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天俞关城墙上,手持火把的士兵们,来回穿梭。边关重城,时刻防备敌人的偷袭,攻击。突厥人,天狼人,等等。他们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发动攻击,他们是狡猾的狼,奸诈的狐狸,吃人的老虎。
负责守卫东门的百夫长,巡视城墙,目光扫视,发现远处街道上,大批士兵靠近。百夫长眉头蹙起,看装备,不是巡逻队,是隶属城西突击营的战士,他们来这里干嘛?
百夫长走在下城墙的阶梯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突击营百夫长,他拿着钱乐将军的令牌,说道“王广,钱将军令牌在此,你立即将东城门的防务交给我们突击营。”
百夫长接过令牌,仔细看后,确定是真令牌,想不明白,钱将军的用意,关键时刻,调走他们,为什么?对面的百夫长见他迟疑,说道“怎么,对命令怀疑,那你去将军府,问问钱将军,我在这里等你。”
“不必了,所有人,集结,返回军营。”百夫长下达命令,一百多人排成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返回军营。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突击营的士兵们,站立的位置,正好形成了包围圈。
领兵的百夫长觉得不对劲,刚才那块令牌,似乎和以前见到的令牌,细微处有点不同,难道,自己刚才没看清,令牌是仿造的。下一刻,突击营的士兵们举起了藏在背后的强弩,射击。噗呲,噗呲声响起,没有反抗的声音与惨叫声。突击营的士兵们,彼此配合默契,几乎是同时出手,同时杀敌。突击营的战士们在一个时辰前,接到命令后,就清楚明白,突袭时,自己负责杀的敌人是谁,反复观看敌人的画像,记住身体特征等等。
二个突击营的士兵负责杀一个敌人,第一个突击营士兵如果没有得手,第二个迅速射弩箭。如果被杀的敌人发出惨叫,或拿起武器反抗,弄出大动静,两个突击营士兵当场处死。
一百多人,全部被杀,尸体被快速处理。突击营百夫长下令,打开东城门。坚硬,厚重,承担着保护天俞关百姓重任的防御之门,敞开了一条路。
漆黑的远方,有无数人影涌来。
。。。。。。
天俞关城北,某座宽大宅院内,一盏孤灯摇曳着火光,映照出书房内,端坐木椅上男人的身影,他一手捧着一本破旧,记载着有史以来,前辈高人留下精妙棋局的古籍,另一只手执着棋子,双目时而扫过古籍,时而看向摆好阵势的棋局,思考着如何破古人留下的棋局。此人正是暂时担任长风军主将的钱乐。
钱乐喜爱围棋,水平极高,军中无人是他的对手。找不到对手,钱乐便研究古人留下精妙下棋智慧的古籍,以此为乐,不知疲倦。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投降,不杀,只诛首恶,钱乐,其余人,免死。”
经历过腥风血雨,大场面的钱乐,并未慌乱,认真仔细一听,从音量判断,有上千人,自己坐镇天俞关,何人有能力,悄无声息,调动如此多的士兵?亲兵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禀告道“将军,不好了,外面,突然出现无数士兵,带兵的是死而复活的谢大将军。”
啪,稳如泰山的钱乐听到最后一句话,手中的古籍,棋子,滑落,砸在棋盘上,瞬间,棋子乱飞,摆好的阵势,千疮百孔,在也看不到半点气吞山河的气势。
钱乐猛的起身,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亲兵,他不喜欢说废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看清楚了?”
亲兵直视钱乐的双眸,回答干脆“的确是谢大将军本人。”
“功亏一篑,输了,输了。”钱乐淡淡说道,似乎根本没把这件让人震惊的事放在心上。亲兵跟随钱乐多年,深知,钱将军的异样,恰恰说明了他心里的无比震惊以及认命。
“将军,我们拼死保护您离开。”亲兵保证道。
“谢谢你们的忠心,不需要了,谢秋嫣亲自来,咱们逃不出去。你立即传令,投降,并转告谢秋嫣,我要见见她。”钱乐说道。
“将军,我们能保护您离开,您不能束手就擒。”亲兵喊道。
“执行命令。”钱乐心中感动,面无表情,说道。
亲兵含泪告别。
钱乐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白瓶,瓶盖打开,腥臭味扑面而来,瓶口朝下,一颗散发恶臭,黑乎乎的药丸,在掌心滚了几下,停住。钱乐将药丸吞入,坐在椅子上,安详的像个老人。
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响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安静了,随后,有脚步声响起,轻轻的,像是树叶落地,钱乐睁开眼睛,望着英姿飒爽的谢秋嫣走了进来,坐在了钱乐对面。
“你看你,一回来,就闹的满城风雨,大场面。”钱乐笑着说道,给人的感觉,如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你不惊讶我为何还活着?”谢秋嫣从对方的表情,眼神,动作中,没有看到故作镇定,心中疑惑,问道。
“兵者诡道也,我从军几十年,这个道理是明白的,意想不到的事情,时时刻刻都会发生,不奇怪。”钱乐淡淡说道。
谢秋嫣盯着这位看似忠心耿耿的下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果然是厉害人物。军功,个人能力,他都超过自己。长风军主将的位子,本该他坐,只是因为,自己是谢晚庭的女儿,军部便忽视了钱乐这位高人,让其屈居下位,这样的人,投敌叛国,可惜了。
“为什么要叛国,勾结外敌,突厥人占领燕国山河,要死多少人。”谢秋嫣杏眼一瞪,浑身杀气四溢。
“哎,因为我是齐国人。那年,我还小,父亲征战沙场,与两个哥哥一起战死,尸体都没有找到。母亲郁郁寡欢,去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没了,我对燕国的恨,就从那时,扎根心底。后来,我被黑虎司找到,培养成密探,潜入燕国边防军,从小兵干起,做到了如今的高位,时至今日,对燕国的恨意,不减半分。有时候,我也矛盾呀,生活在燕国,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会忘记,我是齐国人。这里,有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有善良淳朴的百姓,与突厥合作,我的心情也不好,想到,要死很多人,不忍心。不过,我想的是,燕国强大,总有一天会兵锋指向齐国。让燕国实力大损,死无数的人,总好过,我齐国死成千上万人。齐国,故土,生我养我的乐园。人呀,有的时候,不忍心,也要狠心去做。现在好了,解脱了,我要谢谢你。”钱乐将心理话说出来,犹如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头,卸掉,瞬间,觉得浑身舒服,开心笑。
“我怀疑过内部有人,私通外敌,只是没想到是你,当得到证据后,我还是不相信,居然是你。”谢秋嫣咬牙说道。
“幼稚,就因为我在战场上救过你的命,那是为了取信于你,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你是军人,还没有理解兵者诡道也的真正含义吗?太年轻了。”钱乐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他的心里,对谢秋嫣很佩服,如果自己不是齐国人,两人能成为好朋友,一起上阵杀敌,金戈铁马,笑傲战场,痛快。
谢秋嫣沉默不语,想听到的答案已经得到。而钱乐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我自问做的天衣无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谁泄密?”
“吴凯。”谢秋嫣说道。
“他,不可能,我与突厥使者秘密会面,被郭儒发现,吴凯装作和他一起擒贼,背后捅刀子,杀了郭儒,他会蠢到自杀。”钱乐眉毛紧蹙,疑惑问道。
“酒后吐真言,说出了计划。”谢秋嫣说道。
“他,滴酒不沾,竟然会喝酒,好手段。我想见见你背后的那位高人,我了解你,你武艺高,搞阴谋诡计,并非你的长处,有人帮你,引吴凯入陷阱,套出情报,设下了这个连我都没有发觉的局,到底是谁,不可能是军中的人。”钱乐身体前倾,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带着疑问去坟墓吧。”谢秋嫣说完,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厉害,厉害,连我的心思,结局都算出来了,那位高人,我败在你的手里,心服口服。”钱乐用尽全力,喊声如雷,而后,口吐鲜血,气绝身亡,吞食的药丸有毒,毒性深入五脏六腑,他用真气强提一口气,就是想知道,背后的高手,到底是谁。得不到答案,气断命绝。
谢秋嫣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死去的钱乐,叹气,听到动静的史雄万带人赶来,史雄万几个箭步,到了钱乐身边,伸手,探了鼻息,说道“大将军,您的那位戴着恶鬼面具,擅长用毒的朋友,在哪,说不定,他能解毒,救活钱乐,从他嘴里,套出情报,城内还有多少齐国奸细,他怎么和突厥,齐国,联系,等等。”
谢秋嫣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望向了西方,天俞关向西五十里外的山坡上,夜色下赶路的袁泽天,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深邃,喃喃自语道“这个时候,大结局了。秋嫣,保重。”而后,继续赶路。
怀着不同梦想的两人,分道扬镳,未来,是否还能在会,难说。
谢秋嫣心情沉重,心道,他走了,如一只孤傲的雄鹰,展翅高飞,向着自己心中梦想的乐园前进。多亏了他,套出情报,制定计划,布局,引蛇出洞。而后,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悄悄离开。
最后的会面,在脑中浮现。
“你觉得钱乐会服毒自杀,我派人提前潜入,抓住他。”谢秋嫣说道。
“活捉他,恐怕很难做到,他的亲兵队还有他本人,都是高手,就算成功,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情报吗,我不了解钱乐,但从你口中,我知道了他的喜好,为人,他是硬汉,宁死不屈。”袁泽天说道。
谢秋嫣欲言又止,点点头。
“这件事,钱乐自杀,是最好的结局。另外,不管钱乐为什么要叛国,奏章写上,钱乐奉命假意投靠敌人,引出黑刀军团,全歼敌军,记首功。钱乐忧心国事,积劳成疾,病逝。吴凯等人,秘密处死,对外宣传,为国捐躯。”袁泽天说道。
“为什么,要替他们死后留名,他们是国家的敌人。”谢秋嫣不解问道。
“我是为了你好呀,钱乐从小兵到将军,一路之上被举荐高升,他是齐国奸细的事情传开后,将其举荐的那些军部高官们,有失察之罪,会受到牵连。如今,你父亲的那些政敌,想方设法,找破绽,缺口。我查了一下,钱乐的事情,东窗事发后,被牵连的十五位将军中,有七位是你父亲坚定的支持者。朝堂上的黑与白,就是这样。”袁泽天劝道。
谢秋嫣冰雪聪明,想了一会,接受对方的提议。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身为谢家人,要保护家族,保护父亲。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谢秋嫣满脸期待,猜出答案,但仍然想要争取一线机会,将他带离黑暗。
美人关心的温暖,让身在黑暗深渊的袁泽天,眼眶湿润,他明白她的心意,真心为自己好,只是,执着不改。
“我呀,生于江湖,死于江湖,再见。”袁泽天说完,头也不回,独自一人上路前行。
夜风微寒,月光迷离,远方群山连绵,被无边的黑暗笼罩,他,步入其中,执剑斩群魔,能否安然。想到这里,两行热泪从谢秋嫣美丽无暇的脸庞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