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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都督府前院,不算狼藉,看来扶桑海匪们是直插进众人安歇的后院,战场肯定也在后面。
肖白跨下马背,着急奔府衙大门,瞥了眼前院里的光景,迅速作出判断。
在他后面,拎着巨锤的托马斯和八大金刚们紧紧跟随。
这种时候,用言语发泄愤怒和展示忧伤于事无补,唯有静静团结在肖白大人身边,去直面马上就要见到的悲苦场面。
一众人无声来到后院。
果然,后院里的情景相当可怖。
地上,沟壑一道道,深浅不一,长短不一;墙上,暗红凝固的血迹一簇簇,一捧捧。在后院的空地上,搭满了各种大小行军宿营帐篷,里面呻吟声不断传来,敲动大家的耳膜一颤一颤,牵动大家的心脏一抽一抽……
“我要捶死他们!”托马斯终于没忍住,低吼出声。
八大金刚同样攥紧了拳头,只要肖白一声令下,他们不介意将整座灵城乃至整个灵州闹得天翻地覆。
“大人!”
“镇定!”肖白咬牙提醒,接着凛然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兄弟们白白牺牲的,等查明真相,我会将对付百倍代价。”
“真相?真相不就是扶桑海匪们入城劫掠吗?”托马斯拧紧眉头问道。
这次,肖白没有回答,他招了招手,让大家跟着一起入账查看。
……
大帐里,简易小床上趟满伤兵,呻吟声起伏不断。
看到肖白和其他人进来,负责照顾枪兵的士兵小伙赶紧行礼,肖白摆了摆手,值此关头,一切礼节从简。
“情况怎么样?”他低声问道。
“大人,比起牺牲的弟兄们,我这里还算好的。”汇报的士兵小伙看了看躺在小床上的战友,面容难过,小声回道,
“前天夜里具体情况如何?”
“具体情况……”
士兵小伙刚要斟酌着回答,大帐外面又有一人进来,是个军官,头上包着绷带,胸前夹着板子,看了肖白连略略敬礼都不会,便用最快的速度奔过来抱着他的裤腿子大声嚎哭起来。
“大人!”
进帐的是胡巴,看到肖白,他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很快将肖白的一只裤腿糊满。
肖白抖了抖腿,将胡巴搀起来,认真问道:“胡巴,你先别哭,说说前天夜里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们的损失如何?”
在都督府大门口的时候,肖白只从灞波儿奔口中得知大队扶桑海匪夜半劫掠,府中损失惨重,人员牺牲和受伤的都不少,但具体受伤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却没个准数。
胡巴被搀扶起来后,又抹了把眼泪糊到肖白胸前,啜泣道:“大人,前天夜里,大约正是夜半好睡的时候,一队起码有小两百人的扶桑人从四面八方冲到后院,对处于睡梦中的弟兄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戮,我们损失惨重,有十三位弟兄战死,二十六位弟兄重伤,还有其大几十弟兄轻伤,其中最可惜的是龙公兄弟,是他最先惊醒示警,也是他最先牺牲。”
“龙公兄弟!”
胡巴最后嚎了一声,又开始大哭起来,凄凄惨惨戚戚。
这次从上京城过来灵州这边任职,不算托马斯和八大金刚们,肖白整整带了一个满编协一百人过来,而这次一次就废了差不多一半,真是损失惨重。
“胡巴,你说说!你们惊醒后,反击情况如何?对方有什么损失?”
“大人,对不起!除了龙公兄弟抓伤了两个扶桑人,好像对方没有什么其它损失。”
胡巴哭着回应,然后解释,因为是夜半,弟兄们的兵器都没放在手边,而且对方一伙人里有几个高手,专挑他们中反抗激烈的人杀。
“大人,他们都身着黑衣,还蒙着面,手里的武器也不是一般扶桑人惯用的弯刀,其中还有不拿武器光使拳头的。”
“对了,有幸存下来的弟兄们说,他们看见那些蒙面黑衣人出手的时候,身上有淡淡光芒浮现,就像以前我们在京都守备大营遭袭的那个晚上,和那些杀手行动的时候展现的气势差不多。”
肖白安静听着,面色深沉,越来越难看。
“胡巴,我知道了,没有给对方造成有效杀伤这事不怪你们,你先去歇着吧。”他打断还想解释的胡巴,轻声说道。
胡巴一愣,旋即又开始哭,哭得让肖白烦躁,遂对八大金刚里的老七华强和老八宋涛重新吩咐道:“老七老八,你俩带胡巴副佐领去歇着,如果可以,顺便代替我安慰他一下。”
“是!”
老七老八拱手抱拳,应了声后走过来将胡巴副佐领拉出去了。
大帐里,看着这一切的伤兵好兵还有其它人都没言语,很安静。
气氛太压抑了,特别是听完胡巴的汇报后。
“小伙子们!你们好好养伤,我会带着其他弟兄为你们报仇的!”最后,肖白承诺一句,转身掀起帐帘子,离开大帐。
前天夜半,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根据胡巴口中描述的场景,身为武修者的肖白已经笃定整件事情很不单纯,因为夹杂在扶桑海匪们中间那几个蒙面黑衣人显然不是普通匪盗,和他一样都是武修者。
而且,出手如电,身上还有劲芒浮现,境界不低,起码其中有拔萃境巅峰修者或者卓越境高手。
一次出动这么多武修好手,半夜过来就为了劫点钱财,杀一堆士兵,显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站在大帐外的空地上,肖白排除掉外界的干扰,负手而立,在脑子里抽丝剥茧般分析,最后得出这个令他惊惧的结论。
只是,他想不通,那些贼人能直接摸进都督府后院休息地方,为何不了解他已经带着八大金刚和托马斯出城了呢?毕竟前天早上出城的时候,八颗光头是那么的亮眼,异国壮汉托马斯更是惊爆沿路百姓的眼球……
还有,出了这么大事情,为何负责城内治安的灵州守备部队毫无动静,依然在城门口昏昏欲睡?
想不通,想不通。
血债血偿,这种已经见血丢命的仇恨,肯定是善了不了的,既然暂时想不透,那就先在营里了解每一丝情况,然后向外寻找证据。
正琢磨着,托马斯和另几位金刚兄弟也从大帐里出来了。
肖白随即唤了声,让他们跟着去其它帐篷看看。
……
一直到下午,将所有在帐篷里歇养的伤兵探视完,肖白领着托马斯,往住着重伤员的房间走去,进入其中一间……
“大炮!”
“大……人!”
“大炮!你别起身,让托马斯搀着你!”
“大人,您要为我们报仇啊!”
“大炮,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人,我现在算是废了,空有一颗报仇的心,却……唉!”
“大炮!别难过!他们废你一条腿,我就砍断他们十双腿!”
“大人!”
推门进来,右腿失了一截,还丢了一只眼睛的大炮虫想要坐起来,却成功不了,顿时泣不成声。
肖白抢步上前,赶紧安抚,让他不要剧烈挣扎,以免伤情恶化,随后招呼托马斯托着他,才开始正式谈话。
同为留守在府衙里看家的军官,大炮虫和胡巴不同,胡巴爱哭,大炮虫只有咬牙切齿的恨。
面对重伤的大炮虫,肖白少了那些安慰人的话,简单两句后,径直问起前天夜半的情况,因为想要报仇成功,首先得知己,特别是要弄清楚那些人的成分和战斗力,而直面战斗的大炮虫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口。
“大炮,你确定那些人都是扶桑人吗?”
“大人,我确定大部分是扶桑人。”
“那些小部分呢?”
“小部分不确定,因为蒙着面,出手也不像一般贼寇,倒和您身边八大金刚的弟兄们出手时很像。”
“八大金刚的弟兄们当时没在灵城,他们随我去了落霞岛大营,就是当初云州分兵的时候,文大人带着迅哥他们去的地方。”
“大人,我知道!我没说是八大金刚的弟兄们,反而那些蒙面人比八大金刚的弟兄们出手时还要凌厉些。”
“噢……你是怎么确定那大部分都是扶桑人的?他们就没可能是我们天阳国人乔装打扮的吗?毕竟扶桑人的长相和我们天阳人差异不大。”
“大人,这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们头戴屁帘帽,身高全都不超过一米五,而且还全是罗圈腿。”
“这确实是扶桑人的惯常装扮和特有生理特征。”
“大人,还有呢!他们行动的时候说了扶桑话,我学给你听听……八嘎!呦西!雅蠛蝶!”
“大炮,你学得很像,我信你了。”
肖白点头,确认了前天夜半袭击府衙的确实大部分是扶桑贼寇,因为特征突出,还是一大群,根本乔装不了。
至于那一小撮蒙面黑衣人,肖白以八大金刚们的实力为参照,又详细问了问,同样确定了他们就是武修者,和扶桑人混在了一起。
“大炮,你估计一下,那些小部分蒙面黑衣人是扶桑人吗?”
“大人,我估计不出来,他们好像刻意隐匿了气息。”
“隐匿气息是什么意思?”
“就是整场战斗除了打斗声,不发出其它任何声音,连一丝一毫协同交流都没有。”
“这样啊……”
肖白沉声,叹息。
之后,他看躺在托马斯怀里的大炮虫已经满头冷汗,赶紧招呼他重新躺下,他不打听了。
“大炮!好好歇着!没了一条腿和一只眼不要紧,只要人还活着,只要永不言败的精神头还在,以后部队里照样有你的位置。”
“大人,谢谢你!以前我错得太多,浪费了太多光阴在那些不相干的爱好上,直到这次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半光明,我才明白,光阴似箭,要将美好的时光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大炮虫很感动,咬着牙自陈。
这一刻,肖白也为之动容。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果能让队伍里最大的刺头浪子回头,不再整以前那些破事,也算有个教训,有些收获。
“大炮,你能明白过来,我很感动!”
托着大炮虫的托马斯也很感动,跟着问了嘴:“大炮兄弟,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大炮虫咬着牙,坚定说道:“好好活!”
“好好活?”
“对!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做有意义的事。”
面对大炮虫给出的答案,托马斯和肖白一起整不会了。
“大炮!好好歇着,我们以后再来看你。”肖白摸着鼻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