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长安
姚杳的心里打了个突,整个人缩在浴桶中,呼吸收敛的极其微弱,且与躺在炕上的安南郡王妃的一呼一吸重叠在一起。
突然闯入的两个人显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她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阴沟里翻了船,被人笑话是小,性命不保是大。
步履沉重的那个男子径直走到了屏风前,在屏风前停了一瞬,绕过了屏风,撩开薄纱帐幔,往炕上望了一眼,轻唤了两声:“颦颦?颦颦!”
姚杳神情微变,诧异无比的皱了皱眉。
她诧异的不是这个称呼,而是这把声音。
她虽然只见过这把声音的主人几面,但对这把声音印象深刻,称得上是过耳不忘,心有余悸。
这把声音的主人年过半百,身居高位数十年,即便声音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清亮爽利,可沙哑沧桑中却也有年轻时缺少的厚重威严,和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到这个声音,姚杳更加谨慎了,也更加意外了。
这个人突然来了安南郡王府,还对安南郡王妃有如此亲昵的称呼,莫非是来偷香窃玉的?
天爷啊,这么劲爆的八卦都被她撞上了,若是不从头看到尾,那可就太对不起她这爆棚的运气了。
至于看了不能看的长针眼,那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她紧紧抿住了唇,呼吸愈发的微不可查了,瞪大了双眼,虽然隔着厚厚的黄杨木浴桶,偷窥不行,但誓要将偷听进行到底。
炕边的男子喊了几声,但安南郡王妃没有反应,他心中微慌,赶忙又叫了几声:“颦颦,颦颦?”
姚杳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的算了算时间,安南郡王妃应该快要醒过来了,可是若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再引起那人的怀疑,早早晚晚都会察觉到安南郡王妃被人下了药,继而推测出她藏身于此,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那她就是黄鼠狼没打着,反倒惹了一身骚,想要全身而退是难了。
她浑身的毛孔都紧紧收缩起来,绷紧了身体里的每一根逃跑的神经,整装以待,随时跑路。
就在姚杳心神紧绷的时候,炕上突然传来一声低浅而迷蒙的声音。
安南郡王妃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笼罩在她脸上的高大人影,她吓了一跳,刚要尖叫一声,就被那男子捂住了嘴。
“颦颦,是我。”男子低声道。
安南郡王妃哼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寡妇门前是非多,陛下三更半夜的闯妾的香闺,不怕被人骂吗?”
没错,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应该在深宫安歇的永安帝。
可听到安南郡王妃的话,姚杳惊诧不已。
这安南郡王妃似乎对永安帝意见很大啊,不行礼不问安,话里话外还带着刺儿。
不是说永安帝对安南郡王府十分的厚待吗?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得了便宜的人怎么着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吧!
不过安南郡王妃如此敷衍嚣张,不恭不敬,全然不害怕惹怒了永安帝招来杀身之祸,必然是有所依仗,才能无所畏惧的。
姚杳紧紧的贴着桶壁,连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安南郡王妃这样冷嘲热讽的,永安帝却丝毫不以为杵,坐在炕沿上,又往里挪了挪,气定神闲的开口:“颦颦,你知道的,这样的话,是激怒不了朕的。”
安南郡王妃死死咬着下唇,一双如丝媚眼中满是麻木的绝望,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你,究竟,要怎样!”
永安帝俯身,慢慢的靠近安南郡王妃,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不知何时,外头的层云散尽了,白惨惨的月色穿过薄透的窗纸,冷冷清清的洒落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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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侧对着窗户,晦暗不明的光落在他的脸颊,他分明面容平静,不恼不怒,可脸上的每一道细纹都格外凶厉狰狞,笑声就像薄薄的钝刀子,缓慢而狠毒的来回摩擦:“颦颦,这么多年了,你还想不明白朕心里在想什么吗?”
这明明是一句含情脉脉的话,可却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扎在安南郡王妃的心上,她脸色惨白的打了个寒战,脸上挤出一丝难看诡异的笑,声音似哭还笑,咚咚咚的不停磕头:“陛下,陛下,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永安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穿过那缕惨白淡薄的月色,苍老干枯的皮肤下骨节分明,在安南郡王妃的脸上摩挲出一片红痕:“好啊,朕早就说过,颦颦要走,随时都可以,只是,”看到安南郡王妃露出惊喜的神情,永安帝话锋一转:“只是,世子的命,也是颦颦说了算的!”他笑眯眯的望着她:“颦颦走了,那么世子的命该谁说了算呢?”
安南郡王妃猛然直起身子,既怕惊动了旁人,又想宣泄压抑已久的愤恨,绝望的低声嘶吼:“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才肯放过我们母子!你说!你说啊!!”
姚杳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这么劲爆的八卦,别说永安帝不想轻易放过安南郡王妃了,她也不想啊。
求放过永远都是示弱,弱者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果然,永安帝的得寸进尺来的那么的咄咄逼人:“颦颦,你这样的态度求朕,朕很不高兴的,朕不高兴,那世子必然也不会高兴。”
姚杳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安南郡王妃的软肋就是她的儿子,永安帝用世子的性命相威胁,她不得不投鼠忌器。
“啪”的一声,似乎是巴掌重重的落在了脸颊的声音,姚杳惊诧的险些跳出浴桶,赶忙稳了稳心神,侧耳倾听。
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安南郡王妃高高举起的手仿佛不知疼痛,不停的落在自己的脸上,短短片刻功夫,那整张脸就变得又红又肿。
美人瞬间破了相,永安帝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安南郡王妃一点不手软的抽了自己五十个嘴巴,每一个巴掌都是实打实的,硬生生的把自己抽的连嘴都张不开了,满嘴的鲜血从肿胀的嘴角溢了出来。
血腥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巴掌声停下来后,安南郡王妃静了片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惨遭羞辱的情形,肿着脸颊,忍着巨大的疼痛,居然还不忘冷嘲热讽:“陛下满意了吗,若是不满意,妾还可以继续打。”
永安帝也静了片刻,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颦颦,朕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待你如初,可若是你糟蹋自己,毁了自己,世子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安南郡王妃捂着脸,神情平静的望着永安帝,媚色天成的双眼中一片死寂,充斥着满满当当的了无生趣。
永安帝浑浊的双眼中浮现起淡淡的复杂的情绪,有哀伤,有愤怒,有怜悯,这种复杂的情绪掩盖住了帝王的心虚,他心虚的慢慢抬起手,捂住了安南郡王妃的双眼,慢慢的俯下身去,帐幔无声的落在地上。
姚杳的耳朵贴在桶壁上,听到帐幔深处传来隐忍的声音,她登时面红耳赤,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都吵成这样了,只差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还能干这种事情,疯子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她这种正常人能理解得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永安帝撩开帐幔走了出来,整理好衣裳,朝门口哑声道:“药。”
门口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飞快的绕过屏风,走到内室。
听到这阵极度危险的脚步声,姚杳蜷缩的更紧了,呼吸更加的微弱了,几乎要开始闭气了。
门口那人走到永安帝面前,微微弓着腰,低着头,从腰间取出个白瓷瓶,从里头倒了一丸暗香四溢的药丸出来,毕恭毕敬的双手捧给了永安帝。
永安帝接过药,撩开帐幔坐在炕边,将药丸缓缓放到了安南郡王妃的唇边,不耐烦的冷声道:“吃!”
送药的那人借着撩开的帐幔缝隙飞快的向内瞥了一眼。
往日那么明艳动人的一个人,这会儿却面如枯槁的躺着,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肿胀的脸上一派麻木,感觉到放到唇边的手,她闭着眼转过头。
送药的那人赶忙收回目光,垂下头不敢再看了。
永安帝冷笑了一声,恶狠狠掐着安南郡王妃的脸颊,把她的脸转过来,逼迫她张开嘴,再恶狠狠的将药丸塞了进去。
安南郡王妃含着那药,吐不出也不肯咽下去。
永安帝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一只手掐着安南郡王妃的脸,一只手抄过旁边高几上冷透了的茶水,冲着她就灌了下去。
他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一壶水灌得又急又猛,安南郡王妃来不及咽下,呛得连连咳嗽,水从口中漫了出来,淌得脸上衣襟上到处都是水渍。
看到药丸被水冲了下去,永安帝将青瓷壶重重的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的四分五裂,碎瓷飞溅。
他看着安南郡王妃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生出淡淡的,不该有的怜悯之心,他微微一顿,神情阴鸷的哼笑道:“若是仍未怀上,朕下个月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