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周易集解》对今本《周易·丰》卦内容的诸家易说
1、诸家易说
(离下震上)丰:亨,
虞翻曰:此卦三阴三阳之例,当从《泰》二之四。而《丰》三从《噬嗑》上来之三,折四于《坎》狱中而在《丰》,故“君子以折狱致刑”。阴阳交,故“通”。《噬嗑》所谓利用狱者,此卦之谓也。
“王假之,”
虞翻曰:干为王。假,至也。谓四宜上至五,动之正成干,故“王假之,尚大也”。
“勿忧,宜日中。”
虞翻曰:五动之正,则四变成《离》。《离》,日。中,当。五地《坎》中,《坎》为忧。故“勿忧,宜日中”。体两《离》象,照天下也。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
干宝曰:《丰》、《坎》宫阴,世在五。以其宜中,而忧其侧也。《坎》为夜,《离》为昼,以《离》变《坎》,至于天位,日中之象也。圣人德大而心小,既居天位,而戒惧不怠。勿忧者,劝勉之言也。犹《诗》曰:上帝临尔,无贰尔心。言周德当天人之心,宜居王位,故“宜日中”。
初九,遇其配主,
虞翻曰:妃嫔,谓四也。四失位在《震》,为主;五动体《姤》遇,故“遇其配主”也。
“虽旬无咎,往有尚。”
虞翻曰:谓四失位,变成《坤》,应初。《坤》数十,四上之五,成《离》。《离》为日。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
虞翻曰:日蔽云中,称蔀。蔀,小,谓四也。二利四之五,故“丰其蔀”。《噬嗑》、《离》为见,象在上,为日中。《艮》为斗,斗七星也。《噬嗑》、《艮》为星,为止,《坎》为北中,《巽》为高舞。星止于中而舞者,北斗多象也。《离》上之三,隐《坎》云下,故“日中见斗”。四往之五,得正成《坎》,《坎》为疑疾,故“往得疑疾”也。
“有孚发若,吉。”
虞翻曰:《坎》为孚,四发之五成《坎》孚,动而复合闰,故“有孚发若,吉”也。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沫,
虞翻曰:日在云下称沛。沛,不明也。沫,小星也。《噬嗑》、《离》为日,《艮》为沫。故“日中见沫”。上之三,日入《坎》云下,故“见沫”也。
《九家易》曰:大暗谓之沛。沫,斗杓后小星也。
“折其右肱,无咎。”
虞翻曰:《兑》为折,为右。《噬嗑》、《艮》为肱。上来之三,折《艮》入《兑》,故“折其右肱”。之三得正,故“无咎”也。
九四,丰其蔀,
虞翻曰:蔀,蔽也。《噬嗑》、《离》日之《坎》云中,故“丰其蔀”。《象》曰“位不当也”。
“日中见斗,”
虞翻曰:《噬嗑》日在上,为中。上之三为《巽》,《巽》为入。日入《坎》云下,幽伏不明,故“日中见斗”。《象》曰“幽不明”,是其义也。
“遇其夷主,吉。”
虞翻曰:《震》为主。四行之正成《明夷》,则三体《震》,为夷主,故“遇其夷主,吉”也。
案:四处上卦之下,以阳居阴,履非其位,而比于五故曰“遇”也。夷者,伤也。主者,五也。谓四不期相遇,而能上行伤五,则吉。故曰“遇其夷主,吉行也”。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虞翻曰:在内称来。章,显也。庆谓五。阳出称庆也。誉谓二,二多誉。五发得正,则来应二。故“来章,有庆誉,吉”也。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
虞翻曰:《丰》,大。蔀,小也。三至上,体大壮,屋象,故“丰其屋”。谓四五已变,上动成家人。大屋见则家人坏,故“蔀其家”。与《泰》二同义。故《象》曰:天际祥明,以大壮为屋象故也。
“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
虞翻曰:谓从外窥三应。阒,空也。四动时坤为阖。户,阖。故“窥其户”。《坤》为空虚,三隐伏《坎》中,故“阒其无人”。《象》曰“自藏也”。四五易位,《噬嗑》、《离》目,为窥。窥人者,言皆不见。《坎》为三岁,《坎》冥在上,《离》象不见。故“三岁不觌,凶”。
干宝曰:在《丰》之家,居干之位,干为屋宇,故曰“丰其屋”。此盖记纣之侈,造为璿室玉台也。蔀其家者,以记纣多倾国之女也。社稷既亡,宫室虚旷,故曰“窥其户,阒其无人”。阒,无人貌也。三者,天地人之数也。凡国于天地有兴亡焉。故王者之亡其家也。必天示其祥,地出其妖,人反其常,非斯三者,亦弗之亡也。故曰“三岁不觌,凶”。然则璿室之成,三年而后亡国矣。
案:上应于三,三互《离》,《巽》为户,《离》为目,目而近户,窥之象也。既屋丰家蔀,若窥地户,阒寂无人。《震》木,数三,故三岁致凶于灾。
2、易说批判
《周易集解》对今本《周易·丰》卦爻辞所编汇的注释共有四家,依然汇编虞翻的注释内容最多。
虞翻的注释不用多说,皆是以“汉象数”去穿凿附会《周易·丰》里的文辞内容。
对“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沫”的注释,虞翻也有对文字意的注释。如“日在云下称沛。沛,不明也。沫,小星也。”这是虞翻对“沛”与“沫”的注释,无伦注释的对否,这属于字意的注释,没有毛病。可虞翻接下来的说法,既是画蛇添足,也是荒谬绝伦。如虞翻说:“《噬嗑》、《离》为日,《艮》为沫。故"日中见沫"。上之三,日入《坎》云下,故"见沫"也”。这是虞翻通过八卦取象和卦变里卦象进行穿凿附会了。
而《九家易》对这句爻辞内容的注释是:“大暗谓之沛。沫,斗杓后小星也。”《九家易》对“沛”的注释略不同于虞翻,虞翻说法是“日在云下称沛”。对“沫”的注释《九家易》称七星斗柄后的小星就是。而虞翻则直接解释为小星。这《九家易》在注释时不杂“象数”,是难能可贵。
在对最后所谓的爻辞内容“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的注释,干宝的注释也不杂“象数”内容。
如“干宝曰:在《丰》之家,居干之位,干为屋宇,故曰“丰其屋”。此盖记纣之侈,造为璿室玉台也。蔀其家者,以记纣多倾国之女也。社稷既亡,宫室虚旷,故曰“窥其户,阒其无人”。阒,无人貌也。三者,天地人之数也。凡国于天地有兴亡焉。故王者之亡其家也。必天示其祥,地出其妖,人反其常,非斯三者,亦弗之亡也。故曰"三岁不觌,凶"。然则璿室之成,三年而后亡国矣。”
干宝的注释就是所谓“易学”上两派六宗里的史事宗,史事宗为义理派内容,即以历史事件注说《周易》内容。干宝注释时,虽也不杂“象数”,一些内容上的注释还是很正确的。但干宝总体以史解《易》难免牵强附会,并且此处的注释里还出了巫术迷信思想,如“三者,天地人之数也。凡国于天地有兴亡焉。故王者之亡其家也。必天示其祥,地出其妖”。这种神秘思想,自然比“象数”去穿凿附会《周易》文辞是更有害了。以“象数”去穿凿附会《周易》是错误,而以“义理”去穿凿附会《周易》,为封建迷信而张目更是有害无益。
3、附录:
(1)附录《周易·丰》历史上的三种不同文本
①《周易·丰》原创文本格式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来章,有庆誉,吉。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年不觌,凶。
②《周易·丰》春秋文本格式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小过: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大壮: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震: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
()明夷: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革:来章,有庆誉,吉。
()离: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年不觌,凶。
③今本《周易·丰》内容格式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年不觌,凶。
(2)附录《周易·丰》原创文章译解
(原文)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来章,有庆誉,吉。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年不觌,凶。
(译文)
五十五、盛大的局面,亨通,君王凭此,就不用担忧;好比如日中天的盛世来到,而这如日中天,应与其相匹配的君主,虽经过一个期段,也不会有害咎,继续发展下去,会取得更大的收获。
盛大的局面,却如同中午的太阳突然被黑暗遮着了,中午时出现了北斗星辰,这种情况使人疑虑和心病,若发扬爱民精神,才能吉祥。盛大丰满的局面,如日中天,可突然天地一遍黑暗却被吓得折断了右臂,这是咎由自取,无所怨咎。盛大的局面,却被黑暗遮蔽,中午时可见北斗星辰。遇到了东方国君,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天空上的黑暗离去,出现了光明,庆贺赞誉,迎来了吉祥。丰大的屋宇,遮蔽了家庭,窥视那些住户,寂静无人,看来多年不见人住,这正是残暴统治所造成国家走向衰败的景象。
(解说)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丰”:丰盛。“假”:凭借,借助。“宜”:合适,适宜。“日中”:如日中天。“遇”:相遇,遇到。“配”:匹配,够得上。“主”:君,国君,主人。“旬”:十天,或十年。“尚”:超过,崇尚。
本句的意思是“盛大,亨通,君王凭此就不用担忧,好比如日中天的盛世来到;而这如日中天,应与其相匹配的君主,虽经过一个周期,也不会有害咎,继续发展下去,会取得更大的收获。”
这开篇立意的是,盛大的局面应与相匹配的君主才相适应。如何的相匹配呢?就是篇中说讲的发扬爱民精神(有孚发若)。所以,盛世与其相匹配的君主就能“虽旬无咎”。即盛世的局面就会长远的发展下去。这里的“虽旬”体现的是周期观,如“七日来复”。而《周易》作者则打破了这种循环认识论,认为昌明盛世只要与相匹配的君主,就“虽旬无咎”。君主只要英明,爱民,就不受“周期”的影响。这就打破了古人的循环认识观。古人的循环认识观特重,往往把人事纳入到自然的循环论中来认识,认为社会人生就像那月圆月缺,四季变化循环周期那般。如同后来的“太极图”那般,无论天道自然,社会人事都成了个循环不已,如环无端的现象。而本段则表明的是,盛大的社会局面与匹配的君子才能承担起来,并不受周期循环的影响。有了相匹配的明君,再盛大的社会一样向前发展,而不会出现“满盈”转“亏蚀”的那种现象。这无疑是打破自然循环律的认识观,体现人的主观能动性,只要有相匹配的君主,盛大的局面也不会衰退。这与后封建社会里的天道自然循环观念是根本不同的。
“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蔀(bǒu):用来遮蔽的东西。斗:北斗星。“疑疾”:疑虑,心病。“有孚”:爱民如子。“发若”:发扬这些。
本段译意“盛大的局面,突然像天上的太阳被黑暗遮蔽,而中午时出现了北斗星辰。这种情况使人疑虑和心病,应发扬爱民精神,才是吉祥。”
本段是通过天上日食现象来比喻昌明盛世转向黑暗衰败。而希望的出路在于“有孚发若吉”,即发扬爱民精神,才能转危为安。这是借自然现象比喻爱民为本的政治道理。
“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
“沛”:(引)广阔,大。“沫”:通昧,微暗。“肱(gońg)臂膀。
本段译意是“盛大丰满的局面,如日中天,可突然天地一片黑暗却被吓得折断了右臂,这是咎由自取,无所怨就。”本段还是通过日食现象来比喻政治上的黑暗。本来是盛世局面,可转向黑暗的社会。本段里的“折其右肱”是比喻,比喻失去重要位置上的人来辅助。
“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夷”:华夏人对东部部族的称法。在西周时期对西面的少数民族称西戎,而东面部族称东夷。“夷主”:指东夷人的主子,这里暗含着殷商后裔。
本段的意思是“盛大的局面,却被黑暗遮蔽,中午时可见北斗星辰。遇到了东方国君,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这里表述的是什么政治意图呢?是否表现了作者对西周统治的失望,而希望东方夷主拯救这黑暗的社会。这表明了《周易》产生当在西周后期,作者也非是西周王室中人,应是诸侯国里的隐士或殷商贵族遗民。《周易》一书并没有对西周初期政治进行歌颂,不同于《诗》里的那样对西周初期王朝政治进行歌颂。《周易》是对现实政治的不满和强烈的忧患意识。
“来章,有庆誉,吉。”
“章”:成事成文曰章。“来章”:指出现了新的一面。本段译意“天空的黑暗离去,光明出现了,庆贺赞誉,吉祥的局面来到了。”这是通过日食退去,光明重现来比喻黑暗的时代结束了,新的,光明的时代到来了。
“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年不觌,凶。”
“屋”:房屋,居舍;又泛指覆盖之物。“蔀”:遮蔽。“窥”:引申窥度,探测。“阒(qù)”:寂静。“觌(dì)”:见,相见。“凶”:残暴,凶残。
本句意思是“丰大的屋宇,遮蔽了家庭,窥视那些住户,寂静无人,看来多年不见人住,这正是残暴统治所造成国家走向衰败的景象。”
从本段的描述所呈现的是一个黑暗凄凉的社会景象。这里的“丰其屋,蔀其家”,是说王室贵族官僚阶层(才拥有丰大的屋宇),遮蔽了百姓的家庭(蔀其家),即统治者的统治出现了问题。这是鲜明的对比,体现了阶级矛盾的尖锐,才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社会败落的凄凉景象。这里是揭露黑暗政治造成社会的衰败。
本篇是通过日食现象来比喻王朝政治的黑暗,并希望光明的政治出现。而作者指明的光明道路是,昌明盛世的社会局面要“遇其配主”而“无咎”;要“有孚发若”而“吉”,这正是理性的认识,而没有神秘与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