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吃了一惊,心道‘要糟’,忙伸手去拦‘酒鬼’,口里呵斥:“退下!”酒鬼却敏捷的避开了他,脚下碎步连踩,一窜到了赵景阳面前,劈面一拳直奔赵景阳而来。这一避、一窜、一拳,三连迅捷,虎虎有风,手底下的确有几分本事。但。“这点本事?”赵景阳八风不动,口里还有闲暇说话:“也敢在我面前动手?”只听啪的一声,没人瞧见赵景阳怎么出的手;便见酒鬼腾空而起,半空中三圈半连转,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落在马路牙子下,又翻滚了几周,在街中而止。“沈老板,”赵景阳狭长的眼睛里寒光吞吐:“你是打算再跟我练练?”沈青山连退几步,深深的吸了口气:“赵先生雄武,人皆不及。酒鬼冲动,不识泰山,是我沈青山没管好他。”说:“临近赵先生地盘公共租界这边的两条街,沈某愿意让出来,作为赔礼!”赵景阳一听,笑起来:“沈老板豪爽。”沈青山抱拳:“如此,沈某告辞。”转身就走,最后落下一句话:“昨晚上的事,沈某不敢再提;不过永鑫和容氏则未必,赵先生,小心了。”一个黑西装从街中把酒鬼背起来,一群人呼啦啦上了车,一溜烟,走了。赵景阳则撇起了眉头。董红玉道:“永鑫和容氏?”赵景阳嗯了一声,转身又往回走。门脸屋里,这会儿,几个人见赵景阳又回来,禁不住都咽了口唾沫。八股党远大公司沈青山在赵景阳面前战战兢兢,号称八股党第一高手的酒鬼,没见怎么回事,就飞到街中间去了——赵景阳怎么能这么凶?!赵景阳进了屋来,往椅子上一坐:“来,跟我说说,昨晚上你们干了什么大事?”他与林依依招了招手。沈青山,赵景阳不放在眼里;但竟扯上了永鑫和容氏。便由不得赵景阳不上心。永鑫先且不说。而容氏,这段时间,正与瀚海争的厉害。容嘉上还拘着呢。捕鱼船队还没到手呢。沈青山留下这么一句话,真假不必多做探讨;如果是假的,那毫无意义,沈青山又不是傻子,说假话想吓赵景阳么?那便是真的。也就是说,昨晚上,林依依这几个乌合之众,竟然一下子,惹翻了三家。容氏、永鑫和远大。而且事情一定不小。否则沈青山不会亲自跑到赵景阳的地盘来抓人。是什么事?这事与容氏是何关系?这里面,是否存在着某种针对容氏的契机?赵景阳大马金刀坐着,与林依依招手问话,林依依心里立时有点胆颤,却不肯低头。只梗着细嫩的脖子:“干嘛!”赵景阳语气平和,但他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凛凛威势。“没听清楚?”他狭长的眼睛盯着她。董红玉一旁笑道:“别吓坏林姑娘。”又说:“沈青山若非危言耸听,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小。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赵景阳一听,觉得有道理,点头:“也对。”便起身,示意林依依几人:“走吧。”举步出门而去。林依依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初轻轻叹了口气,说:“小姐,走吧。”林依依不情不愿,还是跟了出去。剩下四个亦步亦趋。看着前面望街边汽车走去的赵景阳,阿星眼珠子转动:“咱们跑吧?”林依依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跑啊!”阿星立时闭嘴。这儿是什么地方?火车站北街区!瀚海的基本盘。便说就是跑了,跑出赵景阳的地盘,又怎么样?沈青山说不定就在路边等着他们!老初道:“未必是坏事。”到了街边,赵景阳坐在车里对林依依说:“上来。”又对老初他们说:“你们几个等一会儿,有车来接。”林依依止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汽车突突远去,老初几个人面面相觑之余,只能在这儿等着;好在不到五分钟又来了一辆,几个人挤上去,驱车而走。车里,也不敢说话,也不敢聊天,沉默着。一路到赵景阳的宅子门口,下了车。这会儿,赵景阳已与林依依到了书房。“自己坐。”赵景阳道:“想喝水自己倒。”“不坐,不喝。”林依依瞪着眼,鼓着小腮帮子:“有事说事,我不怕你。”赵景阳失笑,摇了摇头,给她倒了一杯茶,说:“口里越说什么,心里越怕什么。沈青山都怕我,你不怕?”“行了。”他坐下来:“说说你们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道:“沈青山亲自过来抓人,还说永鑫和容氏不会罢手。你这丁点一个小姑娘,本事不小啊。”林依依哼了一声:“我本事大着呢。”“所以被满大街追着砍?”赵景阳呵呵直笑:“别跟我废话,说吧。”林依依抿了抿嘴:“说就说,你凶什么凶!”便道:“我昨天晚上跟踪张万霖,一路到枫林桥......”又是枫林桥!随着林依依的话,昨晚上的事,渐渐呈现在赵景阳的眼前。林依依五个人,寻摸到了张万霖的行踪,一路尾随,昨晚上子夜之时,到了枫林桥。然后目睹了一桩交易。交易者有三方人马,一方是远大,一方是永鑫,另一方林依依不知道,但一定是容氏。交易的内容,是一批数量极大的烟土。远大和永鑫是购买者,容氏的卖出者。“先时我们不知道他们交易的是什么;皮六摸过去,钻进他们车里,看了之后,才知道竟然是烟土!”这姑娘露出气愤之色:“我想那不是害人的么,就摸到他们后头,趁着他们谈价格的时候,给点了一把火。”到这里,事情的前后经过,已经一目了然。赵景阳看着这姑娘,忍不住摸了摸她额头:“你没发烧吧?五个人就敢这么干?不怕被发现,乱枪打死?”这姑娘胆子就有这么大!远大一帮人、永鑫一帮人,加上容氏一帮人,在场的不下百人。她五个人,竟然敢搞事,还搞成了!简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