吧。于是,两人又都叹了几次气,一起缩在那里晒太阳……
“吃饭了,吃饭了。你们哨长呢?”突然几个衣着整洁的兵从院外走了进来,门口还停着一辆驴车。
“饭,吃啥饭,在哪儿呢?”那瘦弱的哨长不知从哪里最先钻了出来,何老头和他的哨长也有些蒙蒙的看着门口。
“在外边驴车上,你们帮忙搬一下,你是哨长吗?…”那盯着瘦弱哨长鞋子看的伙头兵话还没说完,整个院子里突然就沸腾了,然后一帮人“凶神恶煞”的向门外的驴车冲去……
吃的是面条,里面还有少许的鸡丁。
天啊!真的是肉,上面还飘着油花。
太他妈香了!
这是过年了吗?
惊叹声不停的在一大群吸溜吸溜、扑哧扑哧猛吃的嘴中含糊的传出。
但那几个来送饭的伙军却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在旁边不停的大声说:“别着急,也别抢。慢慢吃,别噎着,吃完了还有,管够,不骗你们!”
对这几个伙军来说,这帮家伙和前段时间营中的那帮子新兵并没什么两样,那帮小子也就这两日才刚刚相信可以真的不用抢。
……
吃饱了肚子晒太阳可能是人生中最惬意的事儿。
此时,刘世雄七十来个部下们全都聚在小院里晒着肚皮。他们高谈论阔着,他们大声说笑着,整个院子里全是欢笑的海洋,没人再去到屋子里睡觉了,也没有人走出院子一步。
这时候只要没人告诉他们什么能做或什么不能做,他们就首先去选择当乖宝宝,更不敢好奇心过重的四处乱转,他们现在是最自觉的一群人。
但是不久,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说笑开始乏味和反反复复,大部分人还是又挤进了屋子,饱食之后睡大觉也同样惬意。
当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时,院子中的很多人小觉儿已经睡醒,他们开始东一堆儿西一堆儿的再次打起了唠。
这时,一辆驴车又停在了门口,还是那几个伙军,还是那几句嗑。但这回,院子中的人都愣了,有好一会儿没怎么反应过来。
又开饭了?这才多长时间!
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敢相信,然后大家迟疑着凑了上来,然后再次喧沸起来。
间隔是有点短,后勤部里的几个人意见分歧很大。他们再相对宽裕,粮食也总是金贵的,尤其保障营还都在坚持一日两餐。
最后,是胡忠山拍了板。
他早已发现李平与刘世雄的关系并不简单,虽然他们看着并不亲近,但却又有着很奇怪的密切,尤其是赵兰月还与刘世雄算是亲戚。
他不敢怠慢。
本着睡前让大家都吃饱的原则,晚饭依然被准备了。
晚饭是干米饭,有咸菜,有煮菜,有汤,煮菜上还是飘着油花。菜虽然定量,但米饭和汤还是管够。
何老头努力的扒拉完一碗米饭后,香香的抹了一下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盛第二碗。他心想,明日估计就要回了,这样的饱饭可没机会了,就是撑死也要吃个够。
盛饭的时候,他碰到了他的哨长,他也来盛第二碗,两人相视一笑,他的哨长小声对他说:“我没骗你吧!”
盛好饭后,两人又自然的凑到了一起,何老头感慨的说:“咱要是天天也能这样,让俺干啥都行,怎么折腾俺都没意见,你说啥俺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