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长安
冷临江看到何登楼这副模样,格外的怀念在玉华山上的姚杳,想到姚杳,他就想到了那只不知所踪的飞奴,脸色便沉了沉。
何登楼缩了缩脖颈。
完了,少尹大人生气了,非得拼了命的折腾他才能消气。
一想到冷临江层出不穷的折腾人的损招儿,何登楼就不寒而栗。
又惊又俱之下,何登楼陡然心生急智,脱口而出:“大人,卑职想到法子了!”
“.......”冷临江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棒槌突然变聪明了,这还让他怎么折腾人?
何登楼沉浸在自己的急智中洋洋自得,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家少尹大人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兴致勃勃的继续显摆自己的脑子:“卑职带着人把那破楼一把火烧了,就不信他们还躲在楼里不出来!混乱之中跑出去一两个漏网之鱼,也是正常的。”
“......”冷临江张了张嘴,哼笑一声:“你放一把火容易,楼塌了,物证烧了,只抓着人管什么用?”
“......”何登楼哑然,和那捕快对视了一眼,旋即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道:“卑职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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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烟比火管用。”冷临江点到为止,何登楼是个聪明人,只略加提点,便能将差事办的圆满利落。
何登楼精神利落的应了声是,这种既不费脑子又不费性命还能抵罪的差事,这得是个猪脑子才会办砸了。
厅堂中气氛已经高涨到了极点,每个人都疯狂而火热的盯着高台,盯着馥郁那只粗糙的手,猜不透下一刻她的手中会变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拍品。
整场拍卖会已经过半了,一件一件罕见的香料都派出了令人咋舌的高价,件件都是价值过万的珍品。
而最后这一件压轴的古方,不知道会是什么。
所有人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高台。
馥郁抿了抿嘴,将放着方子的锦盒摆在翘头案上。
她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却突然闻到一阵呛人的焦糊烟味,不禁神情一变。
不止馥郁闻到了这股异味,厅堂里坐着的其他人也闻到了,皱着鼻尖四处寻找。
这是一场品香鉴香的拍卖会,出现这种焦糊的烟味,实在是大煞风景的一件事情。
馥郁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吩咐人出去查看,高台下坐着的人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走水了!楼里走水了!!”
“烟,有烟!好大的烟!!”
滚滚浓烟从东西山墙上的两扇轩窗涌进厅堂,一丝一缕的淡灰色烟气转瞬凝聚成一股股深灰浓烟,焦糊的气味大作,呛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窗外隐约可见红通通的火苗在摇曳,刺得人眼眸生疼。
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惊雷,砸的众人顿时慌乱不堪。
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充斥在厅堂中,众人捂着口鼻,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带倒一大片胡床和食案,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险些要将楼板震塌了。
眼看着走了水,隐藏在暗处的众多絮果楼的护卫纷纷现了身。
来参加絮果楼的拍卖会的人非富即贵,别说在这死一个,就算是熏晕一个,后果都是絮果楼承担不起的。
这些平日里刻意隐藏身形的护卫毫不犹豫的冲进浓烟中,护着众多达官显贵往正门跑去。
在烟雾涌进厅堂的一瞬间,跑堂伙计便已经将正门打开了,却没料到正门外虽然看不到熊熊烈焰,但是浓烟却更加呛人。
伙计只是把脑袋往门外探了探,就被滚滚浓烟熏得泪涕横流,一边咳嗽一边回头大喊:“门被火封了,走后门,快点,走后门,从后头跑。”
厅堂里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众人调转脚步,往后门跑去。
后门窄小,还有一个极高的门槛,平日里只有跑堂伙计出入。
贵人们都是头一回走后门,被高高的门槛拦了个猝不及防。
“哎哟卧槽,我的牙,老子的牙!”
“谁,那个混账踩了小爷的脚!”
“我的手,手,别踩,别踩!”
“操你仙人板板,老子的二弟哟!”
惨叫声、呼痛声、骂骂咧咧的此起彼伏,什么气度,什么风姿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早就一把火烧成了灰,被风吹得连沫都不剩了。
何登楼带着十几个捕快守在后门外的巷子口,身形隐匿在黑暗中,双眼一瞬不瞬的瞪着从后门跌跌撞撞跑出来的那些人。
看着这些人灰头土脸的跑过巷子口,乌强抿了抿发干的唇:“娘的,都是大鱼!”
何登楼也看的一阵心惊肉跳:“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不遮掩一下?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内侍省少监王彦盛也一脸仓皇的跑过巷子口,乌强撸起衣袖,跃跃欲试的低语:“捕头,再不动手,大鱼就跑光了!”
其他捕快听到这话,也深以为是的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大鱼都跑光了,这一趟差事可就白干了。
别说是敲竹杠了,怕是连少尹大人给的赏钱都得吐出来。
不行,这绝对不行,吃进去的怎么能吐出来呢,他们也是要脸的啊!
“再等等,再等等。”何登楼的神情越发的严肃了,一点轻松的笑模样都没有。
他一直在仓皇逃窜的人群中寻找那个土豆一样的背影,找了这半晌却无果,他脸都青了。
“捕头,正门的火熄了。”前门处蹲守的捕快绕道后门巷子口,低声对何登楼回禀。
何登楼轻“哦”了一声:“有人从前门出来吗?”
捕快摇头:“没有,前门的火大。”
何登楼点了下头:“你们四个人,两个把外头的痕迹清理了,两个守在前门,只要有人出来,立刻拿下!”
捕快应了声是,转身走进黑暗里。
何登楼环顾了下四周,挥了挥手:“进楼,搜!”
木楼外的熊熊烈焰已经熄灭了,只余下满地残灰,踩的全是凌乱足印。
鬼市不分昼夜,不见日月。
楼内灯火通明,萧索的光穿过窗,洒落下来。
浓烟卷着灰烬漂浮在半空,大半木楼若隐若现。
散落在地上的火星闪着零星红光,间或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噼啪声。
一串压得极低的脚步声窸窣响过窄巷,极快的冲进破旧的摇摇欲坠的木楼中。
“捕头,没有人!”
“捕头,没有发现东西!”
“捕头!这有个地窖!”
何登楼跳起来,重重拍了下那人的脑袋:“叫什么叫,你一叫,地窖里的东西就自己跳出来了?”
“少尹大人,何捕头他们已经进去了。”毛勇劭猫着腰退回到正对着絮果楼正门的窄巷,压低了声音道。
冷临江的手搭在腰际,双眼中精光闪动:“可抓到人了?”
毛勇劭摇头:“并未,楼里空了,何捕头带人正在搜查。”
冷临江心头一跳,死死盯着正门,两个捕快隐在门口,他微微松了口气,看着毛勇劭和宋礼新道:“警醒着些,谨防有人从正门逃脱。”
正门外的火已经完全熄灭了,紧闭的两扇门上留下了烟熏火燎后的黑色痕迹。
门前的引火之物全部清理干净,地面上残余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灰烬。
“哥,楼里头都空了,咱们还守着正门干什么?”靠在左边的年轻捕快不解的低声问道。
靠在右边的年长捕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怎么,让你白拿俸禄,你是高兴了,大人们该不高兴了。”
年轻捕快嘿嘿干笑两声,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
左右两边突然同时响起“噗噗”两声轻响,声音发闷,听不出是个什么动静。
就在这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守在门口的两个捕快突然捂住了脖颈,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额角青筋爆裂,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两个捕快狠狠的抽搐了两下,便身子僵直的靠在了墙壁上。
乌紫的血,无声无息的从指缝中漫出来,洒落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也没有弄出大的动静,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正门无声无息的拉开一道门缝,从里头依次闪出几个人影。
“馥大师,这边。”走在最前头的高个子男子谨慎的看了看四围,低声道。
馥郁紧随其后,嘴唇抿得紧紧的,唇角下挂,平平无奇的那张脸绷的如临大敌。
一行人走出絮果楼,往左右一看,最前头的高个子男子低声道:“馥大师,走这条道吧,离鬼河近。”
馥郁的目光闪了闪,点头道:“好,今日的事蹊跷的很,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跟在馥郁身后的两个人猫着腰,手上都端着精巧的弓弩,不过巴掌大小,灯火下闪着寒光。
听到这话,左侧的男子万般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了地窖里的那些药,没来得及带出去,都得便宜了那些人。”
“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怎么会发现地窖?看起来不像是寻常打劫的。”右侧的男子目光如炬,一边盯着黑暗,一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