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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回 谁家的娃丢了

,锦衣长安
“我在赌坊中见到了谢良觌,就是你曾经跟踪过的那个四圣宗的前任少主。”韩长暮平静的将方才看到的,听到的,一一道来,最后靠着车壁,思忖道:“张岩应当是被庄家雇来的,不足为虑,而现在要查的是,谢良觌要抓那个阿芙,到底是为了对付谁,那个姓李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又要找什么替死鬼?”
姚杳抿了抿唇。
要想从这只言片语中查出如此多的内情,实在是一桩难事,她蹙眉道:“下官知道阿芙此人,她是教坊中的头牌,素来八面玲珑,与她相好之人并非只有少尹大人一个,下官以为,谢良觌未必就是冲着少尹大人去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过街巷,车轮碾过平整的石板路,咕噜噜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中。
突然,车外传来一声声的鞭子落在马背上,发出的急促的啪啪声,混杂在鼎沸人声中,十分的刺耳。
赶车之人似乎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一边疯狂的扬鞭,一边不停的驱赶人群。
姚杳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胡人驾着辆马车,极为嚣张的纵马疾驰。
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也不知谁家的家奴,这样的嚣张跋扈,在长街上纵马原本就很是张扬了,他竟然还将马车赶出了火箭的既视感,也不怕踩着人。”
韩长暮听得满头雾水,疑惑问道:“什么叫马车赶出了火箭的既视感?”
姚杳顿时察觉到自己失了言,尴尬的笑了笑:“哦,是下官在掖庭里的小姐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说车赶得快的意思。”
韩长暮“哦”了一声,显然对姚杳这句话半个字都不信,但到底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他也没有深究。
外头那疯狂赶路的马车驶过窗下的时候,姚杳的耳朵微微一动,脸色变了变,掀开车帘儿向外望去,她的目光追着那辆马车,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韩长暮皱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姚杳像是自言自语道:“说不好,下官听到那车里似乎有婴儿在哭。”
韩长暮愣了一下,目光渐冷:“婴儿,车上有婴儿,还敢把车赶得这样快?就不怕把孩子给颠坏了吗?”
姚杳也是疑惑不解:“不知道,兴许是下官听错了。”
韩长暮却是不认同:“你耳力素来极好,你说有,那必然是差不了的。”他望向马车远去的方向,那一股薄薄的灰尘卷起来,在阳光中流转,在人群中弥散。
他挑起车帘儿,沉声吩咐陈小六:“还记得方才过去的马车的模样吗?”见陈小六点头,他又道:“追过去,拦住他。”
陈小六重重甩了一下鞭子,策马疾驰而过,闯进了那股还没消散干净的灰尘中。
姚杳不放心,先开车帘,追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望过去。
韩长暮很少从姚杳的脸上看到紧张的神情,他有些好奇,屈指轻轻叩着两人中间的小几,问道:“你,很担心那车里的婴
儿?”
姚杳没有回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大人不知道,那车里的孩子若是人贩子拐来的,这么小的孩子是经不起颠簸的,多半在路上就会丧了命,即便幸运活了下来,也未必能活的有多好,且不说离了亲生父母没人疼爱,就说那人贩子,便有许多种方法折磨这些孩子。”
韩长暮在剑南道为官之时,是专事刑狱的,也亲手处置了不少人贩子,他的目光一凛,又催促了陈小六一声,才劝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拦下那人,把孩子救下来的。”
说着话的时候,韩长暮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他清楚的知道姚杳是罪奴,并非人贩子拐出来的,她此生与父母骨肉分离,受尽人间苦楚,实在是怨不到人贩子的身上,而长安城中的人口走失,也多半归万年县和长安县衙署管,京兆府经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那么姚杳这感同身受,又愤恨至极的神情,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他想着这些,便问了出来。
姚杳愣了一下,慢慢放下了车帘。
前世时,她曾经在刑侦大队干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负责接待报案人,她见过倾家荡产,终其一生寻找孩子,最终一无所获的父母,也见过丢了孩子悲痛欲绝,毁在愧疚中难以自拔,最终选择了结此生的父母。
她想了想,情绪低沉道:“下官曾经见过一个人贩子,被抓之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他们还可以再生。”
韩长暮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陈小六赶车的手艺比从前大涨,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马车便追上了前头的车,他微微扯了下马头,让马车与擦身而过,随后横在了车头前头。
那胡人没有防备,来不及让马匹停下来,整辆车径直撞了过来。
这两辆车眼看着便要装个散架了,马匹嘶鸣声声,惊动了旁边路人,纷纷停下来,发出阵阵惊呼。
就在这危急时刻,韩长暮从车中飞身而出,双手紧紧攥住了缰绳,以万钧之力迫使马匹倒在了地上。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随后停了下来,地上留下两道极深车辙印子。
那胡人简直要气疯了,胡须翘着,一把揪住了韩长暮的衣襟,粗声粗气的骂道:“卑鄙无耻的大靖人,你们是要打劫吗?”
韩长暮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攥住了胡人的手腕,将他从马车上拖下来,按在了车辕上头。
而姚杳已经从车厢里抱出来了个襁褓,朝韩长暮点头道:“大人,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清洗干净。”
那胡人顿时脸色大变,剧烈的挣扎起来:“你们,你们是来抢孩子的?”他疾言厉色的朝四周围观的百姓喊道:“救命啊,救命,他们是人贩子,是来抢孩子的。”
围观的百姓顿时被这话给激怒了,将韩长暮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指责起来。
“看你们俩长的人五人六的,怎么能干这种缺德的事情。”
“就是就
是,也不怕遭报应。”
韩长暮都被这话气笑了,他将鱼袋解下来,在众人眼前轻轻一晃,淡薄道:“本官乃内卫司使,内卫司办案,闲人退散。”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一片哗然,内卫司凶名赫赫,这热闹可看不得,想要四散而逃,但还是有些舍不得看着内卫司当街抓人的热闹。
最终退去的人又聚了回来,口中的话已经转了风向,纷纷指责起那胡人来。
“内卫司使大人是个好官,他抓你定然是你有罪。”
“我看你才是个人贩子吧,真是丧尽天良,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那胡人涨红了脸,不停的挣扎,吼得声嘶力竭,连嗓子都哑了:“放屁放屁放屁,这孩子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爹,不是什么人贩子。”
姚杳扑哧一下笑了,揭开盖在婴儿脸上的襁褓,冷嘲热讽道:“哟,这是你的儿子啊,我瞧着他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别是谁给你戴了绿帽子吧。”
边上的人哄堂大笑,有人也跟着奚落道:“什么绿帽子啊,那是头上顶了一片大草原。”
姚杳举目望去,找到了声音的所在之地,认同的轻笑点头:“可不是么,你瞧你长得那副屠夫模样阴阳眼,再看看这孩子,细皮嫩肉的,眼睛黑溜溜的,诶,你可别说他长得像他娘。”
那胡人被姚杳气的要发狂,直想猛抽姚杳几个巴掌泄愤,奈何胳膊被韩长暮牢牢控制着,动弹不得,连头也转不过去,只气急败坏的骂:“那就是我儿子,长得就是像他娘。”
姚杳轻轻“哦”了一声,笑眯眯道:“那你说说,孩子他娘叫什么,几时生的这孩子,你们在哪个里坊住,孩子的娘又在哪?生孩子的时候请的哪个稳婆,有没有通知了里长落户籍,是你的孩子,那你为何带着他纵马长街,你倒是半点不心疼啊,也不怕把他颠散了架。”
这一叠声的诘问,将胡人问了个哑口无言,他“我我我”的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样一来,便更坐实了他人贩子的嫌疑。
韩长暮朝姚杳略一点头,姚杳抱着婴儿,钻进了马车。
而韩长暮一掌劈在了胡人的后颈,胡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他十分熟练的将胡人五花大绑起来,塞住了嘴,丢进车厢中,对陈小六吩咐道:“将姚参军平安送回内卫司,我去将这辆马车赶回去。”
陈小六点点头,扬鞭策马。
韩长暮朝四周围观的百姓淡声道:“大家伙儿散一散啊,本官要将人犯押解回内卫司严审,若有认识此人的,都可以到内卫司回禀,本官都另有赏银。”
这句话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顿时炸开了。
有赏银啊,赏银。
围观的百姓一边像两侧散开,一边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渐渐那议论声大了,看着韩长暮要驾车离开,有些不甘心的,便跟在了车后头。
姚杳抱着孩子,在车厢里低笑,韩长暮还挺会发动群众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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