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灯光摇曳,映照水间,此间已是后半夜三点多。一艘客轮即将出发。远行的人们早已等候多时,一熘儿排着队,等着登船。
人声嗡嗡,犹如蜂群。
赵景阳强捉着白秀英的手,站在一旁灯光昏暗的脚落。
三毛这时候匆匆走过来:“景爷,货仓那边算是尘埃落定了。”
来了外人,白秀英顿感羞臊,忙用力一挣,脱开赵景阳的手,旁边挪了一步。
赵景阳瞥了她一眼。
三毛状作什么也没看见,说:“姓王的完了交易,拿到钱当时就熘了;而后便发生了枪战,咱们的人没靠太近,具体情况有待查证,估摸着不是内讧,动手的可能是小鬼子。”
又说:“我们的人隐藏在外围,给姓王的座驾来了几枪,本欲逼他回家;没想到那厮铁了心。”
“调头就去了百乐门,包了几个戏子、听了一场戏,又叫了俩姑娘状作屋里鬼混;暗地里却换了装扮偷偷熘出来,这会儿已是到这里来了。”
说着,手指隐晦的指了指一个刚匆匆赶来,带着大檐帽,遮着脸,开始排队的人:“就是那厮。”
一熘儿登船队伍的后头,正有一人,手里提着一口手提箱,低着头。打扮丝毫不引人注意。
赵景阳瞧了下,然后瞥眼落在白秀英脸上。白秀英此时神情暗澹,身子分明微微轻颤着。她也看着了那个提着手提箱、低着头的人。
相处好几年的丈夫,即使换了装、低着头,她也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是王团座。
果然,如赵景阳所言,他就没想过带她和女儿走!
她输了,这一刻,白秀英心灰意冷。
明明是夏日,却抱起双臂,瑟缩着,仿佛很冷。
三毛道:“景爷,怎么弄他!?”
白秀英听着,立马反射似的:“不要!”
赵景阳盯着她:“不要?”
说:“打赌,你输了;五千万,跟那厮说好的对半,你看他打算分我一个子儿吗?”
他冷笑起来:“拿了我的钱,就想远走高飞?这世上哪儿来这般好事!”
白秀英一把捉住赵景阳的手臂:“放过他!”
赵景阳看着她。
白秀英眼中含泪:“放他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赵景阳笑了起来:“当真?”
白秀英抿嘴不言。
赵景阳即对三毛说:“配方放出去了,接下来怎么装样子,不用我专门叮嘱吧?”
三毛嘿嘿一笑:“丢了贵重的东西,又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疯狂追查,却又要藏在水面下。”
赵景阳哈哈一笑,搂了白秀英,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今天是个好日子,春宵一刻,耽误不得。
赵景阳刚离开,阿文便从旁边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口与王团座那厮手中一模一样的箱子。
三毛嘿嘿的笑:“咱家景爷可是个从来不吃亏的!”
阿文秀气脸上,面无表情。
不多时,汽笛声响,邮轮放下爬梯,排着队的旅客一一上船,几分钟后,轮船鸣笛,缓缓离开码头。
三毛和阿文一直等到此时,才转身离开。
不久,邮轮入海;甲板上,提着手提箱的男人了望着上海滩方向,摘下大檐帽,脸上露出轻松无比的笑容。
却忽然神色骤变,剧烈的痛苦炸弹般在他体内爆发,这人脸色立时酱紫,持不住,一头从栏杆上栽下去,噗通落水,水花一翻,不见了踪影。
——王团座就这么挂了——赵景阳没骗白秀英,的确放了他走,只不过在搂着白秀英离开的时候,给王团座体内的子蛊下了个延后半小时爆发的命令。
...
都说这世上,好吃不过饺子。
古人诚不欺也!
赵景阳也算是有了这般体验。
这路数,说是西门大官人,倒也不太一样;但总的来说,杀其夫而霸其妻,绝不能说是道德圣人了。
在码头那儿,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赵景阳就给潜伏在王团座体内的子蛊下了命令——半小时后自发作。
所以即使王团座乘船入了海,也必死无疑。
于赵景阳自己而言,心意通达,没什么不好说、不敢做的。
王团座哪儿能活呢?不说五千万大洋,这厮想一口吞;单说白秀英这儿,赵景阳就不能让他活着——膈应。
那一箱子钱票,三毛带了回来;阿文还得留在王宅,装模作样一段时间。不能漏了破绽给戴老板几个。
这坑,他们才跳进去,还没来得及往里头填土呢。
至于昨晚上后半段的枪战,具体如何细节,暂时还不太清楚;所以赵景阳给顾静江打了个电话,看看杨秀成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毕竟,昨晚上容定坤也是参与者之一。
不过,大概率是小鬼子的路数。正应了当初赵景阳拔了燕巢,留下的那点线索。
天香嘛,小鬼子不能不眼馋。
方艳云就正说着此事。
“随着咱们扩大生产规模,咸鱼、鱼罐头等可以长期保存的鱼产品产量暴增,与市面上东洋人的鱼罐头、咸鱼等产品开始正面对垒。”
“尤其咱们的低档产品,杂鱼制成的袋装咸鱼、鱼罐头,虽然添加的天香极少,但味道仍不是东洋人的鱼产品可以相媲美的;而且价格实惠,上市不到半个月,便已抢走了东洋鱼产品许多市场份额。”
方艳云道:“东洋人现在还没动静,但我觉得,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市场被我们夺走。”
赵景阳微微颔首:“商业方面的竞争,明面上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小鬼子若敢跟老子玩儿阴的,我有的是好果子给他们吃。”
方艳云轻笑:“那我可就放手干了!”
赵景阳哈哈一笑:“瀚海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干怎么干。”
反正无论怎么干,赵景阳都亏不了——即使降价促销这种粗笨手段,把自家产品价格降低到小鬼子的一半,也亏不了。
小鬼子的产品,还得从本土运过来;赵景阳这儿呢?根本不需要。
其中最核心的,天香,特么没有成本!
就这一招,就能把鬼子的鱼产品打死,彻底赶出上海滩!
有赵景阳这几句话,方艳云再无犹豫;转言便说起家里的事来。
道:“白秀英是怎么回事?这会儿都还在屋里没出来。你昨晚上把她办了?”
赵景阳笑一声:“饺子挺好吃。”
方艳云顿时一脸无语状:“我就知道。”
说:“这么说,王团座已经完蛋了?”
赵景阳道:“这你都能猜到?”
方艳云说:“还用猜?”
赵景阳道:“这事知道归知道,别出去说。暂时而言,王团座还‘不能死’。”
方艳云轻轻摇头:“有点过分。”
赵景阳道:“哪里过分?姓王的想反咬我,我能教他活着?”
随即嘿嘿一笑,一把将方艳云捉住:“过分?我还能更过分!”
方艳云忙要挣扎。
赵景阳大笑一声:“妖精,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