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黑以后,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之时,就着一根微弱的烛光,李平和宋宝来二人坐在小山包半腰处的小院子里一边悠闲的乘着凉一边说着私密的话题。
十多名被挑选出来的亲近士兵和守卫在院外远远的进行着警戒。
夜色、烛光和寂静的四周让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李平也将有关人事方面的思考对宋宝来和盘托出。
他希望宋宝来不仅仅只担任他的副职,还要兼任保障营的营官。
保障营是李平打算建立的一个和部队平行的组织,而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后勤部门,为的是实现军民的基本完全分离。
这样军队就可以专心于军事而非战斗人员可以专心生产,十分有利于两方面都尽可能的专业化和简单化,尤其是十分有利于李平尽快对军队这个核心完成训练与控制。
所有的妇女、匠人、老弱以及不适合充当士兵的青壮将全部编入保障营并和部队的居住训练区实现基本隔开,以保证尽量互不干扰。
李平以后将只主抓军事,对后勤保障不做过多干涉。
为了表明态度,李平更是一股脑儿的将藏在屋子里的金银细软全都交给了宋宝来。
虽然烛光很昏暗,金银细软也并不怎么闪亮,但看到那么多真金白银如此近距离的展现在眼前,宋宝来仍然满眼都是绿光,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喜滋滋的把一件件金银细软又摸又看了半天,宋宝来却对李平让他当保障营营官的事犹豫不决起来。
他对一下子要去管多达五六百人非常的没底儿,这远远超出了他开小工厂时管过的工人数量,他觉得挑战太大了也似乎做不到。
但李平很坚持,因为根本没有人比宋宝来更合适,而且李平也保证军队会做他坚强的后盾。
最后,在李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反复劝说下,宋宝来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答应试一试。
大事已定,两人紧接着便开始探讨起了营地的继续建设问题和人事问题,更深层次的对话开始了毫不避讳的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当口干舌燥的他们召回远处的警戒士兵时,那些警戒士兵全都在哈欠连连。
等总算睡下时,尽管已经很疲劳,但满脑子是事的李平仍在辗转反侧,睡在一旁向来心大的宋宝来也居然少见的同样在翻来复去。
保障营的人事问题、组织架构问题和未来的生产问题比军事问题更加令人头疼,不做深入思考更加无从下手。
宋宝来的头估计都大了。
第二天吃早饭前,李平按既定计划开始了挑挑拣拣。
最终符合条件的500多青壮中他只挑出了450余名作为兵员,一些身体偏弱和病症较多的人都被筛选了出去,甚至一路跟着他南辙的那些老兵中也有几人被忍痛淘汰。
即便如此,这450余人也并不是李平都相中的,他勉强能看上的其实也就200来人。但他实在不能让那么多成年男子都去干勤务,而让部队太少,所以只好捏着鼻子暂时先这样。
这450余名青壮,李平将他们编为3个哨,每哨下辖3个队和一个6至10人的伙军什,而每队则下设3个什,每什下设3伍,每伍5人。
这是一个典型的三三制指挥架构。
为了便于指挥、方便士兵明晰营伍和弱化基层带兵者的个人色彩,李平采取了后世简单的记数式编制法:
段强为1哨哨长,下辖1队、2队和3队。胡忠山为2哨哨长,下辖4队、5队和6队。马永为3哨哨长,下辖7队、8队和9队。
什的计数则每哨直接从1排到10,但伍并没有编序。
营中各建制单位的名称,李平现在还不打算改,虽然这一时期明军的编制很混乱,怎么编怎么叫的都有,但他还不敢搞得太另类。
尽管他熟悉的编制体制和习惯性叫法早已深入骨髓,并让他时常不自觉的产生错乱,但他还是选择先谨慎一些,过于另类会不会带来麻烦他还难以把握。
分组整编看起了简单,但工作量却一点都不小,尤其是李平在之前还没跟三个哨长进行过沟通,更是一点风声也没放出来过。
一切都很突然,光是宣布命令和把每什的人员编齐就耗费了大量时间,然后李平对人选的考虑也只是到什一级,各伍长的任命还要由各哨长去决定。
消化吸收如此众多的人事信息和熟悉部下让所有的大小头领们都再也无心于其他事项,营建工作不得不在上午完全停了下来。
这边李平忙着对部队进行编组,那边宋宝来也忙着对保障营进行初步的分工编组,他那边的情况更为复杂,尤其是他对人员还大多都不熟悉。
下午,当营建工作终于再次开始时,组织明确所带来的好处也立竿见影的就显现了出来,虽然彼此都还根本不怎么熟悉甚至认识,但效率却得到了成倍的提升。
此时,李平并没有急于组织对部队的训练而把所有营建工作扔给保障营,这并不全是因为健壮的男劳力大多都编在部队里,李平要考虑怎么训练的问题也是因素之一。
另一世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平对军队应该是什么样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看法,形成了与这个时代几乎完全不同的认识。
而且这是一个根本无法扭转的认知,这毕竟是他曾经全部的工作,他的半个人生。
李平对军事训练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一个人对450人,这样的训练根本没法搞,除非他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和要求,或者说他不想实现他自己想要达到的训练目的。
而这是不可能的。
李平决定借用他那个时空的一个成熟法子,这就是新兵训练前的骨干集训,这是大部队训练和指挥统一标准的有效方法。
这几天的营房建工作正好可以让他先把什长以上人员轮流抽出来进行简单的集训。一个人对几十人,这样就和带学生军训差不多了,简单的标准和要求还是可以传导下去的。
草草的营房建设工作结束的很快,又不是打算长住,几天解决上千人的简易吃住要求倒也能够实现,况且日后还可以慢慢完善。
最后来一个卫生大清理当然也必不可少。
接下来自然就是部队训练和非军事人员生产了。
一连五、六天,李平天天都和部队泡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对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问,因为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心情。
大规模的新兵训练,前几天本就最累,更何况是训练一大帮没有任何军事常识和见闻的文盲了。
而李平手下的大小头领们同样又大多是雏鸟文盲,短暂的集训仅能让他们草草的学个形而已,甚至连囫囵吞枣都达不到,能不能把部队按李平的想法训练出来,李平心里完全没底儿。
直到现在他还在同如何让士兵们分清左、右脚而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他的军官们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一团乱,让打算给这支部队打下近代军事形态的李平满嘴苦涩,愁得满脑袋都是包。
要知道这几天,除了早晚的体能训练外,这400多人所进行的训练全是队列训练,但到现在,部队的队列却仍然连个形都没有。
一个简单的队列动作对于后世经历信息大爆炸的人来说可能很容易,但对这个没有电影电视、没有漫画连环画、绝大部分人连字都不识、甚至大部分一生都从未离家超过十里地的人们来说却很难很难。
没错,李平集训的主要内容就队列训练,他现在对部队所开展也基本都是队列训练。
之所以使用队列训练这套训练手段,并不是李平魔障了,也不是李平只会这些东西,更不是简单的为了追求整齐好看。
实在是因为队列训练是保持部队高度集中统一和维护纪律最有效的手段,这是他那个时空几百年来近代军队的经验总结。
在那个时空,几乎所有近代的军事强国无一不拥有高标准的队列要求,即使是很多人以为队列要求很稀疏的米国也不例外。
为什么?
因为队列训练是最有效的让每名军人养成听从指挥习惯的方法。
在战场上,能不能做到下意识的听从指挥往往会在瞬间决定生死,决定战斗的胜负。当命令下达时,军人必须习惯性的去执行,而不是质疑和犹豫。
而队列训练恰恰能最有效达成这一效果。
当来回更换的指挥员站在队列前喋喋不休、反反复复的来回叨咕那并不多的口令时,不管那些看似简单无意义的动作做了多少遍,也不管队列里的军人是否熟悉走到队列前指挥他们的人,更不管这个指挥员是否为他们本单位的长官。只要指挥员接手了指挥,下达了命令,队列中的每个人就没有反对权、没有选择权,只能无条件的机械执行。
当人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听从队列命令的习惯后,他往往也养成了听从一切上级下达命令的习惯,军队需要的就是坚决的执行命令。
至于整齐划一那是为了强迫你养成统一意识和高标准意识,它并不是队列训练的核心,只是队列训练的重点内容,服务于坚决听从命令和保证完成命令这个核心。
队列训练在培养军人服从意识方面的高效性,以及它的易操作和低成本,最终让它在近现代军队无数的训练项目中脱颖而出,并成为大多数军事强国初期训练军人的首选手段。
队列训练也从来不是一时的,它会贯穿于军人服役的整个生涯。
在中国,任何一个正规的建制部队一般情况下每周都会保持一定的队列训练时间,营团每年甚至有的每季度都要组织队列会操,以此来不断保持和强化军人的服从意识和纪律意识。
也因此,在李平那个时空,通过一支部队的队列意识和队列水平就可以大致判断一支部队的强弱,这决非妄言。
这也是李平选择先搞队列训练这一与战斗技巧好像并没什么关系训练的原因。
他要的首先是部下们的绝对服从意识,他必须保证他们首先被强力约束起来。
只是李平低估了他所面临的困难,更低估了从没有过纪律意识的人们建立纪律意识所要花费的时间,因为队列训练目的达成的标志之一就是整齐划一。
而这显然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