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长安第一卷故人归第一百八十五回找东西冷临江看着美婢们鱼贯而入,把各色吃食依次摆在食案上。
他惊呼了一声:“竟然还有烤全羊,阿杳最爱吃这个了,我得问袁大人多要一份带回去给阿杳吃。”
“......”韩长暮扶额:“你倒是亲亲热热的一点也不避讳,也不怕人说闲话?”
冷临江笑的狭促:“闲话,那是你们这种君子怕的。”他撕下一条羊腿,正要往嘴里塞,手一下子就停住了,低声问道:“久朝,你说这不会有毒吧?”
韩长暮抬眼看了看主坐上的谢孟夏,周围尽是劝酒之人,这些人满脸恭维赔笑,目光谄媚的直让人遍体生寒,起满鸡皮疙瘩。
汉王就是汉王,再怎么不争气,那也是皇子,说出的话也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分量,这些人是不会放过和汉王扯上关系这个千载难的机会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精致佳肴,香气直往鼻孔里扑。
他紧紧抿唇,默了默。
这是一场绚烂的,诱人的,到处都是把柄的,鸿门宴。
下毒倒是不至于,有饵却是真的。
他笑的凉飕飕的:“没事,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敢。”
冷临江笑了,大快朵颐起来。
刚吃了几口,一道暗影落在二人面前。
韩长暮抬头,看见来人的样貌,他虽然是头一回见到此人,但是只这一眼,他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是王聪,袁峥容同母异父的弟弟,从未被外人获知这关系的弟弟王聪。
说起来王聪与袁峥容长得并不像,他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两个人身上都有藏得极深的孤清,这孤清太过相像了。
王聪端着透明的琉璃杯盏,琥珀色的酒水在杯子里荡漾,微光闪动。
他爽朗豪迈的笑道:“二位就是京里来的大人吧,某是玉门军副都尉王聪,见过二位大人。”
韩长暮和冷临江也赶紧站起来,跟王聪寒暄着。
他在探查人心一事上最是敏锐,或者说是有天赋,他看的分明,王聪看似爽快大气,可一双眼睛里若有若无的藏着些阴霾。
他淡淡一笑,连敲代打道:“某对王副尉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他微微一顿,挑唇微笑:“果然心生亲近。”
王聪愣了一下,他是聪明人,听出了韩长暮话中的别有深意,他一脸平静的笑道:“某能认识韩少使,也十分欣喜。”
冷临江看着韩长暮和王聪打哑谜,他装着一脸茫然,趁着二人言语交锋,笑眯眯的时不时插几句嘴。
三个人慢慢的也热络起来,聊得十分尽兴。
沐春不愿意跟围在谢孟夏身边的那一群人一起,谄媚着巴结,他一个人坐着,显得孤零零的,与这热闹喧嚣的厅堂显得格格不入。
他目光闪了闪,望向和韩长暮二人聊得热火朝天的王聪。
韩长暮抬了抬下巴,越过王聪的肩头,望向沐春,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沐春挑唇一笑,低下头,自斟自饮了一杯。
厅堂里温暖如春,外头却是寒风如刀,吹得人透心凉。
冰天雪地的寒夜,树梢和屋檐上的雪积了多日,上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乌沉沉的月色洒落下来,一层一层的水纹从薄冰上荡漾着,粼粼寒光折射出来。
城北是大片大片低矮破旧的宅子,没有几间房舍是亮着灯的,大多数的房舍都是黑灯瞎火的,但却有人语声传出来。
这里的人都穷,穷到连灯油都用不起,辛苦劳作一整年,打下的粮食挣得银钱也只够一家人饿不死的。
一行人脸上蒙着黑色面巾,穿着窄身夜行衣,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没有留下半个脚印,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脚步压得极轻快,穿街过巷,钻过密密匝匝的漆黑房舍,悄无声息的围住了其中的一个破败小院儿。
孟岁隔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立刻停了下来,他把两指放在口中,哨声短促而尖利的响了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从小院儿中外头疾步走出来一个男子,跟孟岁隔是同样的打扮,在孟岁隔面前躬身:“孟校尉。”
孟岁隔望着黑漆漆的院子,凝重道:“这几日怎么样。”
男子利落低语:“前后来过三拨人,把院子翻了个遍,但是都一无所获,属下已经安排人跟上他们了。”
孟岁隔点点头,严肃道:“在门口守着。”
男子应声称是。
孟岁隔转头对身后的几人道:“阿杳老顾,让他们在门口守着,咱们三个进去找。”
姚杳和顾辰点点头,跟着孟岁隔走进了院子,就着灰蒙蒙的月色,打量起这座破败的宅子。
风呜呜咽咽的吹过空荡荡的院子,三间破屋空的久了,屋檐下挂着几缕蛛丝,到处布满灰尘,连一点活物都没有。
三个人临来时,已经从店主人手里拿到了藏东西的地方,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往后院走去。
走过破屋的时候,姚杳抬头从漏风的窗户望进去,破了的窗纸被风刮得哗啦哗啦乱响,她看到屋里的火炕都被人扒开了。
她啧啧舌:“这些人再找不到东西,恐怕就要拆房子了。”
顾辰抬头看了看屋瓦:“已经拆了,你看,瓦都让他们掀了。”
三个人没有燃灯,只就着昏昏暗暗的月色摸到后院儿。
干冷干冷的风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儿。
顾辰赶忙捂住口鼻,嫌弃的摆摆头:“真的要挖吗?这货也太能藏东西了吧。”
姚杳捂着鼻子,可是眼睛却被熏得泪流不止,声音嗡嗡的:“不挖怎么办。”
孟岁隔走到角落里,绕过半截矮墙探身看了看,赶忙退出来干呕几下子,道:“我看不是很深,挖吧。”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总不能跳进去捞吧,那就更恶心了。
姚杳和顾辰对视一眼,艰难的点头艰难道:“那就,挖吧。”
三个人一边奋力的挖着茅房,一边还要身躯灵巧的躲避四散飞溅的,已经冻成冰块的粪水。
那些粪水冻得硬邦邦的,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就像下冰雹一样,只是这冰雹是带着味儿的。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披上斗篷,带上风帽,避免冰块砸到自己的头上。
疼是次要的,主要是臭。
姚杳一边挖一边暗自腹诽,那人是个什么来路啊,怎么藏东西的地方选的这么令人发指。
不过也幸而藏在了这里,若是别的地方,恐怕早就被人搜出去了。
粪坑并不是很深,只是冻得结实了,不太好挖,好在三人都是习武之人,不多时粪坑就见了底儿,露出同样结实的冻土层。
三个人身上都冒着滚滚热气,一说话,满脸白雾缭绕着,若非周身满是臭烘烘的气息,搞不好真会让人误以为要成仙了。
顾辰呼的喘了口粗气,撂下手中的锹,搓了搓发麻的手:“亲娘咧,累死老子了,老子得好好歇一会儿。”
姚杳捡着满地冰块的缝隙,一步步跳到干净的角落里,抬眼望着孟岁隔笑:“老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可是不行了。”
孟岁隔愣了一下,转头一看,这两个人已经很没有道义的站的远远的了,一个靠着土坯墙望着他笑,一个环抱双臂,冲着他戏谑挑眉。
坑人啊这是,太坑了。
他低头看了看已经挖干净的粪坑,使劲搓了搓已经发红的手心,扛着锹继续卖力的挖冻土层。
闷闷的挖掘的声音生硬传出,混合这硬邦邦的碎土和孟岁隔的汗珠子,洒落在地上。
他奋力挖了几下,手上的锹当啷一声,碰到一个坚硬的铁盒子的尖角。
姚杳和顾辰对视一眼,齐声低语:“老孟,是不是挖到了。”
孟岁隔兴奋的点点头,搓了搓手,放轻了动作,手上的锹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一点点挖干净铁盒子上的冻土。
他把铁盒子捧出来,放在月光下。
这铁盒子只有一个巴掌的大小,押了一把机关锁,据店主人交代,这藏在茅房里的铁盒子里,就是打开放置宝库舆图的盒子的钥匙,而这个铁盒子的钥匙,则一直被他贴身收着,他不肯交出来,非要见到这个盒子,才肯交。
姚杳伸手拨弄了一下机关锁,笑了笑:“这锁和那个盒子上的锁倒是挺像的。”
顾辰探究一笑:“要不,咱们先打开看看,看看里头到底有没有要是,别那老小子蒙咱们,挖了半天粪坑,啥也没挖出来。”
孟岁隔其实也是存了打开看看的心,但是他可没本事开锁,摊了摊手道:“我也觉得应该先打开看看,但是,老顾,你开的开吗?”
“我可开不开这种锁。”顾辰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冲着姚杳努了努嘴:“阿杳可以。”
孟岁隔的眼睛一亮:“阿杳,你当真可以打开这种锁吗?”
不待姚杳说话,顾辰便笑了:“阿杳何止能打开这种锁,这天底下的锁,怕是没有几把是她开不了的,她要是当不了参军了,做个江洋大盗,估计也能富甲一方。”
姚杳嘁了一声,拨弄着锁头道:“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