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专业僧人闭口不言,眼目清明,定定看着面前的三狼大哥表演愤怒追问加暴走。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非专业僧人谨守本心,心中默念起一段内御口诀,眼目愈发清明,整个人逐渐变得宝相庄严,犹如一位得道高僧,看起来深不可测,又看起来能被人一眼望见心底的真诚。
怎奈,正在愠怒中的黑三狼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的。
发泄了半天怒火,见和尚毫无反应,三狼大哥喘了口气,准备接着动手用强时,忽然感知到身周气流微变,一股若有若无的紫色真气萦绕在对方体外,令他立马动容。
“和尚,你晋阶到卓越境了?”他惊问道。
非专业僧人放开怀抱,松掉手里断成几截的水磨禅杖,双手合十,虔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还有半步之遥。”
果然,难怪……
黑三狼感觉自己终于发现问题的关键……和尚就要晋入三阶卓越境高手之列,当然不愿意陪他们这些实力低微的弟兄们玩了。
实力是最好的护身符,实力是最好的通行证。
幸好刚才没有对和尚出手,幸好刚才没有命令那些剩下的护卫弟兄们一拥而上拿人,幸好刚才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有威之以力,幸好没有惹得一位就要晋入三阶卓越境的武修高手暴走……
此刻,黑三狼心思电转,面色骤变,变得越来越柔和。
“和尚,你真的确定要去外面看看吗?”
“是的。”
“好吧……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执意要走,哥哥也不好强留,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谢谢三狼哥哥理解,小僧感激不尽。”
“不用不用,只要你记得,我们这些天罡地煞的弟兄们永远欢迎你回家就行。”
“天大地大,无以为家,却也处处有家。”
“兄弟,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深奥,哥哥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不是错,是因为水平不够,更是因为失了本我。”
“嗯?”
“三狼大哥,小僧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句懂了,不过我并不觉得身在苦海,不必回头。”
“那小僧就再送哥哥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黑三狼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结果还没开口争辩,非专业僧人双手合十,庄严道:“世间名利钱财皆粪土,施主还请不要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走了。”
说完,非专业僧人微微弯身,又施一礼,之后潇洒转身,往冷风呼啸的黑暗街道力行去,留下一个闪耀着紫色光辉的分明背影。
“呃……和尚兄弟就这么走了啊!”
“大哥,你也有二阶拔萃境巅峰的实力,为何不留下他?”
“呆子,没看出来吗?真气外放,乃三阶卓越境之象,这里的人恐怕没人能将和尚留下,就是以大哥拔萃境巅峰的实力也不行。”
“要是君怡哥哥今夜在这里,他大约能将人留下。”
望着越走越远的紫色背影和那颗明亮如灯盏的光头,众护卫交头接耳,小声喃喃。
这时,走远的年轻男子回到带头大哥黑三狼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以定心思。
“三狼,莫要听那个光头瞎咋呼,什么狗屁的天下那么大,想要去看看……不就是实力长了,想要另谋高就了嘛。”
“也许吧……”黑三狼嗫嚅,感慨道:“少主,刚才有一瞬间,我似乎真的得见了光明。”
踏马!
明明心黑手狠脸皮厚的一个人,竟然也要学人玩深沉……
年轻男子恨得爆粗。
“时谦,你家哥哥此时有点不正常,赶紧将你收起来的那两块玉塞一块到你家哥哥嘴巴里祛邪。”
……
……
黎明前,上京城里,一间不辨区域和方位的静室内,一名身穿橙底黑边军服,面目白皙的高阶军官仰躺在宽大的圈椅里,视线对准上边房梁。
在这人下方,另一名身着蓝底黑边军服的中阶军官站在距离圈椅三米开外位置,正在汇报今夜的行动成果。
“大人,行动很成功,马家第一继承人马维已经误会今夜对他们出手的是他们家族另两个竞争对手。”
“嗯。”仰躺在椅子里的军官应了声,然后正了正身子,将目光移到面前的属下身上,轻问道:“那些雇佣的杀手和我们的死士呢?”
“两名死士全体壮烈牺牲,两名杀手……也死了,属下杀的。”
躺在圈椅里的军官正经坐起,一对锐利的眸子精芒爆闪。
“死人才不会说话,死人才最保险,你干得很好。”
“属下不敢邀功,是大人栽培得好。”
汇报的军官得了赞赏,跟着眼眸明亮,面上现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喜色。
坐在椅子里的上司观察着属下的微表情,轻轻点头,之后陷入沉默。
良久后,他才抬起手臂摆了摆,说道:“厚待那两名死士的家里人,务必使他们的父母子女以后生活无忧。”
“另外,有机会的话,寻回两位死士的尸身,以勇士之礼重新厚葬。”
站立的属下立即抬手,对椅子里的上司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肃穆道:“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办理好此事!”
“你去吧,忙了一夜,很晚了,早点歇着。”
最后,端坐的大人温声交待,让今夜负责牵头行动的下属感受到阵阵暖意。
“大人,属下去了,您也早点歇着。”他斗胆关怀了一句,便提步转身,准备退出静室,不过才走到门口,他忽又想起一桩意外之事,忍不住回头告诉道:“大人,今夜出任务的时候,属下发现对方护卫中有一人秉性纯良,修为悟性都不差,我想……”
“冷锋,你想将人拉入‘战狼’小队,是不是?”
看着欲言又止的下属,坐在椅子里的大人出声反问。
名叫冷锋的下属重重点头,眼神希翼。
想了想后,上司打着哈欠回道:“你是‘战狼’小队的头狼,此事你自己定夺。”
“谢大人!”属下感激回应,说道:“那我去了。”
静室里,人走后,军官从椅子里起身,踱步半圈,退出静室。
…………
中央军次领楚飞云领着近十万人离京了,队伍浩浩荡荡,旌旗遮天蔽日,着实让追着出城相送的普通百姓们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
肖白和武画穿着寻常衣衫,夹杂在人群里,遥看远方大道上揺弋生辉的军旗和近处攒动不休人头,打消从人群里挤出去就近相送的念头。
“肖白兄弟,此去经年,不知何日能够重逢,真不去送送楚大人吗?”
“不去了,人太多,不爱凑那热闹。”
肖白撇撇嘴,踮起脚尖,看了看大部队前方,那一骑骏马上的年轻次领军官,回头说道:“武兄,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回去?去哪里?”武画错愕,他感觉还没看够。
肖白白了他一眼:“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当然是我回衙门,你随便哪里都行。”
武画嬉笑,想了想,提议道:“去找个小馆子喝两杯吧,庆祝城内百姓暂时安全。”
“军令部有令,现役军人白天不得饮酒。”肖白冷着脸回复。
武画跟着说道:“军令部还规定,夜晚也不能饮呢。”
说完,武胖子单手一勾,搭在肖白后脖颈上,带着他开始往人群外面挤。
“肖白兄弟,咱今天没穿军服,再说你从前在营里不管白天黑夜也没少喝,怕甚。”
“我不是怕,我是出来得急,没带钱。”
“哼……”
武画笑着哼哼,一副早已将身边人看穿的表情。
“肖白兄弟,其实我出来得也挺急,也没带钱。”
“那怎么办?”肖白装傻。
武画努力两下,用肥大的肚子撞开前面一个浓妆艳抹的二八少妇后,说道:“那咱今天就吃一回霸王餐吧。”
肖白听说,脸上一愣神,正欲义正严词告诫武画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就见武画突然被前一秒他的大肚子弹开的二八少妇抱住了裤腿子。
“大家快来看看!就是这个胖子,前天在俺们店里吃了酒没给钱,还调戏了俺!”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大家快来看看!就是这个胖子前天在俺们店里吃了酒没给钱,还说荤话调戏俺,大家一定要帮俺主持公道啊!”
“各位……”
“你这妇人,说话好没道理,我什么时候去你家店里吃过酒没给钱,还调戏你了?”
意外来得太快太突然,武画遭不住,立马涨红了脸,开始怒声驳斥。
只是,二八少妇依旧抱紧大腿,还抬起头望着武画一张肉脸,大声说道:“就是你!大圆脸小眼睛,白白胖胖肚子挺,俺前天看得清清楚楚哩!”
武画恨意更甚。
天下间大圆脸小眼睛肚子还挺的男人多了去了,用如此一种大众形象污蔑人,怎么看都有碰瓷的嫌疑。
而且,此少妇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嗓门还粗,他作为一名审美正常的中年男性,自认还没饥渴到那种变态的程度,即使此少妇躺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也下不去手调戏的。
“大姐,你可不许胡说,快点放手,不然我带你去见官。”
“胖子,我就不放手,我要你赔钱,赔我的名誉损失费!”
“你放不放手?不放我真对你不客气了啊!”
“就不放!你吃了酒不给钱,还调戏人,走到哪里也说不过去。”二八少妇强硬坚持,并将武画一条大腿抱得更紧了。
此时,被他们这边的吵嚷声惊扰,正满怀激动观看中央军开拔的围观群众里有少许人朝他们望来。
“武兄,你摊上事了。”肖白跟着心急,赶紧小声嘱咐武画快点解决这个女人,不要等到事情大了兜不住的时候,真个被人捉着去见官,不然不止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恐怕还会直接社死。
武画苦着脸,勉力挪了挪腿,死沉死沉,还感觉大腿上被两团肉山挤着,让他从内到外的尴尬。
“肖白兄弟,你脑子活络,点子又多,快点帮我想个办法。”他苦着脸向肖白哀求道。
肖白也挺为难,因为这种碰瓷方式闻所未闻,而且对方演技精湛,情绪拉满,若不是和武画相熟,知他往日为人,他都要怀疑武画是不是真的在人家那里吃过霸王餐,还调戏人家了。
“各位正直善良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快来给我评评理啊!就是这个胖子,前天在俺们店里吃了酒不给钱,还对俺说了很多轻薄的话。”
“各位父老乡亲,俺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在城里开个小店,本就生活不易,这个胖子他竟然吃了酒不给钱,还仗着酒醉,想要对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