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长安第一卷故人归第一百六十二回清浅韩长暮掠了谢孟夏一眼,戏虐笑道:“你想买啊,买吧,我又不会拦着你。”
谢孟夏摇了摇头:“久朝,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二人说着话,并没有要出价的意思,两个奉茶婢子也听得清楚,但并不感到意外。
这二人一看就是经常眠花宿柳的货色,对这五百两起的三等姑娘,的确是看不上眼的。
不过饮了几口酒的功夫,这位名叫致婉的三等姑娘,就被人以八百两银子的价格,给买去了,当然不是赎身,而是买了三日。
一个一个的姑娘介绍下来,谢孟夏发现,这青楼里并不是按照一二三等姑娘这样介绍的,而是一轮一轮的来,介绍到了第二轮的二等姑娘时,他发现韩长暮的目光闪了一下。
他微微挑眉,笑问道:“久朝对这个姑娘感兴趣?”
韩长暮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口酒。
这姑娘名叫清浅,与其他五人不同的是,其他五人都是高鼻深目,瞳仁色浅的胡人,而这姑娘却是个实打实的汉人模样。
她生的弯眉杏眸,脸颊的轮廓不似胡姬那般硬朗,肤色白皙光滑,带着点婴儿肥的圆润。
这是个汉人姑娘,怎么会流落到龟兹国。
韩长暮定定的望着那姑娘,带了几分不自知的怅然问道:“这名姑娘,也是你们楼里养大的吗?”
奉茶婢子看了清浅一眼,点了点头,冷冷清清道:“是的贵人,这位清浅姑娘,是三岁时来到楼里的,今年十八岁。”
韩长暮微微皱了下眉,三岁,岁数有些对不上。
谢孟夏哪见过韩长暮对一个烟花女子如此好奇的,他舔着脸凑过来,笑眯眯的探究一句:“久朝真看上这姑娘了,我替你买下来就是了。”
韩长暮的双眼微眯,嘁的一笑:“我又不是没银子,用得着你买。”
就在这时,清浅已经奏完一曲,有人接过她的琵琶,梅大娘子牵过清浅的手,将宽大的衣袖向上挽了挽,露出清浅的手腕,含笑道:“清浅的样貌才艺,足可为一等姑娘,只是身有瑕疵,委屈了她。”她抬起清浅的手腕,亮给台下众人仔细观看:“清浅的手腕有一片浅青色的胎记,故而起名清浅。”
众人一片哗然,这点瑕疵对这等美人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是底价生生便宜了二百两银子,这可是赚大发了。
那片胎记显露出来的时候,韩长暮的脸色就变了一变,万年不变的平静神情有了破碎的痕迹,他的呼吸有几分凌乱急促,手紧紧的握住了。
谢孟夏察觉到了韩长暮的变化,忙凑过来低笑:“久朝,你这样,可是真的看上这姑娘了?”
见韩长暮凝眸不语,他又追了一句:“你可要仔细掂量掂量啊,这姑娘弄回去,阿杳容不容得下啊。”
韩长暮顿时回神,犹豫了片刻,便听见了清浅的价钱一路飞涨,涨到一千二百两停了下来,眼看着便要尘埃落定了。
他着了急,顾不得仔细思量什么,便喊了一声:“一千四百两。”
扑哧一声,谢孟夏喷出一口酒来,呛得连连咳嗽,涨红了脸,诧异喊道:“久朝,你来真的啊。”
韩长暮目不斜视,抿唇不语,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清浅极有可能是他找了十五年的那个人,虽然年龄对不上,但是胎记却是对得上的,年龄可以作假,胎记却不能,他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边上不远的位子,又响起一个声音:“一千六百两。”
一个二等姑娘的价格,已经飞涨到了一千六百两,这是个极高的价格了。
众人纷纷侧目,想看一看到底是哪来的冤大头。
韩长暮也转头望去,双眼微微一缩,竟然是他。
出价的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正是李玉山镖队里的一个镖师,似乎姓王,一路上并不起眼,谁想到也十分的财大气粗,为个青楼姑娘,也可以一掷千金。
韩长暮并不将此人放在眼中,也相信谢孟夏的化妆术,自信王镖师认不出他来,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望过去。
王镖师察觉到韩长暮的目光,转头相望,目光锐利,隐隐含了威胁的意思,拱手笑道:“这位公子,某乃威远镖局的镖师,还请公子成全。”
韩长暮挑眉,桀骜而不屑的一笑:“什么破烂镖局,没听过,有钱你就卖,没钱就快滚,扯什么镖局。”说完,他示威一样大喊了一声:“我出一千八百两。”
王镖师恼羞成怒的一拍食案,大骂了一句:“臭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他咬了咬牙,有点肉痛的喊道:“两千两。”
“这二百两二百两的往上加,太磨蹭了。”韩长暮无所谓的挑眉:“我出三千两。”
梅大娘子显然没有料到一个二等姑娘竟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来,笑的双眼放光,欣喜异常:“二位贵人莫要生气,奴家这楼里好姑娘还多得是呢。”
王镖师也不是非清浅不可,只是觉得被韩长暮下了面子,但是三千两买个青楼女子回去,着实也不够划算,他想了想,握紧了双拳,偃旗息鼓了。
最后,梅大娘子宣布清浅归了韩长暮了。
谢孟夏拿手肘捅了捅韩长暮,笑的格外贱兮兮的:“久朝,你真的要跟这姑娘做个露水夫妻吗?我可是要去跟阿杳告密的啊。”
韩长暮的神情依旧淡然而平静,并没有被谢孟夏的恫吓给吓住,他抿了口酒,没说话。
随着最后一名一等姑娘的归属有了定论,这场姑娘的争夺战宣告结束。
有婢子款款走到韩长暮身边,窈窕行礼:“贵人,清浅姑娘已经在房里了。”
韩长暮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孟夏便推了他一把,别有深意的笑道:“久朝,你去吧,我自己找乐子去,放心啊,我绝不会去告密坏你好事的。”
韩长暮神色平静道:“走吧。”
婢子在前头引路,韩长暮背着双手,慢慢跟着,而谢孟夏却没有去找什么乐子,反倒探头探脑的跟在韩长暮的后头。
开玩笑,现在还能有什么乐子比得过韩长暮和那清浅,错过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推门而入,房间里燃了一对红烛,帐幔被褥皆是红艳艳的颜色,十分的喜庆。
而清浅端坐在炕上,换了一身月白中衣,长发湿漉漉的散了下来,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香,显然已经沐浴过了。
韩长暮反手盖在谢孟夏的脸上,把探头而入的他给退了出去,反手掩上门。
谢孟夏在外头急得上蹿下跳,连声低喊:“久朝,你不仗义,你不让我看。”
韩长暮无奈的苦笑摇头,靠在门上,没有向前走,只是淡淡开口:“你叫清浅。”
清浅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紧张和局促。
韩长暮继续问:“你是汉人?”
清浅愣了一下,低声道:“是。”
这把声音入耳,韩长暮的心神震了一下,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他定了定神儿,继续问:“你是三岁来到这里的?”
清浅愣了一下,原本微微点头,却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她想到了已经死去的奶娘的话,若有一日她逃不开这命运,就叫她把实话说出来,惹得这些男子们嫌弃她,或许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吞了口唾沫,艰难开口:“奴是汉人,并非三岁来此,而是五岁,家逢大难,被卖来此地,被掌柜改了年纪。”
韩长暮的目光震惊无比,唇边嗫嚅良久,才勉力平静发问:“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清浅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她的救星,能救她脱离苦海的那个人。
她目光哀伤的沉沉相望,那双亮晶晶的杏眸中,有祈求的光:“小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是和奶娘一起卖到这里的,奶娘去世前告诉我,我本是大靖朝长安人士,家里获罪,奶娘带着我逃了出来,却落入歹人之手,被卖到这里。”
韩长暮心里几乎已经确认了清浅的身份,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克制住突突直跳的心跳声,平静发问:“那你姓什么。”
清浅摇头:“奶娘没有说,她只告诉我,不要去查我的身世,更不要去找我的家里人,会给我惹来杀身之祸的。”
韩长暮平静点头。
十五年前,朝中的那场剧变,方家满门罹难,受方家牵连获罪的朝臣也不在少数,这清浅,或许正是那几个朝臣中的遗孤之一。
他突然转身打开门,谢孟夏一头就撞了进来,腾腾腾的扑倒了大炕上。
谢孟夏忙爬起来,讪讪笑道:“那个,久朝,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韩长暮郑重其事的交代谢孟夏:“守着她,我去找梅大娘子谈笔生意。”
谢孟夏在听到韩长暮问清浅头一句话时候,就知道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简单,他支开了婢子,守在了门口。
现在听到韩长暮这样说,他也一脸严肃的点头:“久朝,你干什么去啊,有美人你不睡,见什么梅大娘子,谈什么生意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跟青楼里还有生意可做啊。”