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发生的状况过于骇人,从没见识过此番情景的十娘好半天才从惊讶中回神,遂又赶紧奔到武画身边,抱起武画一条胳膊,表情怕怕的问道:“大官人,你这位小兄弟到底什么身份啊?怎么那群当兵的这样怕他?”
“大妹子,我这位兄弟就是一普通百姓,不过行事惯于以德服人,你切莫见怪。”
“噢……”
十娘应了声,挤在武画怀里,盯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心里却在琢磨……他大概是宫里微服出巡的某位皇子,因为只有皇子,才能让往日嚣张的李甲屈服道歉赔款,只有皇子,才能让一群凶神恶煞,桀骜不驯的大兵怕得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想到这些,十娘收回眼神,抬起头,崇拜的望着武画光溜溜的下巴,温柔说道:“大官人,你也不简单呢。”
嗯?
武画迷惑,低下头,看着眼神异样的十娘,问道:“你说什么?”
大官人,你就装吧,我不到十八岁就出来混社会,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像你这种长相富态,出手阔绰,却又会被我略施小计碰瓷讹诈的男人,根本就是身居高位,脱离民间太久的大人物……此时,十娘自信她的猜测。
武画当然不知道身边人的心思,只觉得摩擦愈盛,让他很烦。
“大官人,你放心,我不会说去的。”十娘得意一笑,小声回道。
武画不明所以,闷头接话:“你当然不能说出去了,我和我兄弟都是崇尚低调的人。”
“清楚,了解。”十娘秒点头,将手里武画给他的钱财攥得更紧了些,靠得更近了些。
……
京都府的李甲被轰走了,大炮虫和那队巡逻士兵也走了,此处复归宁静,肖白回头,发现又有了新情况。
武胖子和十娘正打得火热。
“武兄,武兄,秀念嫂子还在家等着呢,你要还不想回去,我可不等你了。”
“啊!肖白兄弟,你别急着走,等等我!”
被肖白叫到,武画赶忙应了声,推了推怀里的十娘,后者还挺不情愿,看着武画,一脸嗔怨。
肖白单纯,看不得这种价值观受到强烈冲击的情景,便没再搭理他俩,迈开步子往巷道外走去。
今天随人过来,本就在计划之外,现在事情解决,该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独自从巷道里出来,在道口站定,等待片刻,武画是还没有跟过来……
“我淦!回去等着破相吧!”
……
没再理会武画,顺着来时的路,花了不少时间,终于回到守备衙门。
现在,正是下午班开始的时候。
腹中饥饿,还口渴,肖白穿过前院,径直来到后院,正好和去前院坐班的李梅迎头撞上。
“小白,楚长官出城了吗?是不是很热闹?”
“出了,还行,一般热闹。”
李梅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她今天在衙门留守值班,没有去城门口看热闹。
肖白摆摆手,简洁回答,又问她中午还有没有给他留饭,他现在又渴又饿。
“没了,全吃完了。”李梅不满他应付式的回答,没好气说道:“刘老哥中午前备饭的时候,我和他说了,说你和武大人一起出去送人,肯定是不会回来吃午饭的。”
说完,她又促狭反问:“怎么?没在外面吃点喝点?可惜了白出一趟门啊……”
肖白语滞,肚里恰好还咕咕响了两声,让他略微尴尬。
“梅姐,你去上班吧,我去后面大营厨房看看。”他告了一句,捂着肚子,赶紧跑路。
后面,李梅哈哈哈的笑声传来,越来越远。
……
……
吃饭睡足,傍晚时候,肖白从房间里推门出来,发现大家都在院里,正在谈话,约摸与京都情势有关,大意是这次中央军远征,城里终于暂时安全了。
见到他,李梅笑了笑,托马斯从话题中抽身,关心问道:“肖白先生,今天一定累了吧,下午武大人过来,说你们上午还去助人为乐了。”
武胖子下午过来了?什么情况?
“托马斯,怎么回事?”肖白微惊,诧异问道。
李梅开口,接过话头,回答说武画下午过来衙门里找他了,还带了个年轻女人,打算让他帮忙在衙门里介绍个工作,端茶倒水打算屋子都行……
“等等!梅姐,你是说武画带了个年轻女人,那人是不是叫十娘?”听到差不多的时候,肖白截断李梅,赶紧又问起来。
李梅点头。
这个武胖子,搞什么名堂……肖白心里忽然有点气,气武画太不懂事。
“小白,怎么了?你脸色好像不大好。”
“我……没事。”
肖白摆摆手,顿了下,对李梅说道:“以后武胖子若再提这事,你直接搪塞掉,就说衙门里暂时没位置安排。”
他明了前情后果,这种家中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的破事,既不能对他们明说,也不能招呼下来,不然以后漏了馅,秀念嫂子还不得恨死他……
只是,李梅眉头微皱,小声回道:“我已经答应了,还让她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
嗯?答应了?
肖白心里苦……这可是颗雷啊!
十娘那个女人,生活确实可怜,帮忙介绍一份正经工作倒无可厚非,但不能放在衙门里边啊!
“小白,衙门里确实需要一个杂役,我看武大人带的那位女子模样周正,说话谈吐还不扭捏,就代替你应承下来了,反正那时候你在睡觉,武大人也提醒说这点小事就别打搅你,我……”李梅跟着解释。
此时,肖白大无语,他想了下,自我安慰道:“算了,留下就留下吧,总比以后还干她那个老本行强。”
“老本行?什么老本行?”李梅追问,托马斯和老刘一起看着肖白,等他回答。
自知说漏嘴,肖白咧开嘴,打个哈哈,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十娘命苦,以前干的也是伺候人的工作,家里还有个重病的女儿,换到衙门里挺好的。”
“肖大人,十娘家里有病人?”听说十娘有个女儿,还病重,刘老根眼睛一亮,看得肖白心头一慌。
这真是一件事才搪塞完,又要面对新麻烦。
“刘老哥,十娘的家事你别瞎打听。”他赶紧郑重告诫,生怕老刘技痒,再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不过老刘当然是不死心的,自从上回身份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都说他炮制的药糊糊好吃又有效果后,老刘的自信心已经悄悄膨胀,总觉得自己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全然不知他根本不是药神,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肖大人,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我和十娘都有个女儿,都是生活在底层的苦命人,我既然知道了,怎么能漠不关心呢?”老刘碎碎念。
说多错多,这回,肖白懒得搭理他了,反正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再让老刘去祸祸良人。
所幸,过不久灵州那边就会有变故发生,等那边有出缺的职位,他便可以带着老刘过去那边,不用面对此等烦恼事……
想到之后的工作轨迹,肖白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将转移话题到以后各人的人生之路上。
“梅姐,你到我屋里来,咱俩商量点正事。”他转过来,看着李梅,忽然开口说道。
讶异于他的转变,李梅愣了愣,反问道:“小白,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吗?”
托马斯也跟着着急开口:“肖白先生,谈公事可以去衙门里,不用在你屋里吧?”
看李梅不情愿,托马斯瞪着一对碧蓝色的牛眼,恨不得生吃了他,肖白果断决定,口中的要事留待明天去了前院衙门再谈。
“老哥,没什么事了,你去备饭吧,我有点饿。”完后,他接着说道。
刘老根此时还在琢磨十娘家病人的事,呆呆应了声,嘴里继续嘀咕着离去……
晚上,四人围桌而坐,相谈甚欢。
吃完饭,没在老刘这边过多停留,喝了杯淡淡的茶水后,肖白放下粗瓷茶碗,出了屋门,回到对门自己房间。
夜里,安睡,入梦,一如往昔,在梦里被黑白双煞调教得老惨。
第二天,微曦,在梦里被各种恐怖生物肆虐惊醒后,他便再也无法安睡了。
趁着晨间安静,肖白抹了把头上细密的汗珠,披衣下床,再拉开屋门,开始畅快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
这几天,不似前几日绵绵雨雪,天气不错。
就这清晨的时光,他猛吸了几大口微凉的空气,接着欲关了门回屋穿好衣衫的时候,对面屋里,刘老根已经悄悄拉开屋门,蹑手蹑脚出来。
“老哥,你起这么早干嘛?”他喊了声。
老刘抬头,发现对门门口昏暗的人影,吓了一跳,小声数落道:“肖大人,你轻点声,李梅大人和托马斯昨晚在我这边待太久,现在让他们多睡会。”
“他们?多睡会?”肖白嘀咕,鬼使神差的又高声问道:“梅姐和托马斯昨晚睡一起的吗?”
“呸!”老刘啐了一口,不想再搭理肖白,径直转身,又钻回他屋里去了,最后还“砰”的一声关了门。
“呵呵!”肖白无奈笑笑,抬头看了看天色,跟着回身、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约摸半小时后,重新从屋子里出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一日之计在于晨!梅姐,托马斯,刘老哥,出来啦!”
“小白,你再敢瞎嚎,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收拾齐整,肖白站在门口,手捧嘴巴,吼了一嗓子,结果对面居住的李梅立马从她屋里跳出来,叉着腰骂他。
后面,托马斯从旁边屋里出来,和李梅同一立场,倒是没看见老刘,想来是之前溜出来去后院深处了吧。
“梅姐,莫慌!我难得早起一回,搞搞气氛嘛。”
肖白对李梅嬉皮笑脸说话解释时,前后院连通的廊道口,身材瘦小的刘老根领着一位略施粉黛的二八少妇进来了,正是昨天和他们产生过联系的十娘。
这么早?
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肖白顾不得理会老刘,赶紧对十娘喊道:“大姐,你不用这么早过来的,这会我们都才刚醒呢!”
“小兄弟……噢!不……大人,昨天武大官人领我过来时说了,让我给你们留个好印象,不能第一天过来做事就失了时辰。”
跟在刘老根身后,十娘脸带笑容,边走边说,听得肖白一呆。
这个武胖子,看来真打算误入歧途了,竟然还怕他们退货。
不过来都来了,断然是不能再将人打发出去的,何况看刘老根现在这种热乎劲,他也说不出口……虽然后院里突然多来了一人,让他略微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