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对于穷苦百姓来说,或许是一年才有一度的节假日,但对桑久璘而言,己酉年新春,与往年没什么不同,还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几天。
大年三十的一大早,桑久璘就被叫起来,梳洗除尘,沐浴祭神,这一套做完,早上基本上就过去了。
下午的时间很紧凑,先是相当于批评大会,一家人聚在一起,批评总结讨论一年的得失,虽然桑久璘被批评的最少,但也要全程围观。
至于桑久璘被批评最少的原因,自然是无论他有什么事,都有桑家在背后兜着。
今年人有点多,讨论都给省了,只剩批评总结,然后一家人坐上马车,赶在申时前,赶到桑林庄。
然后便是由桑卓主持,桑戊良主讲的家族状况事务财务总结报告。
同样没桑久璘什么事,但又要全程在场。
等总结会议结束,差不多就该吃年夜饭了。
人多,年夜饭也拖得久,再抽空燃放些烟花爆竹,一大族人聚在一起闲聊叙旧,守岁也就顺便完成了。
匆匆睡上一觉,便是大年初一,又是一大早被叫醒,开始除旧迎新,将一些代表性的东西换成新的——比如门上的铜镜,门环,厨房的案板,各处的窗纱等等,换上新的,将旧的收集起来,堆积在一起,一把火烧掉,火越旺,便象征着新的一年越红火。
除了觉得空气污染,面对这象征着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的仪式,桑久璘只能入乡随俗。
忙了一早上,烧了一把火,然后,就可以解散了。
桑久璘照例去补觉。
随后的日子,桑家一家人都要招待族亲,桑久璘也要和两个哥哥,连带着三个堂哥,一起招呼族兄弟族侄祖孙,同辈女眷也是由庞玉蓉与尚无忧温颜以及两位堂嫂一起招待的,像长辈,除了事务繁忙的桑戊良,尚静月,桑戊德桑戊礼两兄弟连带两位叔母也没拉下。
因着春节一家团聚,像酒楼戏院什么的都不开,其实也只是带人四处转转看看景,让厨房做些好茶备上宴,再叫来桑家养的乐师歌姬舞姬戏子,弄些热热闹闹的表演。
这些人都是养在桑林庄的,如有所需才会去荆琼桑家,桑久璘平时躲着桑林庄还来不及,一到这儿就是练武,再加上其中以戏子居多,是以并不怎么关注这些人,也只在正月初看看桑家歌姬舞姬的表演。
待到正月十五,这次的灯会可比八月十五的时候热闹多了,灯会是在桑林庄举行,所有亲戚,只要没急事,都来参加,整个桑林庄都装饰的极为漂亮。
而一入夜,整个桑林庄更是灯火通明,尤其是小孩子,一个个拿着花灯追逐打闹,若非有会武的仆从看着,非酿出火灾不可。
而这一回,桑久璘倒不用陪温颜了,温颜这些日子,都随着尚无忧,帮忙照看着桑庚洁,与桑久璘的堂姐妹一起玩。
也就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桑久璘不用跟着亲哥堂哥招待族兄弟,这一闲下来倒有些无聊,不过每年都是如此,他早已习惯了,便如往年一般,闲来无事去山上看风景。
远离了满是花灯的桑林庄,天上的繁星逐渐显露,还有一轮圆月浮在星海之上,让桑久璘原本略带烦躁的心沉静下来。
桑久璘倒也算珍惜这些繁忙又无聊的日子,因为这段悠闲日子过去了,他肯定又要训练,为再次离家,闯荡江湖做准备。
桑久璘没有待太久,毕竟夜冷天寒,看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正月十六,部分桑氏族人返家,待三月份清明节前再来,另一部分则趁着清明祭祖前的这段日子,约上三五亲朋,或访友,或游景——宅在桑林庄一两个月,等候清明祭祖的人,总是少数。
所以,桑久璘的训练又开始了。
“哈,”桑久璘打个哈欠,“祖父早。”
桑卓无奈:“我记得你昨儿灯会时,不是早早走了吗?”
“对啊,”桑久璘又打个哈欠,“我昨晚早早走了,是上山看星星看月亮去了,庄里灯太多太明,看不清。”
“要不你再去睡一觉?”困倦时练武不止效果不好,稍不留神还容易受伤,桑卓只好提议:“你今晚早早休息,明儿早上早点来。”
“我这会儿回去肯定睡不着,”桑久璘拔剑,“赶紧的,练完累了好入睡。”反倒催促起桑卓来。
桑卓无奈:“行,你练一遍《玄风剑法》吧。”
正准备运剑的桑久璘动作一顿:“啥?”
“《玄风剑法》。”桑卓重复,“你好歹成了玄风传人,也该练练《玄风剑法》了。”
“哦……”桑久璘为难,《玄风剑法》怎么练来着?
“磨叽什么?快点!”桑卓催促道。
“哦哦,马上!”桑久璘提剑,第一招…好像是这样……第二招……第三招……
“停停停!”桑卓皱眉,“你这练得是什么?”
桑久璘立马收剑坦白:“我不记得了。”
“什么?”桑卓不敢置信,遇到一套精妙剑法,不好好练习,细心揣摩就罢了,你居然还忘了。
“我不记得了。”桑久璘也很无奈,他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也不是什么剑法天才,他顶多是根骨不错,练一天顶普通人三五天,但他对练武的兴趣并不大——想让自己拥有绝世武功,与不想辛苦练武并不冲突。
“祖父,这也不能怪我啊。”桑久璘有些委屈,“那套剑法,算上演示,我才练了四五遍,还间隔了好几个月,这让我怎么记得住?”
桑卓无语:“你就没私下练练?”
“光练《溯源剑法》我都忙不过来呢……”
桑卓无话可说,也就桑久璘这种从小万事不愁,要什么有什么,显然被宠坏了的孩子,才会这么不在乎一部足以造就一门一家的一流剑法。
“行吧。”桑卓也没辙,“幸好你还记得把剑法录下来——”桑卓不得不想到了明显靠谱,也正常许多的顾浅流,要是自己的孙子就好了——孙女婿似乎也不错!
“来,重学,重练!”桑卓决定重教!
一个月后,二月廿一,李庆杰成亲。
既然自己在,桑久璘就去了,和林九尚等人一起将李庆杰灌趴下,保证李庆杰醉的死死地,这才没怎么闹洞房。
不过桑久璘也喝了不少酒,早早回家休息了。
又两旬后,三月十三,缀玉轩。
桑久珲,桑久琰,桑久璘都在花厅,也无人伺候,聊着天。
“璘弟,”桑久琰满是羡慕嫉妒恨,“你又撇下我出去玩!”
“二哥,”桑久璘不怀好意地笑,“你想出去玩吗?”
“当然想了!”桑久琰点头,明知是坑,他也会跳。
“我可以帮你和爹谈条件。”桑久璘继续笑。
“你有什么条件?”哪怕跳坑,也得挑一个浅点的。
“没什么,只是做好你该做的事。”桑久璘满目真诚。
桑久琰可不敢信:“你说清楚点。”
“你的武功,有一流了吧?”桑久璘问。
桑久琰点头:“勉强。”
“那就力争上游吧。”
“你以为那么简单吗?”桑久琰不由白桑久璘一眼。
“找娘给你配药浴去。”桑久璘能提升这么快,全靠药浴。
打个比方,大概三十年左右的功力,加上一手纯熟的一二流刀剑拳脚,就勉强称得上一流,但一流上游,就是五六十年的功力,加上一手近于大成的一流刀剑拳脚才行。
这里的功力,是以普通人,学习二流内功,每天勤加练武,大约一年的功力为计量单位。
所以,天资好的人,加上好的内功心法,练一年顶别人十年是很正常的。
只是再往上的宗师级,就不是单纯练武能达到的了。
大概最低要求差不多是一甲子功力,差不多类似于入微的内力控制力,再加上对所学武技的融汇贯通。
基本上一流内功心法加上一流武技就可以练到那种程度,但实际上,江湖上的宗师级高手寥寥无几。
像三宫,四家这种大势力,拥有超越一流的功法武技,顶多是将成为宗师的概率从百分之一提升到百分之一点二。
这些离桑久璘还远,暂且不提。
“你以为我是你?”要能偷懒,桑久琰至于苦练吗?
药浴虽快,到底有些根底虚浮。
“那就练好剑法。”桑久璘不硬性要求,“只要祖父认可你就行。”桑卓对桑久璘要求都那么严,更别提对桑久琰了。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哈…”桑久琰不想和桑久璘说话了。
“你要有顾…”桑久璘生生改口,“有绥靖前三的实力,我才好帮你和爹说话。”
桑久琰并没有在意桑久璘的口误,思考着:“这个,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桑久珲注意到了那个“顾”字,但只喝茶,看两个弟弟聊天斗嘴,并不说话。
“武的完了,该文的了。”桑久璘继续说,“等你……”
“还有?”桑久琰打断桑久璘的话,“你根本不想帮忙吧?”
“等你能管一城生意,这是最低要求。”桑久璘接着说,“要是你能达到要求,哪怕不用我求,爹也肯放你出门。”
“你这是在为难我!”桑久琰想着要不还是不理桑久璘了吧,省的气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