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暴喝,突兀袭来。吴凯吓的浑身一抖,握不住高举的钢刀,当啷一声,砸向地板,劈的木屑飞扬。
男子惊醒,心中后怕,深深体会到,古人不欺我,兔子急了也咬人。其定眼一看,身高体壮的魁梧将军,带着一队士兵,走入厅内。
将军望了吴凯一眼,快步走到男子身前,抡起大手掌,狠狠的一巴掌,打的男子倒退两步,嘴角溢血。
男子惊讶,不解,被打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十几个呼吸后,勃然大怒,骂道“史雄万,你敢打朝廷命官,来人,来人,拿下。”
留在转弯处的护卫们,本该接到命令,冲过来。此刻,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男子又喊了几声,知道救兵来不了,怒气冲冲道。“好,史雄万,算你狠,将本官的护卫制住,怎么,想杀了本官,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本官要上奏朝廷,你等死吧。”
史雄万并不害怕,冷笑,望着男子,对着身边的士兵们,问道“你们谁看见本将军,打欧阳大人了?”
“没有。”士兵们齐声高喝。
“嚣张,太嚣张。本官朝中有人,不信,治不了你。”男子气的,用手指着,恶狠狠说道。
“欧阳大人,忘记了,这是天俞关,本将是长风军的人。谢大将军会允许小人犬吠,乱叫吗?”史雄万嘲讽笑道。
男子气的手指乱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谢秋嫣护短,她是枢密使的女儿,谁会为了区区小事,得罪这位朝廷柱石。
“还不滚,欧阳大人原来喜欢被人打,来,来,本将军就再给你几个巴掌,让你喜上眉梢,欣喜若狂。”史雄万作势要打,男子吓的逃之夭夭。
“多谢将军相助。”吴凯感激道。
“哼,让人指着鼻子骂,不敢反唇相讥。真丢长风军的脸。一出手,就要杀人,愚蠢。真不知道,你读书,都学到了什么。”史雄万不正眼瞧吴凯,留下话,带兵离去。
吴凯惭愧,懊悔,叹息,瘫坐在椅子上,像是没了骨头的一滩烂泥,发呆。
陆箐箐从柜子里,取了银子,给通风报信的杂役。
杂役口中称谢,识趣离开。随后,陆箐箐关好门,哭泣道“都是我不好,惹祸,险些害了你。你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随你。”
一声长叹从吴凯口中发出,他闭上眼睛,不一会,睁开时,眼眶湿润,掏出手帕,为佳人擦拭眼泪,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无能。我心里很烦,你炒几样小菜,我要喝几杯。”
陆箐箐点头,走出翠轩厅,来到厨房,亲自炒菜,准备完毕,拎着食盒,脚步沉重,停了下来。其内心煎熬如火烧,吴凯真心对她,纵马前来,事后,并未迁怒,而自己,却处心积虑算计对方。若吴凯真的参与杀害郭儒,这酒便是断头酒,而她就是索命人。
袁泽天从厨房里间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后悔了。不勉强你,若你现在选择退出,还来的及。”
有那么一瞬间,陆箐箐真想脱口而出“我做不了。”可是,转念一想,在教坊司的女子,有几个有好下场,她们的余生不幸福,自己不要屈辱,被摆弄的活着。
“大人,卑职能做好。”陆箐箐说道。
“去吧,记住,本官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就要做好,否则,魅隐司如何惩罚叛徒,你应该知道。”袁泽天警告,说道。
陆箐箐返回厅内,将几样小菜,摆在桌上,香辣味浓的宫爆鸡丁,让人垂涎三尺的肉末粉条,咸鲜酸甜兼备,葱姜蒜香浓郁的鱼香肉丝,还有一大坛花雕酒。
吴凯品尝家乡菜,思乡情绪,油然而生,想起离家后,一路坎坷不平的遭遇,愁肠百结。
善解人意的陆箐箐,掀开花雕酒的盖子,酒香四溢的液体,哗啦啦入杯内。吴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流下泪水。
借酒消愁愁更愁,吴凯酒量不大,平时应酬,都是喝几杯,应付了事,从未喝醉。可今夜,被昔日看不起,一同考入进士的欧阳果话语讥讽。两人如今的差距明显,一个是即将赴任的知府,朝廷大官,另一个是长风军小小的参军。论学问,能力,吴凯自信比欧阳果强多了,要不是被那场风波牵连,何至于在军中效力,受尽折辱。
烂醉如泥的吴凯,酒后吐真言,说道“我从小被誉为神童,那时候,人人都认为我将来是国之栋梁。我当年考进士时,二甲第四,欧阳果不过是三甲。当年,我与他争辩,辩的他哑口无言。你看看他,如今的嘴脸,小人得志。要不是我当年投错了派系,成为宰相米兴洪的人,怎么会如今混的这样的下场。”
在厅外偷听的袁泽天知道吴凯的遭遇,吴凯中进士后,被宰相米兴洪相中,成为其属官,刚步入仕途,就有一颗参天大树撑腰,吴凯的前途无量。那时候,他,意气风发,胸有大志,立志要成为国之柱石。当时,米兴洪主张变法,与保守派斗争激烈。陛下对变法改革的决心不坚定,被保守派利用,蒙蔽圣聪,陷害忠良,陛下听谗言,转头支持保守派。变法失败后,米兴洪辞官,支持变法的官员,遭到打压。吴凯调入吏部,被人算计,免官。米兴洪听说后,给枢密使谢晚庭,吴凯,分别去信。吴凯收到信后,本不想投军,他是文人,自小不喜欢舞枪弄棒,可前路被堵,保守派控制文官集团,他今生在无法成为文官。初到军中,吴凯文弱,胆小,在崇尚悍勇的长风军内,被人耻笑,格格不入。尽管他提出了许多好的后勤建议,被采纳,但燕国军队,以斩敌数,战功,论功行赏。不能领兵作战,攻城略地,在军中得不到重用。至今,吴凯还是小小的参军。
“他们笑话我,一群蠢货,没有我,能守住天俞关吗,我提出的后勤保障计划,让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如果我是文官,凭我的才能,现在早已是一州知府。还有那个谢秋嫣,她要不是谢晚庭的女儿,会步步高升,坐到如今的主将高位,对我的意见,不采纳,反而训斥我没有远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孙将军听说我的大名,来信,希望调我离开,并私底下许诺我,升二级。可是,你知道,谢秋嫣的回信怎么写的,她说我志大才疏,不堪大用。孙将军听信谗言,此事作罢。谢秋嫣,毁我的前程,她不得好死,她的好日子不长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她的死期。你知道吗,早就有人对她不满了。我们计划是。。。。。。”吴凯卷着大舌头,酒气喷吐,醉意浓浓,将心里的委屈,愤怒,等等,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他不敢说出来,即使面对红颜知己,陆箐箐。今夜,被欧阳果讥讽,史雄万瞧不起,心神震荡下,喝醉,吐真话。
陆箐箐听的心惊肉跳。恶梦在脑海里浮现,城破,家亡,百姓被屠戮,街道房屋燃起了熊熊烈火,恶魔们骑着高头大马,来回奔驰,手中的弯刀,划过一道道毁灭的光芒,一泼泼鲜血,溅射,无数人中刀,倒地,逃亡的人,数不胜数,人人脸上写满了恐惧,慌不择路,城里宛如地狱世界降临人间。
恶魔们的残忍,吓的陆箐箐,快速逃跑,躲在柴房里,听到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外面,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等等的恶行,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着。她浑身发抖,痛恨恶魔们的行为,却无能为力,只能祈祷,恶梦快点结束。
也许是上天眷顾,柴房外的恶魔们,来来往往,却无人冲进来,搜查。他们抢劫完粮草,金银珠宝,焚烧了半座城,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饥饿难忍的陆箐箐,像是做贼般,小心翼翼,走出柴房,才知道,恶魔退走,燕国军队赶来。
她走在千疮百孔的城内,泪流满面。
惨不忍睹的记忆,永远的刻在陆箐箐的内心深处。
这一段惨剧,记在史册上,燕国隆兴十七年,四月初八,鸿西州,卧虎关,被突厥骑兵攻破,之后,突厥人烧杀抢掠,见人就杀,焚烧了半座城,翌日傍晚,突厥骑兵撤退,半个时辰后,燕国龙炎军赶到,见到了曾经的雄关,变为了废墟。
陆箐箐不喜欢吴凯,为了保住清白之身,需要有人保护,便选择了他。设计套话,其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当听到吴凯说出为谋个好前程,要将天俞关,满城百姓送入地狱。心中的愧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火焰。吴凯,我终究看错了你,为了前程,利益,你也和那些不在乎百姓死活的畜生,一般无二。
吴凯说出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苦闷,感觉心里轻松,如一块大石被踢走,他拿起还剩下三分之一美酒的酒坛,像是江湖豪侠,狂饮。
酒喝完,其走路踉踉跄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